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见猰犬忽地沉默，林光霁已然了然这份答案：
　　“看来你清楚他是谁。”
　　“是，我知道。”猰犬也毫不避讳的回答。
　　“但蛇虺不许你和我说。”林光霁十分肯定。
　　“就是这样。”猰犬亦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可以，我只需要一份最终报告，虽然ZT15无权受理此案。”
　　“小意思。”

　　应该说不愧是猰犬吗？比兜圈子的蛇虺好交流的多。
　　“那我可以走了吗？”林光霁问道。
　　“还不行...”

　　话音未落，林光霁清楚的看到那辆刚刚自己乘坐过的车内钻出了一团雾气，即刻做出反应启动奥特瑞，一枪将它灰飞烟灭，再度迅速收起。
　　“S级寄生类吗...”
　　隐藏在那个人体内竟然不被觉察？林光霁不觉得自己已经懈怠到连只寄生勿忘都无从发现。
　　看来它寄生的不是那个司机本体了。

　　“一会让叶队搜搜那辆车，大概率还有其他活物在。”
　　林光霁大致扫了眼，确实是没发现什么异常：“那个寄生类勿忘看到ZT15来现场调查急了，但它寄生体不是那个司机本人。”
　　“了解，恭喜Dye最快行动记录被打破了。”猰犬打趣道。
　　“好冷的笑话。”

　　“冷也没办法，有人盯着我，就不给你披外套了。”
　　猰犬仅是一抬眼，扫了下混乱人群作为示意便再度垂眸，林光霁怎会不知晓意味何在。
　　“知道了，你问问叶队需不需要带我回去做笔录吧，有人盯着的话我可就没办法直接跑了。”
　　“好说。”

　　猰犬点点头表示理解，走过去与叶肆交谈了几句，不一会便走回那辆ZT15外勤用车，拍拍车顶示意林光霁过来：
　　“叶队说，去ZT15做笔录就不用了，没必要折腾一趟浪费你的时间，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即使有勿忘现身，现场什么情况也显而易见，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等警方发现问题，传你去做笔录的时候，你再去那边就行。”
　　“但还是希望林专家能够在回家后按照格式写一份电子版发给他，我们这边会进行留档，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呢，现在由我亲自护送你回去，多半还有不少在你家小区蹲你的，我顺带一路拖回去。”

　　“添麻烦了。”林光霁毫不犹豫的钻入车内。
　　“你被弄死了才是真麻烦，不过我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吓唬吓唬你罢了。”
　　对上林光霁意味深长的眼神，猰犬仅是一撇嘴，即刻发动车辆飞驰而去：
　　“一旦是与勿忘组织存在合作的人呢，像你和死兔子一样的不也大有人在，多半想是诈出你究竟怎么死而复生的底细呗。”

　　林光霁：“那就是K总域也掺合进来了。”
　　见猰犬耸耸肩，林光霁亦多了些无奈：
　　“稚鬼这一勿忘派别，已经在我们与小兔子相遇的那天被我清剿多半，仅剩一些枯枝烂叶，不足为惧。”
　　“眼下的话，看来是K总域的决策层中不仅混进了堕天使的狗，还有弈的眼线。”
　　“他们想诈出的真的是我究竟怎么做到死而复生，而并非是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的原因吗？”林光霁嗤笑道。

　　“有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干就完了。”
　　猰犬抬手擦去了林光霁脸上干结的血色，扬扬下巴示意人对着后视镜再清理清理细节：
　　“无论是人类，还是曾为人类的异种，皆遵循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准则，就算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荒唐无稽了。”
　　“这是蛇虺让我转告给你的话。”
　　“我知道了。”林光霁随口应着。

　　“他还说，这次让你轻着点折腾，先不说目前看来K总域的势力已经夸张到何种地步，ZT总域目前也没有和谐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几个小时之前被他们用奥特瑞瞄准这件事。”
　　“我清楚，ZT总域近期肯定会遭受损失，但我必须完成我现在的计划，以避免未来出现更大的风险。”
　　一声轻叹，林光霁拿起手机发送着消息：
　　“放我离开ZT总域自生自灭，或让刘文给他送些足够止损的尾巴，二选一。”

