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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好之余
杜雪裳拉着薛锐卓一通演示,单膝下跪,接上换腿的滑转、后仰下腰,手臂沿着地平面舒展伸出再画圆回拢……现代舞刚柔并济的元素形成了完美的铺垫反撑。
白雨的动作也相应做了调整,加进手臂高举的上推、侧点和回身旋转。
这遍再看,效果立时不同!
后方新动作的引入既不会喧宾夺主,又恰到好处地分走一些原本全部聚焦于C位的注意,整个画面甚至如同花朵初绽般流动起来,完美呼应了MV中颜料卷过、天镜被涂染成缤纷王国的动态意象。
视觉上的分散也引导大家从动作转向关注起歌声,白雨一人唱响的歌声——
桥的氛围从原版的大胆欣悦,转而化成了更贴合首位气质的轻俏与从容,仿佛涂鸦的捣蛋鬼蜕变为自信的艺术家,前后三人相辅相成,这一段在风格适配上得到了彻底的升华!
除了后仰时薛锐卓一直像老牛一样发出“呃、呜……”的悲鸣——他本人严正声明,正式表演时必不如此——三人对这一段的效果再没任何想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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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o Sweetie》的选曲在难度上确实温和。等到该去吃饭时,已经连编排到细节都对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是枯燥而必要的重复。
说是自主练习,整个上午真的没有一个老师主动过来检查或提点众人的练习状态——这就是大公司的优游吗,没有自觉性的人只会如逆水行舟,自然而然被淘汰。
中午吃饭时三人刚一坐好,白雨就笑吟吟的,指节同时叩叩旁边和前面的桌前:“谢谢。”
“?”杜雪裳和薛锐卓同时抬眼瞧去。
“桥的part。本来你们两个接过去才是最合理的,真的谢谢你们愿意给我机会,还帮我一起改动作。”
“不用谢——”杜雪裳正在发太阳懵,享受食堂窗边不同于封闭练习室的明烈天然采光。今天的午餐竟然分到一小纸碗的甜水盏,他心情大好,笑眼弯弯轻飘飘一问:
“但是为什么?分给你就是你的了,争取到的也是你的,我们是团体表演,你好我也好表演看起来才真的好,哪值得这么郑重来说。”
看白雨只是摇头却不说话,杜雪裳又叼着勺子补充道:“愿意为了整体效果做出让步牺牲纯粹是你人太好了,相信多得是比起能力高低,更在乎个人实际分量和曝光的人吧?”
“……我知道,毕竟我们都是竞争对手。”
白雨放下本就没怎么动过的筷子,目光安静地落在杜雪裳脸上,那份柔和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所以我才更该说谢谢的。练习生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part,本来就是不进则退的。”
薛锐卓其实对所谓练习生间的竞争不是特别有实感。
哪怕他也是桐坊的校舞队主力,但校舞队到底只是兴趣社团,从人数比来看远没有充裕到主力稍有差池就立刻下放抛到一边的程度。除非特别严重的伤病,出现问题大家永远是互相帮助最优先,一起进步一起解决。
没有共赢,只能挤掉身边所有人才能过的独木桥……
目之所及所有人都是敌人,最好他们都不好,所以大家才总是看上去很累、很冷淡吗?
“白雨哥,”薛锐卓忽然问,“你当练习生多久了?”
“我?”白雨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我还好,四个多月?我是天气刚暖和的时候转组过来的,我原本的经纪约在演员组那边。”
“嚯!”薛锐卓肃然起敬,“好厉害!专门把哥转过来应该很看好你的。”
“没有没有,“白雨略显尴尬地笑笑,”是公司那边一直一直问,加上我确实挺喜欢唱歌的,就当锻炼一下。”
……一直一直问。
……就当锻炼。
看着白雨略显苦恼的眉头,杜雪裳心中了悟。
可惜,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对于那些奔着出道熬到现在的练习生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先有白雨非本人意愿的跨部门调动,现在又是这么多毫无正统练习背景的新人——公司对他们的资质该有多不满意才至于此?即便不会挑明了说,时间久了,公司的态度和动向总是能感受到的。
这次选拔,原本的练习生人数上还略占优势,这么多人里有多少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只是在被公司吊着,当作备选、备选的备选,一日日消磨?
听上去是个客观有利他们新人的好消息,可杜雪裳……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心底说不上地发沉。
那边白雨还在娓娓剖白:“我实力不够,每次综合考评总是垫底,风格不突出,也没大家豁出去拼命的劲儿,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总之,这次我们能分到一起,真的很感谢你们……”
他旁边薛锐卓都听得燃起来了,他搭着白雨的肩膀,垂下的眼眸里诚痛、鼓励、投入都很严肃真挚: “啥也不多说了,他们既然专门跨组也要选你,说明你就是他们需要的人啊!我们小组别的不说,在完整性观赏性上肯定是这么多组里数得着的,你唱歌那么好,我哥也唱那么好,我也挺好,凭什么不能赢一次?”
