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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迎蓁的哭声愈发凄楚,她受了极大惊吓,死死闭着双眼,苍白的小脸深深埋进我怀中。我向侍奉她的婢女递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搀扶着迎蓁下楼离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待回过神来早已为时已晚——明途转身的刹那,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陡然露出瘆人的寒光,竟与当年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利刃直刺明途而去,我忘了自己喊出了什么。待明途缓缓回过头时,温热的鲜血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融化了纷扬的雪花。
竟是高佑挡在了明途身前。匕首深深没入高佑的腹部,他呼吸艰难,喉间发出痛苦的嘶鸣,几乎是在哀求。
小琲…放下罢…小琲,忘了罢…
疯癫的女人惊恐地望着哥哥用尽最后气力推开了自己。她一个趔趄,被繁复的长裙与湿滑的地面绊倒,踉跄跌向未央台的矮墙。她眼中的绝望如同没有尽头的长梦,终于在这个冬夜里彻底崩毁。
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眨眼之间,女人已从未央台上消失无踪。
我被这瞬息的剧变震得无法挪步。御前侍卫早已冲上前护驾;赵泽荫则用力按压着高佑腹部的伤口,满手是血;而明途,竟仍在望着我微笑。
“一正!”赵泽荫的疾呼惊醒了我。
我奔上前,却从高佑身侧掠过,迅速冲下楼梯。只见那个女子如一朵被践踏凋零的花,无声无息地躺在积雪之中。
唯有那双失了神采的眼睛,如同冷硬的石头,死死盯着墙角。
我急忙脱下银狐绒斗篷盖在高琲身上。很快,几名御前侍卫从不远处奔来。而赵泽荫也已赶到我身边,他脱下自己墨黑色的大氅将我紧紧裹住,厉声命道,“即刻将人抬下去!今夜之事严禁外传,如有走漏,立斩不赦!”
我拉住赵泽荫的手,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无法成言,“锦州!”
“我知道,我去处理。你快上去!”
我点头,转身奔回楼上。此时,明途依旧静坐原处,一动不动。
岳东胜已带人将现场重重围住,他屏息凝神望向我,似在等待我的指令。
“去关闭化门,明日黎明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我绕到仍神情滞然的明途面前。他眼神温柔地望着我,唇边笑意几乎将要消散。
回到暖阁,我立刻下令严加守卫。将明途安置在床边,我用热帕子为他擦拭着脸颊。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凝视着我。
我用力拍了拍明途的面颊。终于,他握住我的手腕,失神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手劲这样大,玥儿。”
“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可我瞧你反应极快。”明途搂住我的腰,缓缓说道,“很好…你知道何为大局为重。”
我这才彻底松懈下来,一阵眩晕袭上头顶,喉咙干涩得发疼,“你方才那模样,像是魂飞天外…我还以为——”
“傻瓜,怎么可能。”明途轻声道,“玥儿,我们的复仇…至此可以告一段落了。”
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用力抱紧明途,不住地点头,“嗯…妈妈们…可以安息了。”
明途温柔地抚过我的背脊,我听见他低声说:是啊,你的噩梦…也终于可以结束了,玥儿。
子时的打更声穿透沉寂的夜,显得格外苍凉。整座宫阙如空城般寂静,弥漫着森然的寒气。明途服过药后已然沉沉睡去,他的身子再也经不起熬夜耗神。
太医院内,昏迷的高佑躺在榻上,余清与诸位太医正在紧急施救。他内脏受损,失血过多,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反而令我异常清醒。我褪下身上厚重的大氅,净手之后走入内室。
余清额上沁满汗珠,急声道,“一正,血始终止不住!”
我蓦然想起比尔斯剖开庆嫂肚腹时,曾一一为我讲解过人体的内脏构造,他一边操作,一边向我传授着未来医者的救人之道。
我叹息道,“死马当活马医罢。是生是死…唯有看天意了。”
凭借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我撑开高佑的腹部寻到出血之处。在其身体逐渐失温之前,余清与我相互配合,仔细缝合了创口。
待一切忙完,已是寅时。高佑未死——确切地说,暂时还未死。
净了手,余清长叹一声,“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擦去脸上的冷汗,说道,“我得去趟恪勤楼,这里就交给师兄你了。”
余清拉住我,焦急追问,“一正,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低声应道,“太后…殁了。”
恪勤楼灯火通明,机要处仍有几个面熟的官员在候命。待侍卫通报后,我才得以入内。
赵泽荫正在吩咐彭绍事宜,我静候片刻,方才与他单独相见。
撩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赵泽荫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继而斟了杯热茶递来。
“高佑暂且无事了。”
赵泽荫似是松了一口气,“皇上呢?”
