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闻秋生了病后胃口也不是很好，周舟女士的老法子不怎么管用，但闻女士的法子也离谱，周致最初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但最后拗不过闻秋天天还萎靡不振的，给了他七分之一根雪糕，也就是一小口。

　　可喜可贺，在放假之前倒霉蛋病好了。

　　但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要开始异地了。

　　考完试之后，小情侣没像其他人一样欢天喜地的开始庆贺，有些沉默地回了宿舍，低落的情绪十分明显，不止是周致，闻秋也一样。

　　闻秋坐在床边双手往后撑低着头，两条长腿抻直，脚尖左右晃了晃，看起来轻快，但他的视线有些虚空，像在发呆。

　　太安静了。

　　周致一旦不做表情，周身的气压就会变得很低，他坐在书桌上抱着手，盯着闻秋圆乎乎且没有发缝的脑袋出神，心里想着，要开始异地恋了。

　　去年刚谈恋爱的那时候他们并没有像现在这么亲密，闻秋情绪不多也不黏人，他当时以为这异地恋也就那样了，他以为他会特别难受，可放假的那天，却先是闻秋有些失控了。

　　以至于他那点分别的不舍情绪因闻秋的失控而冲散了，所以当时的异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受。

　　闻秋当时的情绪很明显的烦躁，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能一起去旅游还是因为闻女士的那一通无法拒绝的电话，要他亲了很久，嘴皮子都破了还要亲。

　　周致看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闻秋这段时间变得那么黏人，可怎么办啊？

　　“猫猫。”周致喊了声。

　　周致不知道该怎么办，闻秋也一样，从来没被爱过的他陷得太深太深了。

　　外边开始下雪了，有些飘到玻璃窗上，有些落在干枯的树上，但不管落在什么地方，最终归宿也只能是融化掉，而闻秋的心也早已脱离了他自己的掌控。

　　“别烦我。”
　　他往后倒把自己砸在厚重绵软的被子上，随手拿了个枕头把自己的脸遮住，又翻了个身把枕头抱着，依旧挡着脸。

　　一月十五号开始放假，二月十七号收假，整整三十三天。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放个假还会这么难受，他以前一直以为放假了就是放假了，就算再怎么想也可以打视频，或者约好哪一天见面，可当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想跟周致分开，哪怕一天。

　　可现在还有三十三天，他该怎么熬？

　　他去年没回双楠区，被杨渠朝骂了好几天，说他白眼狼，骂他没有心，爷爷也挂念了他好久。

　　其实闻秋对这位小时候喂过他饭吃的爷爷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有联系的原因就是这位爷爷是个单身老汉，一生未娶未嫁，无儿无女。

　　秀水路那边的民风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很普通，有心人会帮着照顾一下，不想惹麻烦的装作没看见，他小时候吃着百家饭长大确实不假，但也不是人人都乐意施舍一口饭给他吃，百家里能有十家真心给他饭吃就很不错了。

　　闻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独来独往惯了，只是被爱意滋润了之后，那蛮荒一般的情感像万物复苏一样，也开始想着老人家小时候好心给他吃饭，现在还惦记着等他回去做叮叮糖给他吃，他要是不给面子不回去会不会不好。

　　可是，他要是回去的话，可能得好久都见不到周致了。

　　他该怎么办？

　　闻秋偶尔会想着，要是周致没这么温柔又耐心就好了，像以前那个十分懒散又聒噪的样子，没什么耐心，说几句话就得气跑的那种，这样他就还能跟以前一样，喜欢周致但也能离开他，且不受影响。

　　思绪乱飞的闻秋又翻了个身，仰躺在被子上张开双手看着周致，“要抱。”

　　周致起身走到床边，一条腿膝盖跪在床上，双手撑在他两侧俯下身来亲了亲，闻秋抱着他的腰一用力，抱了个紧实。

　　“也不怕砸到。”周致趴在他身上低声说。

　　闻秋脸贴脸地碰了碰他，长睫毛眨了眨，轻轻地说：“我要回双楠了。”

　　“我知道。”