他端起饭碗,轻轻磕到白雨的碗沿:“来,干碗~咱们好好吃饭,下午好好练习,晚上漂漂亮亮给他们秀个大的!”
虽然觉得应该是其他练习生更危险也更不安,但看着两人埋头猛吃的励志模样,杜雪裳还是一边笑,一边陪着扒拉起盘底来。
练舞本来就是枯燥重复的过程。
下午的练习就是一遍又一遍对齐动作,将每一个走位、每一次抬手、每一个前倾的角度都刻进肌肉记忆,最后还真让他们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是又抠出几处质感不太统一的地方。
有的调整动线增加层次,有的则紧急加补丁,用对视、互指这样的成员互动,或者一两个面向前方观众、也就是老师们那边的动作设计增加鲜活感。
练习室一直声音不断此起彼伏,伴奏声、拍子声、呼喊声脚步声加各个小组的唱句混在一起,想独自享受干净纯粹的训练环境根本不可能,他们只能早点习惯,学会把自己的、队友的声音剥离出来,把其他小组练习的声音自动处理成淹没模糊的白噪音,否则要么被别人带着跑,要么被人家的正常练习干扰心态导致自己无法集中。
考核时间一到,所有小组再次汇集到那间最大的练习室里。
这次就坐的除了昨天的三位老师,还多了两位项目组的新老师。两位老师都戴着口罩抱着笔记本,没有详细介绍身份,看架势不会参与和练习生的直接交流,练习生们也不好主动表达好奇,只能收回注意,集中在即将开始的考核上。
考核是按抽签分组时的小组序号依次上前,想想他们组排第七,真是正好,既不会因为靠前面就被拎出来立靶子,也不会太靠后,在焦虑漫长的等待中磨损状态。
说实话,一首歌从白天到夜里反反复复听了、练了整整两天,什么曲子听到现在也该听木了,一整天下来虽然不至于暴汗,但浑身、尤其是抬得最多的胳膊也是又累又酸,在考核现场支撑他们保持激情饱满的比起歌曲本身的元气,更多是拿下成绩的狠劲和熟练度加成下的自信。
杜雪裳坐在下面边按摩边拉伸,一边恢复体力,一边默默观察其他小组的表现。
练习时在空隙稍微看到了旁边小组,虽说各个练习室分开,平均到一个练习室的小组有限,但上午一波下午一波围观过,也可以大概以少见多。
此刻亲眼观看完整舞台,果然——前面轮次的几个组分配part多少都有点问题,有分量上畸重畸轻的,也有展示时主次难分甚至C位黯然失色的,金老师卢老师批评得毫不留情:
“大家练习这么久也算专业人士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练习生吗?想着反正只是一个临时的小组,所以就可以敷衍了事?‘各展所长地完成一个小组合作舞台’,每个词都是有它的意义的,对能走到这里的你们来说不应该是这么难的事情。”
“奔着成团来到了这里,怎么第一个舞台就要让人失望呢。”
……杜雪裳默默目送走一拨又一拨霜打的茄子。
加起来也算半个单方面的熟人,他专门留意了薛林和裘景润朋友那组。
薛林这次下了把子力气,明晃晃是孤注一掷想证明自己的觉悟,元气感挺足的;另一位朋友应该是有爵士功底,动作间连贯又有韧劲,各是各的风格;连着第三人一起,单看个人都挺好,但发力方式的微妙差异导致放在一起不太搭,果然评价也不太好。
等轮到他们上台,三人站起身,在站定过程的短暂间隙像事先约定好的那样,飞快交换过视线,很用力地点了下头,给彼此打气。
这个小仪式还是薛锐卓提出来的,说什么“开始前我们互相看一下加个油”“一定要用力哦!不光是给自己,更是给队友加油,比如我来给白雨哥加,白雨哥给雪裳哥,哥再给我,这样我们肯定能有齐心协力的超级好舞台,千万记得啊!”
离得近的评委席好像听到一声气流擦过的笑音……他就知道三个人一齐重重点头有点傻的吧!
杜雪裳集中全副身心,努力向前方展示魅力,没有兼顾的余裕,但从脚步声毫无纷杂的默契、队形变换时恰如其分的时机,以及偶尔,其他两人出现在视野里时的稳定表现来看,他们小组应该好好地呈现了练习的成果,给出了不错的舞台。
不过理所当然地,老师们的表情纹丝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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