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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与少女③(终)
一个月后,狛治养好了伤,如愿以偿地和恋雪见面了。
劫后余生,再看恋雪,心中似有千言万语。
说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恋雪呢……?
充斥着血和死亡的生活里,见到恋雪,像是找到了世间的锚点,被大风大浪刮得再远,总也期许着能回到岸边。
恋雪端来团子,团子插着竹签,用薄薄的竹片包着;茶水荡漾,映出天上的云。“狛治先生会来,我很意外。”她把东西一一放在桌上,用空盘遮着半张脸,不好意思地看向狛治,“上一次也没什么值得你特意来道谢的事。”
“啊,哪里哪里。我心中一直很感激。”
茶杯升着袅袅的热气,狛治感到总头上也散发着一样的东西。
两人相对而坐,小院里没有其他人。恋雪突然问:“狛治先生是鬼杀队的人吧?”
“……”狛治观察恋雪的神色,见她面上并无悲意,才低着头,“是。”
这个年头见过鬼杀队绝不是什么好事;恋雪也遭遇过鬼。
“有一天鬼袭击了附近的村落,父亲拿着锄头去帮忙,然后失踪了。在那之后,母亲搬走了,想将我也带走,我却不乐意。”
恋雪捧着茶杯,略微思索,“……大概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吧?不理解母亲的苦心,只想守着这里,等父亲哪一日回来。明明也没加入鬼杀队,甚至没加入隐,去帮队员缝缝衣服……”
“但是我就想好好活着,守着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地方,等父亲回来。”她看向他,“狛治先生不一样,那一天你身上就带着血,你一定是很强大的队员吧……?”
狛治不作声。恋雪想努力活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了,她没有打扰任何人,也不怕曾经有过的鬼的侵袭,遇到队员还会伸手搭救;相反他才是无用的人,师从岩柱,却被岩柱护着,独活下来……
“我也不算什么人。”狛治说,“因为运气好捡漏做了继子而已。”
岩柱死去后,原本的继子继任为新的岩柱,狛治本作为普通弟子,也被提拔为继子。新岩柱这样嘱咐他:“我死了之后就轮到你来担任岩柱了,一切都要好好学。”
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狛治也想守护什么,可他护不住,无论是岩柱还是新岩柱,他们都不怕死,甚至渴望赴死;
害怕失去身边人的只有他而已。
狛治耷拉着眼,恋雪把团子推到他手边。
“樱花团子、糯米团子、焙茶团子,尝尝看吧。”
她什么都没问,只亲切地坐在他身边,好似他们已经认识很久。
成为继子一年后,狛治和恋雪成为了恋人,是恋雪主动提出。训练时,狛治恍了神,曾经同组的队员右手受伤,已经不能随他杀鬼,这会儿端着大盆的米饭来,顺便打趣:“什么时候回去结婚啊?”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鬼杀队的钱对外边的人来说很丰厚了呢!又不是不能给她好的生活!”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配得上她吗?她总夸我是勇敢的人,厉害的人,可我知道真正内心强大的是她。”狛治低头,“岩柱去世之后,我总是彷徨,经常借故去她家里,她像哄小孩一样给我拿吃的,静静听我说话……也不嫌我烦。”他说完就抿上唇了,颇为安静地继续擦刀。
队员大多时候认为狛治是一个有些闷的人,没想到他突然认真说了这样多,平常和其他人聊天,聊起恋人或者家庭,都会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只有狛治说得这样认真,隐隐还有一种沉重的意味。于是队员愣了半晌,大笑起来,“配不上……?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继子,之后可以做柱的人!”
产屋敷家给的报酬很丰厚,做到继子这个位置,手头宽裕得很,如果真按狛治说的那样,是个普通农女,那她该为找到这样的恋人高兴才是。
狛治仍然沉默着。
又过一年,二人结婚了。仍然是恋雪提的,那天狛治也特地告了假去看她,她背对着狛治,慢慢握着饭团——恋雪手艺不算很好,捏的饭团容易散,但狛治一向吃得认真,小心翼翼捧着吃,实在掉到盘子里,他便谨慎地不放过任何一粒米饭,都吃到嘴中。
“狛治先生,和我结婚吧?”
她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了。
狛治吃饭团的手停住了。他拳头攥紧,双手都乖乖按着桌子,屏息片刻,“我是随时可能会死的人……”
“和我结婚吧。”恋雪转过身,“我本来想等狛治先生更主动些,可是等不及了。在这样的世界,我只想和你更亲密地相处,就算之后你出任务半个月都不在,我也能感到安心。”
“可我随时会死在外面,那样你可能会……”守寡。那样就太亏待恋雪了。
“就算狛治不在身边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恋雪说,“我不会辜负自己的人生,所以你也不必因我愧疚。”
结婚之后,狛治的心情变得平和。
鬼杀队的准则是弱者掩护强者,弱者们都有高尚的心灵,又一次围剿十二鬼月的下弦鬼时,对方使出了大范围的攻击,狛治眼睁睁看着低级队员扑上来以肉身帮他挡下攻击。
“狛治先生!请斩灭恶鬼吧!只有你才可以!”
