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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藏
第十五章
终于爬上山头,看远方水天一线,仿佛已脱离了尘世。
林安长松一口气,行程过半,翻山,越岭,曙光在望。
山上气温低,辽阔的草原已经褪去了青绿色,看着有些萧瑟。
韩瑾看林安体力还算可以,便加快脚步道:
“这一带多有野牦牛,我们快点走。”
牦牛她没见过,野牛她也没见过,但说到底还是牛,有什么好怕的。
想是这么想,但脚下步子跟紧,小跑向前赶路。
行至晌午,又饿又累,一行人正想找地方休息,就听见远处一阵轰隆隆巨响。
林安顺声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草原上,一个庞然大物卷起滚滚沙尘,向他们疾驰而来。
金棕色的毛发,随风飘舞,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
单肩高就有一人多高,那块头顶他们五六个人都不止。
他们三人不由自主向后退,林安倒吸一口凉气,问:
“这,这是什么?”
韩瑾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缓步后退,压低声音,却很急切,命令萧荀:
“你跟林安先走,快点!我殿后。”
萧荀的执行能力不是盖的,他根本没有跟韩瑾争论谁殿后的问题,而是拉起林安就跑。
林安被他拉得跑了两步,回头看韩瑾,见他后退太慢,根本就是要与之搏杀的架势。
不行!
林安奋力挣开萧荀,两步冲回了韩瑾身边,用力拉着韩瑾的胳膊让他蹲下,指挥二人道:
“你们两个人蹲下!快蹲下!让我上去。”
萧荀已经跟了回来,见韩瑾正要发怒,听林安急着喊道:
“我见过野牦牛,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快点蹲下,让我上去!”
此时那庞然大物距离他们只有几百米开外,再让二人跑已是来不及。
韩瑾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听指挥的兵!
事已至此,姑且一试。
同时他用力攥紧了匕首,等待时机。
林安命二人一字站开,她爬上二人的肩头。
想要站起来,却腿软打颤,根本使不上力。
她就这么跪在二人肩上,让他二人起身,面朝野牦牛而站。
“等我数一二三,一起大喊,能吓跑它!”
三百,两百,百米。
林安大喊:
“喊!”
她自己,拼劲全力,就仿佛自己也是猛兽一般,大声嘶吼!
韩瑾被她吼得振聋发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荒唐!
但也下意识跟着她一起大声吼起来。
三个人,如同一座小塔,爆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最上面那人,挥舞双臂,状若疯癫。
她那鸡窝般的头发,随风狂舞,颇为壮观。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韩瑾紧握匕首,如离弦之箭,精神高度紧张。
他观察着这头野牦牛的行进轨迹,只待其再靠前一些,闪身上前,直刺咽喉。
他也想到自己一会突然上前,林安会摔下来。摔就摔吧,早让她跑她不跑,长点教训也好。
摔下来顶多受伤,不至于丧命。
奇迹,发生在三人的嘶吼声中。
那头野牦牛在最后关头,没有冲向眼前高大的怪物。
双蹄急刹!扬起碎石草根一片!一个翻江倒海的转身,折返而去!
林安甚至感受到它转身时,尾巴扫过自己的面颊!
三人尚沉浸在一团沙尘,和野牦牛身上浓烈的味道中。
难以置信!它居然真的吓跑了!
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林安盯着野牦牛远去的踪迹,难以置信,大喊:
“跑了!跑了!你们看!真的吓跑了!”
萧荀最先反应过来,狂喜道:
“林姑娘!你可太厉害了!还有这招啊!”
说着他慢慢将林安扶了下来。
林安跟萧荀激动得手舞足蹈,一遍遍说刚刚有多惊险,再三感叹他们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计策!
他俩一会激动得感激上苍,一会后怕得狂拍胸脯,一会嗓子嘶哑得疯狂咳嗽,一会又笑出了泪花。
韩瑾松开手中的匕首,看掌心因紧攥匕首,被压得毫无血色。
他看着林安一会哭一会笑,浑身是土,头发散乱随风乱舞。
想想刚刚她发出的惊天一吼。
只觉得这一刻,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笑了,嘴角上扬,看着阳光中这个蓬头垢面的姑娘,就像是一头小牦牛一样,熠熠生辉。
后面几天,下山的路程似乎欢快了许多。
萧荀忽然想起林安当日说的那句话,问:
“林姑娘,你上次也是用这个办法吓走野牦牛的吗?”
林安疑惑,问:
“什么上次?”
