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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怀香
光影渐动,飘絮轻回。它缓缓归向天际,化作无形的泡影藏匿云层,随暗淡天色、渐显星光与夜风问候,悄然消散在柔软的云絮间。尚存的一缕意识,依偎云朵,徐徐沉入梦的摇篮。
夜色的宁静被一道悄然升起的青光打破。暗蓝的空中,星子泛着袅袅光泽,那抹微光静静俯视大地,窥探着残留在花瓣上的两道细烟。
它们随香炉前飘起的薄烟缓缓上升,在白光的凝望与星光的轻抚中,彼此牵手,相视无言。无尽的爱意与未竟的话语,仿佛都在这对视的眸间流转。它们一同漫游于灰蓝色的湖泊,如度蜜月,悠游在这由诗与梦幻织就的仙境,沉沦,沉醉,直至深陷不知归途。
它们回望床榻上的二人——沉睡,仅止于梦境——不由得悄然生出一丝失落。它们不舍地松开彼此的手,垂首飘回两人身侧,散出虚无的暖意,环抱着他们,也滋养着未完的梦与残存的自身。
清晨,天边漫开一缕微光,如细烟散出的暖意,薄薄地映在两人闭合的眼睑。悠悠蝉鸣与鸟叫穿透玻璃潜入室内,它们如林间精灵,各施所长,唤醒梦中之人,也唤醒沉睡的大地。
这时,床头柜上响起一阵轻缓的铃声。言谨缓缓睁眼,仍带倦意的手悠悠抬起,握住手机,坐直身子,按下接听键贴向耳畔。
电话那头传来清冷平静的嗓音:
“言谨,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言谨耳中听着那人的话语,目光却掠过床边,又投向被布帘遮掩的窗外,嗓音带着倦意与微哑:
“嗯,什么事?”
“没什么,想找你聊聊。”
言谨伸向下床的脚一顿,眉尾几不可察地轻扬:
“在哪?几点?”
“三点,西郊十七里街。”
言谨闻言,唇间逸出一声轻笑。下床后,他迈着平缓的步子走进洗手间,指腹无意识地理了理额前碎发,咬字清晰:
“好,那到时候见。”
话落,他将手机置于台面,眼眸望向镜中的脸庞。他抚了抚下颌新生的胡茬,随即轻扬眉头,拿起台前的刮胡刀。镜中,泡沫覆面,刀片贴肤,带走夜间滋生的新意与残留的倦意。
做完这些,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黑屏的手机,眼中微光一闪,旋即走向衣柜,换下浅灰睡衣,下了楼。
另一缕薄烟悠悠醒转,迎着微光从床上坐起。它揉着眼,微睁另一只眸子打量四周,最后落在空无一人的床畔——唯余一丝若有若无的余温,随摇曳的光线渐渐消散。
它眉眼轻动,鼻尖微嗅空气,随即摇曳身姿,循着残留的香气不疾不徐地飘向医院。
走廊上,江祈越正将咖啡递至唇边,一阵细微而带着情绪的微风拂过后颈。风中夹杂的花香与若即若离的铁锈味,令他下意识朝空无一物的方向瞥去——可风无状、无声,只余一缕淡薄气息,一丝一毫地挑动着深藏的回忆与恋想。
他眼神一闪,漫不经心地咽下苦涩液体,也咽下悄然升起的错觉与轻颤的心尖,迈步继续走向就诊室。
停留在原地的灵烟,眼底带着黯淡目送那远去的背影。拂过它的风儿轻声安慰,暖金色的光束渐渐洒落周身。最终,灵烟化作一道水雾,在光下映出微亮的莹白身躯,与轻抚它的微风一同,飘向十七里街的咖啡厅外,随落叶静候言谨的身影。
言谨刚关上车门,一阵欢欣的风便携着那抹泡影轻拂而来。风撩起他额前的发丝,荡起T恤衣角,顺走残存的倦意,留下一缕绿意的清香与木质的微涩,弥漫四周,充盈鼻腔。
光束随他前行的脚步,轻移至门外。门开时风铃轻响,与微风细语交织,一束金光掠过行人,径直映亮言谨的眉宇。镜片后的双眼无意识地微眯,沁人的香气被隔绝门外。它们亮着眸子,静默注视窗边闲谈的两人。
言谨眉梢轻扬,眼底掠过一丝柔光,望向那身穿白色立领中袖的男人。他指腹捏着勺尾,慢条斯理搅动咖啡,随意开口:
“沈清樾,你这次约我来,是想聊什么?”