“受了惊,已服药睡下了。”
“……其余事宜我都已安排妥当,放心。”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太后呢?”
“病重暴毙,仅此而已。”
望着灯下沉静如山的男人,他挺拔的身影宛若磐石。
我缓缓走近,捧起赵泽荫的脸轻声问,“赵泽荫,你的心…究竟在何处?”
按住我的手,男人唇角漾起一丝笑,“没人要它,早已去流浪了。”
“人家是认真在问你。”
赵泽荫轻叹一声,凝视着我。他的手沿我的肩头缓缓滑至腰际,声音低沉,“说实话,我自幼便不是甘受胁迫之人,我厌恶任何人以任何身份来安排、威胁、压制我。但是一正…黄一正,我却有些喜欢你压制我的模样。这感觉甚是奇异,甚至令人…乐在其中,欲罢不能。”
我竟噗嗤一笑,“……你可是有什么怪癖?怪不得每回我将你捆起来时,你都很热情,很享受。”
“正经些,坏蛋。”赵泽荫垂眸轻笑,继而正色道,“一正,我回答你。我的心在大梁,却不在锦州。”
我叹了口气,“也罢。这下倒好,你也不必急着成亲了。”
“嗯,于我而言再好不过。我又有时日慢慢折磨你、纠缠你了…黄一正。”
我白了赵泽荫一眼,“我回家洗漱一番,累极了。你也歇息片刻,就在此处睡。”
“好。皇上醒来之前,这里交给我。”
赵泽荫起身为我披好大氅,在我额间落下轻吻。他望着窗外纷扬的细雪,喃喃道:人生如梦,万事皆空。
雪终于停了,上阳门外却不见往日的喧嚣。徐鸮正焦灼地踱步等候,一见我身影便疾步迎来,急切地握住我的肩膀连声追问,为何一夜未归。
登上马车,我将昨夜种种细细道来。徐鸮震惊得一时失语,良久才凑近我,指尖轻抚过我眼角,“玥儿,你哭了。”
刹那间,万千心绪涌上心头。我搂住徐鸮的脖颈轻声道,“我替妈妈们报了仇…再也不会做噩梦了,阿鸮,再也不会了。”
徐鸮仿佛从这句话中窥见了被掩藏多年的真相。他没有追问,只是将我拥入怀中,任我在他面前尽情落泪。
漫长的夜啊,终于结束了。
一直睡到傍晚我才醒。徐鸮说太后薨逝的消息已昭告天下,锦州城内正纷纷摘下彩灯,换作素白灯笼悬挂。我只觉昨夜种种恍若梦境,唯有莺儿问起那件昂贵的银狐绒斗篷去向时,我才惊觉它已随那个女人——永远离开了。
眼下我实在无力顾及祝山枝之事,幸而徐鸮说杨颂那小子还算仗义,正带着悟证四处探查,应有眉目。
收拾妥当出了门,举目皆是大丧期间的萧索景象。我一路行去,不禁暗想,待明途随我离开之日,锦州可也会如此为他挂白?
刚至上阳门,便见李泉已在等候。他因前些日子染了风寒错过昨夜变故,此刻已一身丧服静立候命,“黄大人,皇上有旨,您来了便往暖意阁觐见。”
我微微颔首,随李泉入宫。问及高佑状况,他只答未曾听闻新消息。
我心下暗忖,没有消息便是熬过险关了。心情一时复杂难言,我怀揣着重重心事走向暖阁。
宫中满目素白令我想起先帝驾崩的那个夏末——哭声萦绕在殿宇之间。那个男人临终前凝望漫天霞光的模样犹在眼前。
往事不可追,唯有向着前方走下去,才能平息心中的难过和遗憾。
暖阁外遇见机要处的几位大臣,我避过照面,待他们离去方入内室。褪去外衣,于最深处的房间里见到明途。他一身素缟,正垂首书写着什么。
我悄步走近,伏在明途肩头探头看去,原来是在写悼词。
“给太后的?”