　　“听见了吗...”
　　似是对耳麦里的蛇虺说着这句话，果不其然，猰犬扭头道：“他开始骂你疯子了。”
　　“骂吧，我到家了，多谢。”

　　看着林光霁穿着那件单薄的衣物再度步入天寒地冻，猰犬一声长叹，将耳麦摘下，打开了扬声器，依靠在座椅有些头疼：
　　“猜不到？”
　　“现在猜不到了，十一的计划又是这样盘根错节的。”
　　电话那端的蛇虺明显也苦恼了几分：
　　“我以为他这次只是想让Dye其他三人也像程暮寒一样信任他，避免堕天使一战生了什么事端。”
　　“毕竟以他的能力，这其中许多事不过瞬间便能解决，没必要又像对安胜作战那时故意激化矛盾，了事致小，小事致大。”
　　“可现在的他明显还有其他计划，而且背地里已经实施，不然不至于这一个多小时内突然招惹来难以计数的杀身之祸，怕是已经触及到谁的逆鳞了。”
　　“我得和九谈谈这件事。”蛇虺明显不悦起来。

　　“是啊，他要是真的为了他的小十一好，出这么大的事不和你联系？”
　　猰犬都觉得墨铭脑子有点问题：
　　“要不是我们Donna发消息告诉我K次域那边弈的成员忽然往ZT次域转移了一部分，好像要实施什么行动，我连十一遭遇危机都只能是接到报警才发现。”
　　“你觉得...十一能撑过去这段时间吗？”

　　“能，但决定因素不在我们。”
　　蛇虺刚刚发到猰犬的聊天界面一张关于程暮寒通讯装置的定位截图，那辆车就已然停入那处他常停的车位。
　　程暮寒只是走下来瞥了一眼猰犬，便毫不犹豫的走入小区，跟随林光霁而去。

　　“唉...你说，程暮寒这样又帅又有才还有家底的人不有的是机遇吗，为什么偏偏会对十一穷追不舍呢？”
　　探着头望向程暮寒消失的方向，猰犬总觉得这些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实际闷骚到恋爱脑一个比一个严重：
　　“总不能真就像他们队友说的那样，程暮寒本来就是个单纯又深情的人，对爱恋这些事不关注也不好奇，始终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结果突然冒出来十一这么一个完全符合他的喜好的小家伙，又是心理学家又是北极的，直接一见钟情了，开始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暗恋之路？”

　　“你相信一见钟情？”
　　蛇虺一声轻笑：“怎么没见你看我看直眼过？”
　　“滚吧你，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猰犬滑动手机屏幕，一边闲聊一边翻看工作群内传来的消息：
　　“原本我是不信一见钟情这东西的，但当模特的那段时间，我不信也得信，粉丝们的表现一个比一个有说服力。”
　　“而且...十一之前协助ZT15处理案件时给我们讲过，说一见钟情是在某些高评价主观认识的基础上，多重生理、心理及环境因素的影响下促成的结果。”
　　“至于剩下的那堆专业名词，我是一个都没听进去，就知道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
　　“这世界上不也有很多恋爱脑，比情人眼里出西施还要离谱的多吗？”

　　蛇虺：“......”
　　“我不否认程暮寒对十一一见钟情的可能，毕竟他和林光霁真正意义上的初遇，是在勿忘学研究总部那间会议室前，十一的发言确实震撼人心。”
　　“当然，我也不否认这可能是十一为了抓牢程暮寒而故意误导他情感的计划，十一之前也亲口和我说过这件事。”
　　“但同样，我无法排除其他因素的存在，因为那份他们二人仅半年相处就已经发生惊天动地变化的精神力，到现在都起因不明。”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教授要引导十一留在ZT总域，却不是小时候日日夜夜陪伴十一身侧的九所在的K总域？”
　　“只是因为我们在的ZT总域明面上是百分百和他作对，且过分特立独行，能够接受与勿忘合作甚至共生，符合十一想要走上的那条路吗？”

　　似是意识到情况不对，猰犬的眉头愈发紧皱，迅速连接好耳麦直奔程暮寒离去方向追逐：
　　“无所谓了，反正我知道他程暮寒死了可不会复生，十一要是因为这件事失控，可就不是小时候那样轻飘飘一场大雪的事情了。”

　　......

