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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蛋
周致抱着闻秋哄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闻秋是没精神还是困了,眼皮半耷拉着,眼睫毛一颤一颤,可每到闭上眼睛的时候又睁开,强撑着也不知道在较个什么劲。
闻秋那较劲的眼睫毛颤了颤,终于不动了。周致听不见他的呼吸声,跳动的心脏比它的主人还要有存在感。
猫猫趴他身上睡着了。
他的头发自然干,本身头发就多,现在头发干了就蓬松得有些炸,摸起来顺滑又冰凉,跟他的脸看起来一样冷,只是这个人实际上跟个大暖炉一样,抱着很舒服。
周致怕他冷,打算就着这个动作给他套上睡衣,只是刚动弹,闻秋就又半睁着眼了,“别烦。”
凶巴巴的,还没睡熟呢。
“我给你穿衣服呢,把手抬一下。”周致吵醒了人,有些愧疚,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配合一点,我等会儿得洗澡了。”
闻秋拿了睡衣,翻身的时候拧了下眉,卷着被子把自己包好了,睡衣也卷进了被窝里,“等会儿穿。”
“你要自己穿么?”
“嗯。”
“又不是没碰过,羞什么?”周致揶揄了他一句,闻秋没反应,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我先洗澡,有事儿喊我知道么?”
“嗯。”
周致看他闭上眼后起了身,拿衣服去浴室洗澡,只是刚走到浴室门口,看见里边的惨状就怔住了。
闻秋的睡衣凌乱躺在地板上,被弄湿了,拆过的、没拆过的各种洗发水、沐浴露也倒在了地上,花洒也是没挂好,悬空吊着,水珠慢慢地滴落,“滴嗒”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没有一处能让脚落地的地方。
周致脑子一晃,像电流划过,想象闻秋停电时摔倒的样子,可他怎么也想不出他能摔成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狼狈不堪四仰八叉么?然后手足无措地连忙起身关花洒?那么黑,他应该没能在最开始就摸到开关吧,冷水淋到身上了会被吓一跳吧,又摔了么?又或者最初摔倒的时候起不来,疼得坐在地上龇牙咧嘴,还被淋了一身冷水?
明明早上洗个冷水脸都能跟他吐槽水冰的人,却被迫洗了个冷水澡,还死犟着嘴不跟他说。
他在想,他为什么要出去找闻女士谈话。
心里涌现出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收拾完后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淋到身上,挤了闻秋的沐浴露放在手心里搓泡,然后往身上抹,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星期天,早上老师发卷子,闻秋拿了满分,被老师夸了,闻秋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端正着坐姿开始写自己的练习,偶尔抬起手背鼓着腮帮子对着吹两下,又揉一揉。
大课间的时候闻秋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跟陈琰在走廊勾肩搭背时扫了一眼,开了后门进教室坐着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中午的时候跟陈琰他们一起吃饭,一堆人拉着桌子拼了好几桌,热热闹闹的,有人在饭桌上问他问题,他开了金口说了两句话,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期间陈琰问了句“班长宿舍几个人”,闻秋回“一个人”,陈琰那傻子又指着他说他宿舍有四个人,闻秋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绪。
吃完饭回到宿舍打算午休的时候,闻秋说想吃雪糕,他不让,闻秋闹了个脾气,自己单独霸占了张被子,亲了好几分钟哄好了。
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继续学习,闻秋屁股没离开过凳子两分钟。
晚上天黑得快,路也滑,他去食堂路上踉跄了一步,闻秋手快拉住了他,看他站好后就憋着笑,最后憋不住了就把校服帽子戴上低着头无声笑话他了。
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白色的泡沫顺着水流落到地板上,周致踩着拖鞋蹭了蹭,发出“蹭蹭”的声响,泡沫顺着微小坡度溜进出水口里。浴室烟雾缭绕,他抬手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往上撩,露出光滑的额头,脸部线条流利,水珠从下巴滴落,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不好惹。
该换拖鞋了,要是他的大宝贝儿再摔一次他得把这地板砸了重装。
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后穿上睡衣,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然后用干毛巾擦干自己的头发,宿舍灯还亮着,猫猫抱着自己的睡衣,睡衣袖子遮住了眼睛挡住了光亮,鼻尖下的漂亮唇珠很明显,他侧着身睡着了,后颈和肩膀露了一大片。
也不知道冷不冷。
周致很小心地将他怀里的睡衣抽出来,只是闻秋一有动静就醒,睁着双大眼睛像被吓到了,看了他两秒,似乎是认出了是谁,又慢慢地耷拉着眼皮了。
“别烦。”
“嗯,不烦。”
这易受惊的破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听见豆大点的动静都能被吓一哆嗦,以前没人陪的时候怎么办?盖着万能的被子躲起来隔绝一切么?
周致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弯着腰帮他穿衣服,闻秋说不上配合,估计就是困了不想动也不想说话,眉头微蹙表达自己的不满。周致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他的眉间,没一会儿就舒缓了。
“仗着年轻也不怕长皱纹。”周致低声说。
闻秋小声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还是在呓语。
周致将被子往上拉到他下巴处,掖紧他四周的被子后披了件外套蹲床边,撑着脸看他,脑子里回想着闻女士的话有些失神,指尖抬起轻轻点了点他的唇珠,他知道亲起来软软的。
这人平躺睡觉的时候像古董,缩着身侧着睡的时候可真像只猫儿。
安静又乖巧,睡着的那股傲娇劲儿也没少。
周致稀罕极了。
阳台宿舍的洗衣机一直在滚动,“咕噜咕噜”有规律地响着。
拿着手机开始点录像,镜头对着睡着的闻秋,屏幕里的闻秋皮肤白,脸小,明明长得挺高冷的,可看起来又帅又妹,周致小声地喊了一声:“闻秋?”