往常狛治该反胃的。他最受不了有人因他而死,但这样的事总在发生。有了恋雪之后,他动摇的心灵有了去处,把这股气憋回家里才开始干呕。恋雪忧心地帮他拍背,给他喂水。狛治想,如果恋雪是柱会怎么样呢?她将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不辜负死者的寄托,好好活着。是啊,在恶鬼肆虐的年代,生者可以不动摇地活着,对于逝者本就是一种慰藉——选择赴死的人里,没人愿意把“死”的沉重压在生者身上。
狛治枕在恋雪的大腿上,略微往她小腹处顶,伸手环保住恋雪的腰。恋雪的小腹很柔软,她虽然看着瘦,但更多是因为骨架小,小骨架上覆盖了一层不薄的肉,和硬梆梆的队员肌肉有所分别。见狛治又自责内疚到不说话,恋雪笑了,俯下身吻狛治的额头,手在他脑后乱挠,指缝没入发根,亲昵地移动。
夫妻之事已经行过,自然各式亲密举动都信手拈来。
婚后二年,狛治身边的队员已经换了一半,一半的人都在过去的讨伐中死去了;也有人受不了严峻的训练归家去;也有人变成了鬼不知所踪。
狛治始终很平静——想到有恋雪在等他,渐渐不再迷茫了。他是有归处的人,不管他怎样回去,她都不会波动,这让他感到安心。
完好地回到鬼杀队会想起前来收尸逝者亲属的叹息,他作为无能为力的幸存者感到愧疚;断手或断脚,会面临同伴的惋惜和感叹;如果死去了尸体被送回父亲那,父亲也会为他哭泣。
一切情绪都太重了;可恋雪说,“无论你断了手脚还是瞎了眼睛,都是狛治;无论你死了还是活着,也都是狛治,是我的夫君,我们最后都是要葬在一起的。”
说这些话时她很淡然,而且带着恬静的幸福,狛治第一次感到不用为“守护”或“没能守护”感到不安。
他感到渐渐释怀。
然而听说有鬼袭击了恋雪所在村落的时候,狛治还是崩溃了;他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还是不如恋雪豁达,他舍不得她死。
恋雪安全吗?恋雪逃走了吗?恋雪受伤了吗?恋雪会不会……死?
狛治没能赶回那个山谷,他在路上遭遇了上弦鬼。
(啊……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死去。赶紧出梦。)
我率先从梦池出来,通过镜子看狛治的梦。
当年那个队员,遇到了猗窝座。挡在狛治面前的正是猗窝座的幻影,死亡场景还原当年的情形;
狛治血沫都堵住喉管了,还在说“不行……不能死……妻子……妻子。”像是破风箱,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意识还在强撑着不消失而已。
猗窝座却笑起来。
“哎呀,本来以为你很强呢……没想到还是废物呀,原来夜里这么急着赶路是想保护妻子啊!什么都保护不了,真可怜啊!”
他毫无同理心的,带着单纯的破坏欲,把狛治肢体锤骨折了,狛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梦境到这里已经快消散了,猗窝座在快乐地大喊,“你想保护的人,早就被撕成碎片了吧!”
狛治没求饶,没哭,没喊疼,甚至没因为剧痛抽气,也没遗言。最后一刻,他握不住刀,喘不过气,生命在消散……
他像平常那样,静静的表情,眼框的一滴泪,没能落出来;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虽然你说,反正最后都是葬在一起,但原来……我并不想离开你。”
“我想和你……有更多未来。”
我听到狛治的声音。
梦池升腾起浓雾,是狛治要醒来的信号。良久,他慢慢睁开眼睛,眼泪滚落出来,梦中的记忆即将变得模糊,但肢体的疼痛残存着,狛治手脚一动不动,宛若尽数骨折。
他艰难扭头看我。
“你回来了。”我笑着,起身把他皮肤凹陷处的结晶都剥下来,拍拍他的额头,“今天也辛苦你了呀,狛治。”
“嗯……”他喉管也坏了似的,嘶哑道,“恋雪,你刚刚在梦中吗?”
“怎么了?”
狛治喉咙疼,张了张嘴全是气声。鬼杀队队员的梦对于狛治来说越来越恐怖,之前没见过这么脆弱易碎的狛治,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我抓住他的手,狛治的手掌合不上。
“只是梦的错觉啦,你手没断,试着慢慢发力。”
他艰难地握住我的手。
“……喜欢恋雪。”
狛治突然这样说,我一惊,什么坏心思都收起来了,顾不得再计算下次梦怎样多收些结晶,面红耳赤,磕磕巴巴。
“我们现在的确是,到哪里都一起。”他忍着痛,唇角弯起一点,“虽然可能没葬在一起,但是在地狱里也形影不离。”
他握紧我的手,开始闭目养神,以缓解残存的激烈疼痛,没再松开我。手腕用力所以青筋凸起,三道罪人纹静静地换在小臂。梦里那个浑身都干净的人是我的狛治,面前这个也是。
经过的鬼差悄悄打量,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鬼差道:“我的鬼哦,他们这样粘糊耶。”
我蒙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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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粘糊的地狱日常然后可能开新梦“雪柱与继子”

谢谢大家收藏评论哇


感觉这两章忽然清淡了一下?大家喜欢看小情侣狂贴亲热的话之后也可以多写~~
狛治的确是害怕失去身边人啊,父亲自杀他发疯,恋雪父女死了也崩溃;
狛治是“无论如何也希望你们活着”,为了父亲活愿意去偷钱,父亲承受不住他的情;而恋雪正好心底其实有种“再怎样麻烦身边人,我也想要活下去”…这种求生欲很迷人的,还会让狛治觉得安心,真是天造地设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