　　快步奔走在小区内，林光霁似觉察什么异样般忽地回过头，果不其然，在雪地上有一处异样的血迹，渐渐淡入雪层之中。
　　可他已经没精力去在意这件事，眼下的事情更加令他苦恼万分，便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站在房门前，冰冷双手已经握不住钥匙，他扶住那条被撕裂的纸胶带，缓缓滑坐在地，痛苦万分。
　　“为什么...”

　　似记忆逐渐恢复般，林光霁掩面深呼吸，试图驱逐出脑海里错乱复杂的梦魇。
　　“十一，记住教授的话，眼泪是懦弱的象征，疼痛只要忍耐就会消失不见。”
　　“安安静静的孩子才会被宠爱...”
　　那个人的声音不甚清晰，折磨的林光霁头痛欲裂：
　　“骗子！才不是这样！把我的人生还给我啊！”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过什么...才会被迫过这样的人生...”

　　难忍泪水，林光霁依靠在门口呜咽，他从未感到如此委屈。
　　明明以前的日子也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早就习以为常，为什么现在会软弱到这般地步？
　　因为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有人诉说，会被人安慰吗？
　　真的快要被折磨疯了。

　　听到林光霁的抽噎，已经上到一半楼梯的人忽地站住了脚，西装上混杂着血液的化雪滴落在台阶，犹豫半刻的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踏上返程的路，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响起：
　　“我说过，把这次的轰动压制住，这是Dye小队全员参与作战的条件。”
　　“Dye无论何时都是五人作战小队，林光霁也是我的队员之一，你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程暮寒：“......”
　　“可以，如果这样做就能证明他的身份无疑点，我会共享给你。”

　　挂断电话，程暮寒坐入驾驶室，用力按压住腹部的伤口似有些苦恼。
　　“跟在你身后的那几人很明显是惯犯，训练有素，人均持有匕首等凶器，目标相当明确。”
　　“而我制服他们时，你似乎也觉察到了。”
　　一声长叹，程暮寒瞥向林光霁那户窗口，看见人儿打开了窗户，探出小脑袋呆呆的看向天空，多了几分忧愁，程暮寒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就是你想要离开的原因吗...”

　　伤口的痛感愈发剧烈，已然拖不得，程暮寒只得即刻驱车离开。
　　林光霁看了眼程暮寒驶离方向，摇摇头重新坐回床头，翻动着手中笔记再度分析起来现状。
　　“就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结果...或许真的没有那样糟糕。”
　　攥紧手中钢笔，林光霁捂住脸稍作深呼吸，直视面前不过毫厘之差的黑影，一字一句道：
　　“无论是谁，胆敢干扰我实施计划，最好别被我抓到。”
　　“不然，我所承受的痛苦，必然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你们悉数加倍奉还。”

　　按下钢笔上的开关，一锋利匕首瞬间弹出，被人用力戳入背后刚刚闪开一条缝隙的衣柜，抽出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藏匿在被褥里的兔罟也及时扑出，将衣柜里那人带走，不过转瞬衣柜中仅剩一片杂乱衣物和依旧温热的血迹。
　　只是那血液的味道...

　　眉头微皱，林光霁走去书桌边取来试纸，握在手中用将早已佩戴好的手套包裹住，放入了一列带锁箱子中的最后一个。
　　打开，里面那枚倒三角的银饰闪闪发亮，试纸上的血液也渐渐转为墨绿，静静干涸。

　　“既然你们已经等不及，那就先从你们这里开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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