沈清樾嘴角勾起淡笑,指腹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勺子,目光带着调侃迎上对方,语气平淡却夹着一丝八卦:
“说吧,你和你那青梅竹马关系如何?”
言谨眸中光芒微动,如窗外将坠的树叶轻轻摇曳。他垂眸看向桌前的抹茶蛋糕,从容神色下暗藏一丝慌乱,旋即恢复,轻描淡写吐出两字:
“还行。”
“所以……你俩这是似水流年?还与往日一样?”
沈清樾眉梢轻扬,瞥了眼对方,清冷的声线带着探询:
“还是说,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言谨未回应那话中深意,只将目光转向窗外偷看的“人影”与微弱光晕。光晕随他转头的弧度,投下一抹柔光,照亮他的侧脸,也映出眼底深藏的落寞。
他微眯着眼,望向枝头轻颤的树叶——叶身随风轻触,并未如往日般摇曳坠地,只是随着微风与店内流淌的钢琴曲,翩然起舞。
他鼻腔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转回目光望向对方脸庞,嗓音低哑:
“物是物,人是人,两者依然如故。”
沈清樾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指腹捏勺挖向桌前的蓝莓慕斯,边动作边回道:
“行吧,那你平时怎么追他的啊?”
“追?”
言谨声线低沉缓慢,似诧异,又似思忖。他指腹摩挲腕表,低垂注视黑木桌面的目光顿了顿,旋即抬起,语气沙哑而清晰:
“利用我这副皮囊,算吗?”
“利用你这副好皮囊?”
沈清樾音调不高,字句尾音起伏,回荡在言谨耳边。他没有笑,也未露惊讶,平静神情取代了调侃。目光带着些许冷意注视对方,语气淡淡:
“所以言谨,你是在告诉我,从小聪明到大的你,在情场失意到不得不拿出色诱这张底牌了?”
他放下指间的勺,身子微微前倾,眼底冷意渐显,直直注视对方,咬字清晰,毫不犹豫地戳穿:
“还是说,你怕,不敢拿出‘真心’?因为棋局一旦失利,满盘皆输。”
言谨摩挲腕表的指节泛起微白。他唇线抿直,未待对方语落,便抬睫迎上那道视线,径直道:
“棋局开始,我是执棋者,而他……”
他话音微顿,嘴角牵起一抹深意的弧度,眼底藏着黯淡与玩味,语气平静:
“只是入局者。落子无悔,我能断定,最后是我赢。”
沈清樾闻言,手无意识地轻拍一下,小幅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感叹:
“这才是我认识的你,明白暗黑。嗯……那就期待你的好消息。”
言谨鼻间轻哼一笑,悠悠抬手,握勺慢条斯理地挖下一口蛋糕送入口中。目光不经意抬起,掠过泛着微阳的天际——那暖黄的光晕间,染着一抹朱红。
此时,在室外静候的泡影轻缓飘至那人身前,抬手轻抚他的发顶,随即携着暂缓的思绪,飘向医院外长廊下那丛总是惹眼的红玫瑰。
玫瑰艳丽张扬,随风散出的幽香丝丝缕缕,挑拨路人的心弦。多少人想将它采下,带回家插入盛着清水的透明瓶中,独自欣赏,独嗅那醉人芬芳。
可每当有人伸手,静立一旁的白玫瑰总会摇曳身姿,以带刺的叶与枝干层层相护,为它挡下来人的采撷,守护那份垂涎的美貌、热烈的心跳与馥郁香气。
两朵玫瑰交织相依,宛如一个“x”字,仿佛在无声提醒:只可欣赏,切勿摘取。玫瑰虽耀眼夺目,但那最迷人的芬芳永远是一把柔美而锋利的刃。
此时,金红的光影渐渐转淡,连同那束白玫瑰一同悄然流逝,唯余一株艳丽的红玫瑰,独自守候夜色的降临。
江祈越刚结束下午的工作,正驾车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或许是风儿不经意拂过车窗,他望向窗外的目光,不经意瞥见路旁咖啡厅里的言谨——那人眼中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意,唇角勾起的不是惯有的玩味或调侃,而是一抹带着柔意的淡笑。
他眉梢微扬,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轻轻摇头,旋即摘下眼镜,闭目以指腹轻揉眉心,仿佛对座前男子流露出宠溺的纵容。
他眸中微光一滞,目光些许涣散地注视着前方的两人。风在此刻微微停顿,连空中浮云也仿佛凝滞。直到绿灯亮起,红灯隐退,月光自灰黑云层间渐现渐隐。江祈越始终望着那两人,直至身后响起一声鸣笛,才驱车前行。