萧荀提醒她说:
“你忘了啊!就你刚刚说的,你之前见过野牦牛。”
林安还真忘了,乐道:
“嘿嘿,我没见过,不这么说你们怎会信我。”
萧荀石化。
夜色降临,月光笼罩在北戎边境的小城,宁静祥和。
小城柴家堡,因地理位置特殊,正可谓成也于此,败也于斯。
和平年间,它因商贸互通而繁荣;战乱时分,它便是兵家相争的第一道屏障。
不过无论何时,这里从来都不乏各国暗探,在此扎根,联通情报。
陆坤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编织网兜回到大杂院。
大杂院儿的邻居们有些早早吃了晚饭,大婶们在院里刷锅洗碗,见陆坤回来,大声跟他打招呼:
“坤儿回来啦!看你这辛苦的,天天早出晚归。”
陆坤腼腆笑笑,解释道:
“马上就要办集会了,商会里事儿多,等忙完这阵就好了。”
大婶赞叹道:
“真是好孩子!快回去吧,你妹子早就做好饭等你呢。”
陆坤乐呵呵提着网兜,快步往家里走,远远地就看见屋里已经摆好饭菜,妹子正在忙碌。
他进门后将网兜放在桌子上,打水洗漱,一面道:
“香凝,快看我买什么回来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端着碗碟从伙房出来,听大哥这么一说,迫不及待上前。
她小心放下碗碟,打开网兜一看,惊喜道:
“是甜瓜!这么早,咋能有甜瓜呢!大哥这是打哪儿买的啊?”
陆坤洗了手,帮着摆放碗筷,看香凝笑,他也开心。
“这不是马上要办集会了,好多商人都提前到了,这是人家孝敬商会的。掌柜的看我们这些天也忙,就给大家分了点。”
香凝立马拿了几个出来,拿去院儿里洗。
她扎着两个马尾辫,蹦蹦跳跳出门,活像一只小兔子。她欢快地说:
“大哥拿回来这么多,一会我拿一点分给隔壁拐棍爷爷。”
陆坤笑了,这小丫头,心善。
有啥好吃的,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隔壁腿不好的爷爷。
照香凝的话说,如果她爷爷还在世,应当跟拐棍爷爷一般的年龄。
是啊,如果自家妹子在世,应当也是跟香凝一般的年纪。
陆坤出生在大梁边陲小镇,家中世代务农。
北戎与大梁连年交战。
在他十岁那年,爹爹应征入伍后战死沙场,连尸首都不曾看到。
那一年,北戎入侵,烧杀抢掠,所到之地,寸草不生。
他背着才两岁的妹妹,扶着母亲,与村民一起逃难。
沿途被北戎士兵围追堵截,母亲惨死刀下,只有他背着妹妹趁乱逃出。
但逃出又有什么用。
周边诸镇悉数被北戎攻下,他带着妹妹东躲西藏。
仅有的干粮全都给了妹妹,自己只靠凉水、野果充饥。
饶是如此,妹妹还是没有扛下来,一阵风寒发热,就把小小的人儿带走了。
陆坤捡了一条命,后投奔了韩威军,一心抵御外敌。
他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冲锋陷阵,从未退缩过。
是啊,爹娘和妹妹都已在世界的另一头了,自己便是战死,也是和他们团聚,有什么好怕的。
反观这个活生生的世界,再大,也只有他一个人。
韩瑾看重他骁勇善战,也看重他长在边关,无论是相貌还是口音都与北戎百姓无异。
因此,他另交给陆坤一个重要的任务,前往北戎做暗探。
陆坤领命,自此扎根在北戎柴家堡,转眼十年过去了。
十年间,他小心谨慎,从未泄露过身份。
所有北戎各处的消息,汇聚于柴家堡,经他手传至大梁。
韩将军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职责,他定然不负所托。
晚上寒气重,一阵凉风吹进屋,陆坤收回思绪。
他走到窗前,收起撑着的木杆,无意间看向对面永宁客栈。
二楼,甲字号客房,窗户开着。
他细看,自右数第二扇窗,系了一条不起眼的灰色帕子。
第二扇,是第二个接头点。
灰色帕子,是上方下达的指令;蓝色帕子,是支线上报的情报。
陆坤心下了然。
凌晨,陆坤细听,大杂院里除了此起彼伏熟睡的鼾声,再无其他声音。
他悄声穿好鞋袜,越窗而出。
临走,他不放心,溜到香凝屋子窗下,确信她还在熟睡。
陆坤住的这个大杂院,虽破旧,人员也杂。
但好处是,就在商会不远处,四周都是繁华的街市。
即便白日里再人声鼎沸,此时都一片寂寥。
陆坤身着夜行衣,融入在月色中,沿着街边的阴影,来到一处十字路口。
再次确认四周无人,他蹲下身,拿匕首撬出街角第三排的砖,摸索出里面的油布包。
贴身藏好后,他小心将砖恢复原位,与两侧无异,快速离去。
看着陆坤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崔策从街对面的拐角出来,走到陆坤刚刚取东西的地方,仔细查看。
他们在这里埋伏了整整两天,从未见有人把东西放进去。
地处闹市,人多眼杂。
下回还是得多派些兄弟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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