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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起初,回纥鸠以为是陆遥歌所为,专门找人盯梢陆遥歌。
可陆遥歌不是在福来客栈里迎来送往,就是去布铺街点账,她店中就两个男小厮,一个负责打杂,一个负责掌勺,根本无法分身;而二楼的那些美肤娘和绣娘,皆是柔弱女子,而死掉的那位男雇工,可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谣言也是怪,起初只是小范围的酒桌谈资,到后来沿街串巷,甚至连街边嬉闹的娃娃们,都编了一首醉仙楼闹鬼的儿歌。
回纥鸠恼极了,每逢宾客问起,便连连解释,甚至加固了看守人员,甚至又学起陆遥歌,给每桌客人送酒水甜品。
可一日,住在城西的胡商来了,这位便是之前试图两次掳走丽蓉之人,知丽蓉跑掉后,一时苦恼,便又掳走另一户人家姑娘,那姑娘也是可怜人,没几日便被他折腾傻了,这恶商不但弃了人家,竟还自己觉得苦闷,呼朋唤友地来醉仙楼消费。
酒过中旬,胡商到后院上净房,人刚进去,便见眼前一鬼影闪过。胡商以为是自己醉了酒,眨巴两下眼睛,睁眼时竟见一穿白衣,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男鬼朝他扑了过来。
胡商“啊!”的一声,半个身子陷进坑里,在里面呼喊了半天,才有小厮来救。
胡商回去后,便病了半个月,那些往日跟回纥鸠要好的胡客们,也皆不敢来了,皆相信了醉仙楼闹鬼的传闻。
眼见着宾客日益稀少,回纥鸠便打起了从北境来的商队们的主意,这些人出手阔绰,且刚来长安,还不知晓那些鬼魅传言,他便派人去城门守着,一有商队路过,便敲锣打鼓地迎接,领着商队去酒楼休息。
这个主意起初也是陆遥歌想的,秋霜和赵淑连着接了两天的商队,到第三日的时候,醉仙楼派来两位强悍的小厮,愣是把两个柔弱女子挤兑走了。
赵淑回去跟陆遥歌好生抱怨,陆遥歌却担心她们的安危,说什么也不让她们再去了。
到了第四日,陆遥歌自己去城门接商队,回纥鸠竟派了整整十个小厮堵在城门口里,一来商队便迎上前,丝毫不给陆遥歌上前接人的机会。
陆遥歌也不恼,在附近找了个摊,要了碗酪浆,边气定神闲地喝着,边看着从城外赶来的商队一一被醉仙楼截胡。
很意外地,在这些商队中间,陆遥歌发现了一位眼瞎的老者。那老头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怀里却捧着一团蜷缩的绿植,那绿植其貌不扬,对方却像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右手则执着竹杖叩地探路。
那老者走路颤巍巍,完全不熟悉路,不时遭到路人的催促和大声呵斥,老人甚是窘迫,边躬身道歉,边试图躲避人群,好几次都撞到街边摊位的桌椅上,得到摊主的一句轻声抱怨:“老头,你看着点路哇!”
陆遥歌心中一酸,生怕来往马匹、骆驼再伤了老人,随手将酪浆钱放在桌上,起身去迎那盲人老头。
“大爷,您一个人吗?”
那老人听到陆遥歌说话,连忙点头笑了笑,将竹杖置在脚边,抬手给陆遥歌打手语,她这才知道这位老人不但盲了,还无法开口说话。
“哟,陆掌柜,接不到商队便罢了,怎还捡了个又瞎又哑的老头?”醉仙楼的小厮在一旁起哄。
陆遥歌却不理他们,她帮老人捡起竹杖,搀扶住老人,“大叔,这长安的车马多,您别怕,我扶您往前走走。”
那老人慈眉善目的,一直点头微笑。
陆遥歌边搀扶对方走,边将沿街看到的人和风景讲给老人听:“刚才路过一小娃娃,肥白肥白的,竟像小团子一般,两只小胖手各抓了一把羊肉串,吃得小嘴油汪汪的。”
“您闻到香味了吗?那是王麻子的夹饼摊。他家的羊肉臊子夹饼乃城中一绝!摊位上还摆了个铜羊头呢!据说是祖上传来的。他表弟也是做夹饼的,但没他做得好吃。经常能看到他表弟坐在他家摊位上吃夹饼。”
“刚才那笑声,是一位波斯商人的,他笑起来总咯咯咯的,很有个人特色!他有只眼睛是珠子做的,据说是英雄救美时,被歹徒伤的。非常正直的一个人,您若想买珍珠和宝石,可以找他买,保证童叟无欺。”
陆遥歌一边给老人引路,一边将对方无法亲眼看到的长安特色讲给对方听,一直走到坊内步行区,她停下来问他:“大爷,您打算去哪?在城中可有亲人眷属?”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用手语微笑感谢:“感谢你,善良的姑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在城中做何行当?”
“我叫陆遥歌,”陆遥歌温声回,“我在城中开了个小客栈,叫福来客栈。”
老人点了点头,用手语开门见山地问:“姑娘既是开客栈的,不知可否带我一去?老身正缺一落脚地。”
“那敢情好,”陆遥歌面露微笑,本想做个好事,没想到竟能顺便招揽了客人,“大爷您放心,正好我家客栈近日有福利,保证给您最低廉的价格!”