他望向道路的目光略显空洞,心尖轻颤,如叶梢露珠滴落花瓣时的微震。他强抑胸中翻涌的情绪,将波澜尽数藏于平静的眼底,仍专注望着前路。可那压抑的心绪、散漫的思绪,却如敲打车窗的晚风、泛着晶莹的青光,一并落在那两人身上。
青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银晕,如新婚时披上的晶莹薄纱;漫布天际的星屑为他们织就黑白婚服。两人踏着由水波与某人心中醋意、烦躁搭成的水月桥,走向台前。拂过的阵阵轻风,宛如牧师的祷告低语;夜色与薄云,则如台下为爱欢呼的观众。
路灯映在车窗,照亮他们,也映出他自己。是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确实……很般配。像墙上蔓延的蔷薇,与蔷薇荫下幽香滋养绽放的一株冷艳玫瑰,正如两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刺眼。
他迎着黯淡的月色,指尖微微发白。无光的夜空与边际,如一叶扁舟,在平静或偶起微澜的湖面上,缓缓驶向应去之处,守护着脆弱的自己、朦胧消逝的梦境,与心尖残留的体温。
此时,红玫瑰旁盛放的白玫瑰也已不见踪影,只余一道尖刺划过根茎的痕迹。伤口沁出透明汁液,却在朱红瓣身的映照下,泛出淡红光晕。它沿受伤的根茎缓缓滴落,最终渗入泥土,滋养大地,也滋养自身。最后,唯余一抹暗红独望月色,它微拢花瓣,护住那一缕馥郁香气,沉入不清醒的梦境。
另一束消散的玫瑰,随光离去,缓缓升空。它追随银辉,与咖啡厅中的言谨一同,步入街边一家饭店。它眼底带着急切,注视前方谈笑风生的两人。此刻所有未言之语、无形之举,皆随风中落叶与飘远的思绪,没入灰蒙的梦境。
言谨心尖几不可察地一颤,旋即恢复如常,带着一贯的从容,语气轻飘:
“哦,是吗?根据文献表明……”
话音虽续,眼底却渐蒙上一层晦暗。此刻天际浮着黑蓝,空气里弥漫压抑。高悬的明月与微漾的湖泊架起一座鹊桥,桥上没有牛郎织女,只有两道渐远渐近、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们不似神话中互诉情意与思念,只是彼此注视。其中一人目光黯淡烦躁,只微瞥对方一眼,便转身步入桥上凝结的水雾中,随金黄淡光与漫天飞舞的鸢尾花消失于天际,也从他眼前彻底消散。
此时,沈清樾回荡在耳畔的话语,如同沙漏细响,又似隔了一层无形水膜。言谨的思绪仍停留在消散的花雾、渐淡收拢的桥头,与那毫不犹豫的转身。他轻吁一口气,试图将悄然升起的不安与慌乱一并排出。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酸软,令他险些握不住筷子,如抓不住的离别、弹不响的琴弦。直到眼前出现晃动的手掌,他才稳住飘忽的心神,随即收紧指节握稳筷子,语气轻飘地回道:
“那可说不一定。”
沈清樾闻言,眼底微凝,似在解读对方话中异样的尾音。他唇瓣微动,欲言又止,最终只落下一句:
“就属你嘴贫。”
草草结束了这场交谈。
天色渐沉,如那人梦中的天空,无星无点,唯有一轮刺目明月,照耀平静湖面,也照入那人渐冷的心房。
直到交替的月光升起一缕金辉,抚平他眉间冷意,驱散心尖寒冽,携来一丝暖意,迎向天明。
伴着阵阵沁人暖香,江祈越渐渐苏醒。他微睁半眸望了眼窗外,将头埋进鹅绒枕轻蹭,似想借这力道蹭去晨间倦意与心房残留的一瓣鸢尾。
可惜,这微力未能拂去花瓣。它随他走出卧室,步入洗手间,辗转至游乐场大门外,与他一同坐上过山车。
在失重与超重的交替冲击中,在风的肆意掠拂下,那花瓣终脱离心房的环抱,化为一缕稀薄香雾,缓缓盘旋上升,悬浮空中。随着日渐耀目,它携着残存的情绪与渐融的梦境,化作一粒金粉尘埃,在暖意驱使与微风轻送下,如那段情意,永远封存心底,灌满这个失重的清晨。
江祈越轻吐一口气,解开安全带的刹那,接到了科室来电。对方语气焦急:
“江医生,急诊刚通知收了一位动脉瘤破裂伴蛛网膜下腔出血,很急!需要你立刻来院手术。”
他唇间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叹,瞥了眼栏杆外等候的人群,迅速解开安全带,快步离开充满欢笑与惊呼的游乐场,迎着初夏微风,转向那座凝聚哀愁与祷告的医院。
进门后,他鼻息微重,目光扫视四周,语气平静却稍扬:
“病人呢?CT片呢?血压多少?”