“嗯,戏总要做足。”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明途笑了笑,轻刮我的鼻尖,“这些脏活,交给我便好。”
言语间眼角又泛起湿意。我抱住眼前日渐清瘦的男人,只觉心如刀割。他明明已渐渐强健,却又一点点衰弱下去——他从六岁开始就一直在和命运抗争,直到精疲力竭,直到身心俱损。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哭呜呜。”
温柔地摸着我的长发,明途的嘴唇贴着我的脸颊,“还有最后一件事,办完我们就走。”
“好,我听你的。”
明途打量着我,又说,“倒是有些对不住二哥…昨日那场合,他本是准备向你求婚的。”
“唉,这人怎么如此难缠!我这就去同他说明白,哪有工夫天天与他周旋。”
“别去,玥儿。”明途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声音低沉,“别这样对二哥。他……也是个可怜人。在你出现之前,唯有飞云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剩下的时日里,好好待他好么?别留下遗憾,他也好,你也罢。”
“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向着他,事到如今还要将我推到他身边去?”
赵明途轻笑出声,眼中却染上几分温暖,“因为除你之外,他也是唯一真心待我之人。即便到了如今,他仍当我是弟弟一般疼爱。况且,你心里也有他,不是么?他是个好孩子,玥儿,我们都是。”
我抽噎着,抱紧明途,“别说这种傻话,世上爱你的人很多,徐鸮夸你是个明君,还有江鸣之,刘尚志也——”
“嗯,足够了,玥儿,真的足够了。”
相拥而泣。我们终于可以放肆地哭,不必再藏于锦被之中压抑声响,不会有人投来异样目光,也不会有人追根究底。十三年了,我们终于在今日能够毫无顾忌地痛哭一场。从此长夜再无噩梦惊扰,等待了十三年,我们终于报仇雪恨。
一场痛哭之后,我和明途却又相视而笑,说起先帝最后一次秋狩前夜的旧事。
那时因要短暂分别几日,我们抱在一块哭了一整夜。起初师父还温言相劝,到了后半夜见我们哭哭睡睡反复不休,一向好脾气的师父也动了怒,每人赏了一记爆栗,才止住了这场孩子气的闹剧。
“还记得我回来那天,你抱着我转了整整二十圈。”
明途眸光闪烁,“可不,我天天都在盼着你回来”
“那时你力气倒不小,明明个头还没我高。”
赵明途不服,倏地站直身子,拉我比了比,“现在呢?我已比你高出这么大一截。”
“怎么觉得你还在长个儿?”
“好像还真是,去年裁的衣裳袖子又短了几分。”
我伸手搂住明途的颈子,踮脚在他额间印下一吻,“真好。平日多吃些肉和菜果,长得再高再壮些,将来好抱着我转三十圈。”
“现在也行呀,试试。”
说罢明途不由分说便将我抱起旋转,我又是窘迫又想笑,只得紧紧搂住他。半晌明途才将我放下,微微喘息,笑如春山明朗,眉间最后那一点阴翳也终于散尽。
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已晚。我离宫前去恪勤楼见了赵泽荫,他处理政务整日,此刻正小憩。
面生的小太监低声禀报,说荣亲王自昨夜至今几乎未合眼。
我心中不忍,放轻脚步走入内间,见赵泽荫正和衣卧在窄榻上。走近细看,忍不住以指尖轻抚他眉眼,却被他无意识握住手腕。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呢喃着,“来了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见我的声音,赵泽荫才缓缓睁开眼。他眼底干涩泛红,尽是连日劳累留下的痕迹,“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我歇息时伸手碰我。”
“嘿嘿,是我不懂规矩了。本要出宫,顺道来同你说一声。明日丧仪我便不来了,既已停职,还是收敛些为好。”
坐起身,接过我递的茶啜了几口,赵泽荫眼帘低垂道,“这几日政务繁杂,祝山枝的案子你别急,我心中有数。”
“辛苦你了。”我抬手替赵泽荫捶了捶肩,轻声道,“眼下机要处只剩你一人撑着,张效俭前番又被你气回家中养病。不如临时调两个人来帮忙?年关各地文书往来繁多,若只你一人扛着,未免太吃力。横竖现下是你主事,只当他们前来协理便是。”
“……也是个办法,事从权宜。”赵泽荫揉揉肩,笑道,“既知我劳累,这段时间别惹我生气。”
“这话说的,见了我你只有欢喜,怎会生气?”
