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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式
卫侬他们和这家“总包”合作了不止一两次了,所以来参加这次工作的译员好多人都互相认识。
许如故看的出来,卫侬一行人的人缘还不错。
因为陆续到场的其他公司和团队的译员,很多都会和几个人互相打招呼、聊两句。
孔维文和温嘉多数时候站在一起,既是情侣,也是搭档,进退相宜、言行默契。
卫侬总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言谈有度。
刘瑾虽然还是安静的,但也会和相熟的朋友闲聊两句。
最受欢迎的还是张朗言。他话多、幽默、热情开朗,和谁都能很快熟悉。
大家会互相分享最近遇到的翻译趣事,也会互相抱怨哪个工作中遇到的糟心经历。
认识的言笑晏晏,不认识的互相介绍,也能很快加到联系方式。
因为是早上,还会有人互相分享零食,一起定咖啡。
也有人问到许如故的身份,一句“自家小孩过来见见世面”,也就应付过去了。
毕竟许如故确实青涩,一脸学生气。
博览会开幕式的公开性更强,向会方申请一个不进入工作区的旁听名额并不难。
事实上其他公司也有带实习生旁听的,只要不进入同传箱,这种公开活动没人会太在意。
会场很大,上百个座位被整齐地摆放在大厅中央。
最前面两排是简洁的单人沙发,后面的就是普通的黑色会议椅。
再后面是媒体拍照区,已经有摄像机被架了起来。
许如故见到了同传箱,就放在会场入口一侧的角落里,可以说是会场的最后面。
黑色的小房间,带着玻璃窗,确实像是大箱子。
八点过后没多久,卫侬进了同传箱。在刘瑾的注视下,张朗言依依不舍的跟了进去。
孔维文和温嘉也很快进了同一个同传箱。
同传箱旁边斜里还有更隐蔽的角落,被装饰用的帷幕遮挡着。
有两排长桌和椅子,上面放着小型打印机、复印纸还有一些零散的用具。
许如故跟着刘瑾在靠近同传箱的一角落座。
刘瑾在非工作状态下是一个很安静、存在感很低的人,话少的有些过分。
但是现在带着许如故,他突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最起码不能把许如故一个人干晾在旁边。
他犹豫着对许如故说:“其实,很无聊的。”
“嗯?”许如故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疑问。
他看着这个总是格外安静的卫哥同事,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说话。
刘瑾看了许如故一眼,又看向同传箱的方向,继续说:“还有两个小时多,在这里坐着。我们五个还没有出现过需要上“影子译员”的情况。大概,要坐到结束。”
刘瑾表情变化实在是细微(其实就是没有),语气也很平淡。许如故实在是没有听出来他真正的意图。
对无聊的吐槽、抱怨?宽慰自己?还是单纯的和自己说话?
许如故尝试着接了一句:“刘瑾哥更喜欢在那个箱子里面?”
“哦,不是。坐这里和在里面拿一样的钱。只是和你说一声,会很无聊。”
刘瑾回头又看了许如故一眼。
这次眼神有些明显,许如故看出来他的意思了,能坐着拿钱谁想工作?
许如故突然觉得这个哥哥更真实了点。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许如故回头看去,是卫侬。
刘瑾看着卫侬站在这,眼中情绪更明显:“你怎么出来了?”
卫侬忍俊不禁,这两个人放一起说话还挺有趣的。
卫侬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许如故面前的桌子上。
一本许如故之前没看完的《The Lion’s Skin》,一个相机,他的手机。
还有一袋零食。粗略看去,有坚果、巧克力、水果硬糖和威化棒。
卫侬对许如故说:“我定了喝的,一会儿送到会打电话,你去展馆门口取回来,给他们几个分一下。开幕式九点半才会开始,如果无聊可以带着相机先出去逛一逛,九点半之前回来就行。会上要是不想听可以看看书,没人在意这里。”
“好,卫哥,我记住了,你放心吧!”许如故看着卫侬。
卫侬又对刘瑾说:“你不用管他,他自己待着没事儿的,不用非要和他聊天。”
他看着两个人说话都替他们尴尬。
刘瑾点了点头:“行。”
卫侬拍了拍许如故的肩膀,弯腰凑到另一边的耳朵边上,小声说:“刘瑾不工作的时候不爱和人说话,有点腼腆,你自己注意一下。”
许如故点了点头,嗯嗯两声。
卫侬就直起身走回了同传箱。
饮料到的很快,许如故出去拿了回来,一共六杯,装在两个袋子里,沉甸甸的。
他把饮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一杯香草拿铁、一杯意式浓缩、两杯拿铁、一杯巧克力奶、一杯芒果奶昔。
额,都不一样……
刘瑾默默凑过来看了两眼,手指点在两杯拿铁上:“温嘉、孔维文。”
“张朗言。”香草拿铁。
“卫侬。”巧克力奶。
他拿起巧克力奶和香草拿铁放进许如故手里,他自己拿起两杯拿铁,冲同传箱的方向歪了下头,率先迈步。
还挺可爱的,许如故心想。
两个人回到座位,刘瑾拿走了那杯意式浓缩。
如果许如故没看错的话,上面额外标注了“三份浓缩”。
许如故没有打算出去逛逛,就坐在角落看着书,自觉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后面刘瑾出去领了两套同传接收器,手上拿着一个在许如故前面晃了一下。
“想听卫侬说德语吗?”