此时立于床畔、手执CT片的人冷然应道:
“患者男alpha,48岁,突发剧烈头痛伴喷射性呕吐,现处于浅昏迷状态,半小时前入院。CT显示广泛蛛网膜下腔出血,高度怀疑前交通动脉瘤破裂。血压190/110,已给予尼莫地平泵入。”
说完,对方抬眸,快步走近递上片子。江祈越迅速浏览,语气平稳而略促:
“广泛SAH,恐怕来不及做DSA了。”
随即神色微肃,对身旁那人道:
“晏医生,直接推手术室开颅,叫麻醉科上来。”
晏淮川闻言,立即致电手术室并通知麻醉科,随后朝新收病人方向走去。转身刹那,他眼底掠过一丝深意,在对方身上停留数秒,旋即收回,迈步离去。
江祈越不经意扬眉,在对方目光落下的前一瞬,已疾步奔向缓冲间。更衣、刷手后,他双手举于胸前,抬脚扫开沉重气密门,步入无影灯下。
迎着紧张的氛围与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他开始了这场时长未知、充斥寂静与紧迫的手术。此刻,满室寒意与廊道残存的暖光交织,共迎夜色降临。
夜色的晦暗如昨,层层覆上他的心房,令他在满天星辰与月光下,不由忆起昨夜画面。刚下台的江祈越面带倦色,可一股新生的燥意却在心底蔓延,与疲惫交替浮现,宛如梦中蜿蜒爬身的藤蔓——层层缠绕肌肤,撩拨断裂的情弦,扰乱心神。
他缓步沿走廊走向电梯。室外渐放的玉兰,透过半开的窗送来淡香,钻入鼻腔。蔓延的甜香,如那晚梦境,将他断裂的情弦细细缝补。他眼底躁意随雅香抚慰与月色洗涤淡去几分,鼻间轻哼,落下一句:
“玉兰摇香堆满砌,绊住初夏未倾怀。”
诗句余音未散,随若有若无的花香,与他一同步入梯内。当梯门在负一层开启,食物香气盖过花香扑鼻而来。而电梯旁斜倚墙边的言谨,正低首注视屏幕,此时抬眸——彼此对视。
玉兰拨开笼罩身躯的迷雾,轻轻飘至两人身前。它眸含好奇,舒展无形之躯,微启无形之唇,仿佛在说:鹊桥那头所立之人,就在眼前。快借这月光,倾诉心底深藏的情愫。
可两人终未开口。江祈越掠过那人留下的一缕淡香——那萦绕梦境的花香,此刻没有红酒的醇厚,只余绿意映衬的玉兰,一丝一缕地牵引、随着言谨。
他刚直起身形微顿,抬起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微张的唇,也被喉间涌起的酸涩与胀意掩盖。梯门渐启,屏幕上弹出父亲的催促字眼,如廊下朱红浮现眼底。他只得收回伸出的手,眼底掠过一丝黯淡,或说是晦涩,迎着晚风凄清与饭店欢语,步入狭小梯间。
带着淡雅花香,随电梯门紧闭,他隔绝了自己,也隔绝了对方,与那花香一同消化着刺痛的情绪。
就在前方屏幕跳跃的数字同一瞬,医院八卦群的消息在无数手机上亮起。
华京医院八卦群 999+
中医科-龚医生:
“我的天!!!江医生今天情绪看着不太好啊,跟他坐一屋感觉身边的气压变低,你们有谁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内御O:
“现在都晚上7、8点了吧,这个点才吃饭,怕不是刚下台,累的吧。”
神外大总攻:
“nonono,以我对江医生的了解不像是。江医生一般累了是亢奋,骂人那叫一个激情昂扬的。这种反应……更像是心情不好。”
(配图:一只戴着眼镜的猫咪)
药房任医生:
“@全体成员重大信息,言医生也来负一层了!手里还提着咖啡,但看着兴致不高,瞧着像是吵架了。”
麻醉小能手:
“所以两人是同在一楼层?天时地利,正是和好的机会啊!”
皮肤科科草:
“等等,两人看着像是刚吵完。我刚下电梯,亲眼目睹一场沉默大戏,彼此对视的眼神,火光四射的。”
神外大总攻:
“好的家人们,冷战实锤了。哎……我的电子下饭菜终究还是be了。”
心外总A:
“跪求两位大佬赶紧和好,我还指望拿这个下论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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