　　这话题又安静了，但凡开了个口，那这不舍的思念完完整整地摊在两人面前。

　　闻秋要回双楠，周致要回家。

　　周致看着闻秋没什么表情的脸，睫毛是真长，眼睛是真好看，带着唇珠的嘴巴也是真的漂亮，只是眼睫毛颤了颤，眸色显得黯淡，带着漂亮唇珠的嘴角也是微微向下撇的。

　　虽然他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脸色淡淡的，像别人欠了百八十万一样，但很少会把这种不高兴的情绪摆在脸上。

　　周致抬手放在他的脸颊，大拇指在他眼睛下面划了划，许是有些痒，闻秋也因此闭上了眼睛。

　　周致声音低沉，问：“怎么那么乖？”

　　说完后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下巴，顺着往上覆上了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加深这个吻，再热烈一些。闻秋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回应着。

　　也不知道是谁先失了控，燥热的气息蔓延升起，呼吸声渐乱，唇舌交缠的深吻像云卷云舒，旖旎暧昧的氛围包围着他们，闻秋眼里氤氲着层薄薄的雾气，眼睫毛闪了闪，黑曜石般的瞳孔被眼帘遮住了。

　　周致的吻辗转到了脸颊上，随后又轻啄了下他紧闭的双眼，浅尝辄止。

　　闻秋不回应了，他放在周致后脑勺的手收回，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修长纤细的脖颈展露了出来，周致在他脖间上的亲吻又酥又麻，细碎的吻和无限的温柔，轻啃着，吮吸着。

　　外边早已天黑，没有落日余晖也没有无尽蝉鸣，时间像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一样，免得天黑路滑不好回家。

　　闻秋遮住眼的姿势一直没变，红唇柔润饱满，蓝白色的校服扯开了些，小红点落在他白皙的脖间略微明显，周致伸手拉紧他的校服，又给盖住了。

　　闻秋比之前更难哄了，他没像暑假那样失控，他也没像个小皇帝一样命令周致，说“亲我，亲到我开心为止”，也没无理取闹地说“我不开心就不许停”，他太沉默了。

　　像在思考什么，也像在纠结什么。

　　周致坐在床边，手肘搭膝盖上低着头看地板，过了好一会儿放下手，侧身拍了拍闻秋的大腿，提醒他：“该回去了。”

　　“嗯。”闻秋没动弹，应声得很敷衍。

　　从下午考完试之后，闻秋只说了三句话。

　　“别烦我。”

　　“要抱。”

　　“我要回双楠了。”

　　也许再多一点的话就是刚刚那个极其不明显的“嗯”，鼻腔发出来的，有些闷。

　　每一句话都很轻，很淡，听起来像是没什么情绪。

　　周致也躺了下来，侧着身抱他，腿也搭他身上：“我跟你回双楠好不好？”

　　“别恋爱脑。”闻秋声音有些冷淡，也有些认真。

　　周致这学期一直跟他住校，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他周天下午回去当天晚上就会回来，除了那次中秋他自己提前回学校住，不然周致都陪他，他没回过家住那周致也没回去过。

　　从去年九月中旬到现在，整整四个月，周致每天晚上都会跟他挤一张床睡，没有哪一次是例外的，他陪他陪得够久了。

　　周致要是跟他回双楠，他想都不敢想，疯了吧。

　　他不需要过春节，他去哪儿都一样，可周致不是，他一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少爷，不能只围着他转。

　　闻秋得承认，周致是有家人的。

　　“我哪有恋爱脑？”周致轻捏着他的下巴，大拇指摁了摁他的嘴唇，说：“带我回家吧，闻秋。”

　　“别开这种玩笑了。”闻秋抬手揉了揉他的金发，跟他对视，“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

　　“那个不算，咱俩现在又没有矛盾也没有摩擦。”

　　“我说我们会有一段时间上头。”
　　闻秋当时跟周致这样说其实是觉得周致这个人情绪太敏感了，别人对他好一点他能翻倍对别人好，没谈恋爱的时候都能各种黏人各种撒娇，对他的滤镜八百万层厚，谈了恋爱那肯定很难缠也很上头。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上头的会是自己，他自以为他能独善其身，他能十拿九稳，他能稳操胜算，他太自大了。

　　“你现在有些上头了。”

　　闻秋盖棺定论说完后起身，拿了个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什么叫我有些上头？”
　　周致怎么会不知道闻秋这话什么意思？他起了身坐在床上看着闻秋自顾自开衣柜，叠衣服，看着他蹲下的背影发问：“你呢？”