许如故眼睛都亮了。虽然听不懂德语,但还是想听卫哥说。他使劲点了下头,声音兴奋:“可以吗?”
刘瑾帮他调了频道,递给他。
“谢谢!”许如故声音欢快。他接过接收器戴到一只耳朵上。
活动还没有开始,中央主机没有向该语言频道发送任何语音信号,接收器里只有电子设备固有的、非常轻微的底噪。
但许如故还是很开心。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侧耳倾听,像是在等待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开幕。
外面的会场逐渐变得喧闹,又从喧闹变得安静。
很快,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了出来。
刘瑾对着提前拿到的发言稿,开始同步收听并翻译。
不过两三秒,许如故耳边的接收器里传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Sehr geehrte Damen und Herren,verehrte Führungskr??fte,liebe G??ste……”
这估计是接下来许如故唯一听得懂的一句话了,因为主持人刚刚在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言。
它不像卫侬平时说话时那种温和舒缓的中文,而像突然切换了一种人格——词语被打磨得锋利、果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从耳膜直直撞进心里。
他听不懂任何一个德语单词,却仿佛“听”懂了全部——听懂了卫侬此刻正以怎样的专注力掌控着另一个语言世界;听懂了那些陌生的音节背后,是怎样一座逻辑严密的思维宫殿正在被同步构筑;听懂了那份无论用什么语言包装都抹不掉的、属于卫侬的冷静。
一种混合着骄傲与遥远距离感的复杂情绪,悄然攥住了他的心。他熟悉的卫哥,此刻正站在一个他完全无法触及的专业高地上,发光。而他,只是这份光芒外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接收者。
开幕式真的很快,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许如故和刘瑾就在后面坐了一个小时。
后面的嘉宾巡馆,刘瑾和卫侬都要去当“影子”了,虽然极大概率用不上。
许如故肯定是不能跟着卫侬的。
卫侬提前说了,让许如故自己行动,约定在休息区见面。
刘瑾难得又跟许如故说了两句:“巡馆通常是‘礼节性、象征性’的‘公关阅兵’,不用一个小时。”
说完收好东西,拿上两套接收器,就出去了。
许如故背上背包,挂着相机,一个人在展馆闲逛。
时间已经不早,但外面的参观者仍不算多。
许如故多看了会,发现现在展馆里的参观者其实都不是普通公众。
他见到了一份贴在墙上的海报,今天的日期后面跟着一行“仅限专业观众/ Trade Visitors Only”的字样。
他混在这些专业的参观者之中,像个误入专业领域的小学徒,看什么都新鲜,又对什么都不敢轻易靠近。
他走过一个展台,上面密密麻麻地展示着各种精密仪器,几位年长的参观者正围着工作人员,用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低声交谈。
他又走过一个展台,全息影像在空中旋转,演示着某种复杂的工业流程,几位穿着西装、拿着文件夹的人正对着画面指指点点,表情严肃。
还有专业的媒体,在不同的展馆拍摄、采访、谈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专注。每个人似乎都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步履匆匆,目光锐利。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由技术、资本、专业话语构筑的成人世界——有着一套他完全陌生的运行规则和磁场。而他身前的相机和脸上的好奇,在这里显得如此突兀,甚至……有些幼稚。
当然有人注意到了他,但在这种场合下,没人会去在意一个不认识、看起来青涩稚嫩的学生一样的人。
既是不在意,也是另一种尊重。
这更像一种不成文的默契:尊重每个人的目标,尊重每个人的行动,不打扰、不评判,保持一种高效的、互不干涉的礼仪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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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故:说德语的卫哥在脑海中闪闪发光!(虽然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