无奈地摇摇头,赵泽荫唇角却扬起笑意,“回去吧。瞧你眼睛肿成这样,不知哭了多久……回家记得好好敷一敷。”
“那我走了。”
赵泽荫轻咳一声,沉着脸色似在示意什么。我会意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却不忘低声提醒,“留心隔墙有耳。若传出去,我又要挨骂了——本来名声就够坏了。”
有些愣住,兀自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赵泽荫的耳根一下子红了,“今天饶了你,去吧,小花。”
平静无波地过了两日。
原本即将大婚的赵泽荫因太后猝然离世,婚期自然延后了半年。细细想来,这大抵也是明途早已筹划好的。虽尚未细问明途如何料定高琲会失控,但至少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我们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
然天下从无不透风的墙。
高佑重伤之事渐传于外,加之太后前一刻尚出席节庆祭典,当夜便骤然薨逝,难免引人猜疑。
此事最直接的影响却有些出人意料——
这日上午,我同徐鸮收拾了些衣物吃食前去顺天府探望仍被关押的祝山枝。
左路一脸为难地将我请入内室,言辞闪烁地兜了半晌圈子。我静听良久,方才明白原来是吕家与齐家,乃至刑部皆在向他施压。
虽无齐霖小姐亲自作证,但其奶娘、侍从及当日赶赴现场的衙役,多少都能指证些情状。左路承受不住压力,言语间透露或需上点刑,又或劝祝山枝认罪,再图后策。
我心下明了,轻啜一口茶,淡然笑道,“左大人,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愿为难于你。但我义父一向待你不薄,如今他尚未苏醒,你便急于另择门庭,是否太急了些?”
左路顿时冷汗涔涔,连忙道,“黄大人,下官岂敢!”
我放下茶盏起身,平静道,“左路,我向来喜欢直言。奉劝你一句,无论外间传言如何,我义父终究是当朝宰相。你可以选择静观其变,但若想要落井下石……还望三思而后行。有些路一旦走错,便再难回头了。”
左路垂首沉思片刻,终是拱手一礼,“多谢黄大人提点,下官……明白了。”
我话别左路,那一头的徐鸮也探望完了祝山枝。
祝山枝倒有本事,在地牢中竟与几个狱卒称兄道弟,过得不算艰难——他素来嘴甜,又懂得看人眼色。我怕见了面徒增伤感,便未亲自进去。
才同徐鸮刚踏进家门,便见刘同一脸焦灼地迎上来。
原来高迎盛请我过府一叙。我轻叹一声,回房取了武器匣,登上了高府派来的轿子。徐鸮则打算去同杨颂会面,我们便在家门处分头而行。
肃穆的高府已处处挂起白幡素灯,上下皆浸在一片沉痛哀声之中。高家大小姐高琲的离世,无疑是对高佑一系势力的重创——至少表面上如此。
高迎盛一身缟素,面色灰败地在门前相迎。我随他先到灵堂敬香,此刻才真切看见高府内院的人竟如此之多。满堂皆跪地呜咽着,而我望向正中悬挂的、仍是少女容颜的画像,唯觉悲凉。
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终是在半是清醒半是迷茫中,结束了这不值得的一生。
高琲纵身跃下未央台的那一瞬,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回想那个男人曾经的誓言,还是想起自己如何亲手杀死了那两个无辜的女子?
思及旧事,我亦眼眶发热。起身拭了拭眼角,我随高迎远走入庭院。高迎盛知他二弟有要事同我相商,默然退去。
“义父现下如何?可醒了?”
高迎远哽咽道,“已脱险境,但仍昏迷不醒。余太医方才来过。”
“我去看看义父他。”
逐月轩内药气浓重,正对晚梨的那间屋子冬日竟未闭门,就那般敞着。阿苏那其坐在榻边,双目赤红,不仅是哭过,怕是许久未曾合眼。
“他一直守在此处,怎么劝都不肯走。”高迎远低叹,“也不说话,连太医都不让近前,唉……”
我才走近,阿苏那其便目光如刀,似一头蓄势扑杀的野狼。
未予理会,我径自坐到榻边。自那夜后,我终于再见高佑——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却异样泛红,呼吸虽均匀却微弱。好在他伤处已微微结痂,终是在余清的仔细照料下逐步在愈合了。
高迎远忍不住拭泪,低声问,“如何?父亲会醒吧?”
“嗯,会的。只是需得多休养,切勿急于进补,循序渐进才好。”
言罢,我望向仍踞坐在脚边的阿苏那其,道,“去睡一觉。你这副模样,如何守得住逐月轩?倘有歹人来袭,你可招架得住?”
“你就是坏人!”
“阿苏那其!不得无礼!”
不理会高迎远的呵斥,那野狼般的男人仍狠狠瞪着我。
我笑道,“我若是坏人,那夜便不会救义父。去歇一会儿,养好精神立刻回来。若一个人不放心,就叫阿苏胡图回来,你们兄弟俩一同守着更好。”
阿苏那其略一犹豫,终是起身离去。高迎远见状叹道,“还是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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