陆遥歌说罢,继续搀扶着老头,直接把他带到了福来客栈。
进了客栈,店中小二一迎,好家伙,不但没接到商队的生意,自家掌柜还带了个“叫花子”回来。
陆遥歌搀扶着老人落了座,吩咐富贵给老人推荐特色菜和好茶。
富贵见那老头既看不见,也不会说话,在一旁推荐完酒菜后,让陆遥歌站在一旁帮忙翻译,结果一听,心里又道一句“好家伙”,点的不是山珍海味,便是大鱼大肉,看这老头一身寒酸装扮,当真不像付得起的。
直到报完了菜,店小二把陆遥歌拉到一旁,轻声问:“掌柜的,您这是从哪捡回的老祖宗?当真不是吃霸王餐的?”
“富贵,我看这老者人不坏,你放心,我有分寸。”
“掌柜的,这人坏不坏,和账能不能付得起,可毫无关联呐。”
陆遥歌在角落轻轻拍了拍店小二胳膊,指给对方看,“富贵,你看到桌上那盆绿植没?”
“看到了,”富贵侧头看陆遥歌,纳闷道,“这老头真怪,自己都落魄成这样,竟还养了盆草。”
“那可不是草,”陆遥歌语气神秘,“我看那大爷如此珍视那绿植,说不定是个什么稀罕宝贝呢!”
“掌柜的,”富贵眼眸亮了几分,乐呵道,“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陆遥歌回得笃定,拍了拍伙计肩膀,“所以,你就放心上菜吧!不会吃霸王餐的!他若不给钱,我们就把他绿植扣下来!”
“好嘞!我明白嘞!”富贵这回有了信心,呲牙一笑,“我这就去安排酒菜去!”
待店小二一走,刘芷走上前问陆遥歌:“遥歌,那绿植当真是个稀罕物?当真价值连城?”
“我逗富贵呢,”陆遥歌捂嘴一乐,“那老人看着可怜,在城中也没亲人眷属,想着能帮衬便帮衬些。”
“也是难为你,”刘芷叹气,“既要忙着跟醉仙楼抢商队,又要照顾孤寡老人,若我是那老天爷,就该多帮衬你一些,把这全天下的好运都给你,让你开心幸福。”
“我现在就很开心幸福呀,”陆遥歌说罢,眉眼弯弯地抱了抱刘芷,“我有你这样的好友,便已然是这天底下最好运、最幸福的人儿了!”
“你呀,就嘴贫吧,”刘芷用手轻轻刮了刮陆遥歌的鼻子,“真拿你没办法。”
于是,那又盲又哑的老头,便这么在福来客栈住下了。
老头虽然穿得寒碜,可对生活起居的要求却绝不一般。早晨,要拿煮好的银耳露漱口,中午要有鱼有肉,晚上坐在客栈正中央,边品着葡萄酒,边欣赏胡姬舞的回旋舞。这一住,便住了一周,却从未主动提过付银子。
陆遥歌也不催,每日去城门口拉商队。
醉仙楼闹鬼的事越传越凶,好几家商队中途改住福来客栈,甚至有好事的胡商过来问:“闹鬼这恶作剧,不是你陆掌柜所为?”
“我若有那本事,何必开客栈,”陆遥歌眉眼含笑,“许是老天开了眼,这邪总是压不了正的。”
可即便这样,醉仙楼的盈利还是要比福来客栈高出许多。
“这醉仙楼虽闹鬼,但那回纥鸠颇有些手段人脉,这几日竟生生多出许多客流量……”刘芷面露疑惑。
“那闹鬼传闻这般凶猛,这醉仙楼的客人却不减反增?”小二富贵一拍大腿,顿悟道,“莫不是这些客人,都是那回纥鸠花钱买的。”
“很有可能,”陆遥歌坐在柜台前看账本,“用自己的银子收买客人消费,最后银子入了酒楼的账,这倒很符合他一贯作风。”
“掌柜的,那我们怎么办,”厨子饭饭哭丧着脸,“难道真要等着被醉仙楼打败,大家散伙?”
“还有一周时间,”陆遥歌放下手里的毛笔,“若那回纥鸠收买顾客,那便是作弊,待我收足证据,到那参他一笔,他那些盈利,是不做数的。”
大家皆叹气,“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
大家皆转头,便见那位又盲又哑的老头踱着步子走过来。
陆遥歌懂手语,朝老头点了点头,吩咐小二,“富贵,烧壶热水,大爷要洗脚,里面记得撒上玫瑰花瓣。”
富贵垂头“哦”了一声,心道这老头真难伺候,面上却依然守着起码的尊重,听从掌柜安排烧水。
水烧好后,又应了那老头要求,里面撒上了香气满满的玫瑰花瓣,刚把洗脚盆往老人面前一放。
老人却伸手指了指坐在柜前的陆遥歌,朝她笑了笑。
陆遥歌看懂了那手语,也乐了。
这两人的反应着实让在场众人疑惑了。
店小二一愣,也迷糊着,“掌柜的,这老头又有何要求了?”
陆遥歌勾唇一笑,“大爷,是想让我帮他洗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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