　　闻秋不说话，过惯了祖宗的日子，现在生活自理能力也挺差劲的，加上心情差，衣服衣服叠不好，东西东西不知道放哪儿，一个人瞎找也不肯开口问人。

　　“你说话都这么好玩么？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离难受漩涡中心。”

　　闻秋从衣柜里边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听见周致说话也不应声。

　　周致抬手往后撩了下头发，起身走到闻秋旁边，看着他笨拙又仔细地将衣服叠好，有些无奈，“行了，我来收拾。”

　　闻秋有一瞬间都想把这衣服扔了，可最后动作顿了顿，衣服卷了卷还是往行李箱里边塞，闷着声：“你收拾你自己的吧。”

　　“我不收拾。”
　　周致低着头看他的动作，问了之前问过的问题：“喜欢我也能离开我么？”

　　明知故问的问题，答案也心知肚明，可周致现在却想听闻秋很干脆地点头说离得开，多潇洒多自由。

　　潇洒且自由的闻秋沉默地将行李箱拉好，然后蹲在地上没起来，膝盖过肩，明明都那么大个人了可蹲下来也就一小坨，他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两膝之间。

　　离得开么？闻秋默默地问自己。

　　三十三天而已，怎么就离不开了？

　　周致费尽心思地把闻秋变得黏人，变得幼稚，变得逐渐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他想让闻秋天天待在自己身边且永远离不开他，可他忘了他们还小，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

　　最简单的就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闻秋是离不开他了，可然后呢？放寒假了，闻秋要回双楠，他要回家，他们得分开。

　　再怎么喜欢再怎么爱，他们都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

　　周致完全地忽略了这一点，闻秋也完全陷了进去。

　　等意识到的时候，却发觉他们不得不在黏腻时刻猛地分别，这感觉太糟糕了。

　　擅长及时止损的闻秋明知道会遇到这种问题，还是沉溺在周致温柔的爱里，不肯抽出身来。

　　宿舍安静的片刻，周致一弯腰就把闻秋抱起放到了书桌上，指骨微曲刮了刮他的鼻梁：“这小表情，想什么呢？”

　　闻秋有点放空，因为他得承认，他现在很难受。他没怎么经历过分离的情绪，不管是闻女士还是小时候的那只白猫，分开了就是分开了，该吃吃，该喝喝，自己一个人过了一天又一天。

　　闻秋摇了摇头，问：“你能去哪个大学？”

　　周致知道他又在跳话题了，也顺着他，“你去哪个大学我就能去哪个。”

　　“你跟我去扬大吧。”闻秋说。

　　“好。”周致抱着他，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像小孩儿一样逗他：“我下学期努努力，跟你去扬大，然后选同一个专业好不好？”

　　闻秋摇头，“不用同一个专业。”

　　“不用啊？离你近点儿不更好么？”周致看他又摇了摇头，也没问为什么，凑近亲了亲他，“那我去经管系好了，然后好好学习，努力赚钱，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娶你好不好？”

　　闻秋点点头，说：“好！”
　　但本身情绪就不怎么高，兴奋点头后没两秒又开始撇着嘴角，蔫了下来，“要是你成绩不够连扬大都进不去怎么办？”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周致笑着反问。

　　闻秋没有一丝犹豫，抬头看着他，“那我以后晚点儿睡觉，给你补课，你要是还去不了扬大的话，那我就换个你能去的学校。”

　　“对我这么好啊？”周致心坎软软的，说了句不用，“你按时睡觉，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我会跟着你的。”

　　闻秋轻声“啊”了一声，不满：“你又哄我。”

　　“又冤枉我呢？”周致看着他，软着声，“我怎么哄你了嘛？”

　　闻秋这情绪是真的不怎么好，没好气道：“你要是去不了扬大你怎么跟着我？”

　　“我怎么会去不了扬大？”

　　“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万一就是万一啊，万一呢？”

　　周致抬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闻秋“哎呀”一声，扒拉开他的手，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别弄了，我不高兴着呢。”

　　好可爱。

　　“要是我去不了扬大的话……”

　　周致说话语气依旧是在逗人，慢吞吞的，他低头看着闻秋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睛大大的，满眼期待：“怎么办？”

　　周致看着他低声轻笑着，捧着他的脸弯腰凑近，鼻尖蹭了蹭，“我让我爸给我开后门好不好，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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