闻秋没反应,甚至连动都没动,呼吸声缓慢且弱。
“哈喽大家好呀,现在出镜的是我男朋友闻秋,他已经睡着啦。”周致声音很小,基本上是气音,带着笑意,说话速度很慢:“噢对了,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二号,晚上九点零三分,他今天睡那么早不是因为懒哦,他每个周天晚上都睡很早。”
周致解释了几句,又慢慢说着,他语气不像平常跟人聊天,倒像是在回忆并记录他们最近的生活:“最近天气冷了很多,他在教室学习的时候神经绷得紧,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得帮我补习,平时都是凌晨一点半才能睡,早上不到六点就要爬起来了。是不是很辛苦?我每天都觉得他好厉害,我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棒的人呢?”
周致嘴边扬起淡淡的笑意,又骄傲又心疼:“要不是因为他,我成绩也不会提升得那么快,以前刚谈恋爱的时候我问他问题,然后他就给我讲一遍,我听了一遍听不懂,他就会骂我白痴,一点儿都不给面子。我哪像他那么聪明啊,我要是心态差点估计就哭了,但还好,他给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的,估计也是怕我听不懂题难受,就会主动亲亲我,说我再教你一遍,你很聪明的,瞧着没,他夸我呢,我看着他这样我哪儿还记得难受,心里偷着乐呢。”
宿舍里只响起周致轻轻淡淡的嗓音,细细碎碎碾着回忆,话里话外都藏着爱意,“我爱你啊,闻秋。”
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得快了些,咚咚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然后逐渐归于缓慢。
周致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些好玩的事情,小声说:“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听懂了,但是我只有听不懂他骂了我之后,他才会主动亲我,所以我时常会跟他说再讲一遍,他这人太冷了,就算粘着人也高高在上的,我想他主动亲亲我。”
镜头里的闻秋动了一下,周致立马将手机放下,抬手轻轻往被子上拍了两下,看着闻秋那平静的睡颜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笑着嘟囔着:“这小祖宗。”
小祖宗藏在被子里的手蜷缩了一下,似是做噩梦了,哼唧了一声,微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无声地喊:“周致……”
“真好。”周致喃喃自语。
这是周致录得最久的一次视频,八分零六秒,镜头全程对着闻秋,他在镜头外小声地絮絮叨叨,视频最后结束的话像极了承诺。
“以后跟我结婚吧,闻秋,我会一直爱你。”
期待又紧张,热烈赤忱的爱意焦灼着,他想让闻秋永远待在自己身边,黏着他,他希望闻秋永远能开心地笑,永远快乐自在,希望他能学会将好的坏的都分享出来,不要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
他可以独享开心,但周致不希望他独自承受难过。
十八岁的周致想跟闻秋结婚,在闻秋到法定年龄的那一天。
二十二岁,还有不到六年。
他可期待了。
这一天结束,又是一个抱着大宝贝儿入睡的夜晚,拥抱紧实,一夜好梦。
玻璃窗外的路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雪花来了又融,在地上化成一滩浅浅的水。
周致像拥有幸运特权一样,老天爷总眷顾他,成绩提升得快,情书也变多了,反倒是闻秋像专门踩了霉运一样,从那天宿舍停电摔了一跤后,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找上他了。
“过来把药吃了。”
周致站在书桌旁将纸包的药打开,在玻璃杯里倒了杯热水,手握着杯壁检查水的温度,拿起小心地喝了一口,有些烫,倒了点放凉的开水,没听到脚步声又喊了声:“闻秋?”
“苦。”带着鼻音只吐了个字,这闷闷的声音听着就可怜。
“有糖,不苦。”
闻秋那天晚上洗完冷水澡就开始低烧,周致刚开始以为是他本身就暖和,等到中午放学去找他吃饭的时候,就看见闻秋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一摸脑门检查才知道是发烧了,闻秋一发起高烧就没力气,脑袋都快提不起来了,知道他来了就张开双手虚虚地抱着他的腰,皱着张脸,喊:“哥哥,抱。”
闻秋在宿舍黏人都不太会这样子,更何况是在教室,估计就是难受极了,意识也有些不清。
周致当时也顾不上什么,将他校服帽子往头上一戴,就抱着他往校医室跑。
闻秋发烧烧了几天,他就在宿舍躺了几天,以前一个人熬熬也就过去了,可这成天有个人关心他,那委屈劲儿矫情劲儿一点没少,反而还变本加厉。
可周致这次没惯着他,想吃什么都得按医生叮嘱的来,闻秋那脾气闹了好多天,本来吃东西就没胃口,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周致又不让。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那巧克力雪糕得买一整箱屯着吃,一天吃两根。
烧退了之后刚好是元旦,放了一天假,周致觉得他再不依着闻秋点儿估计自己就要完了。
闻秋本身不是爱玩的性子,也不是有口腹之欲的那种人,只是这嘴巴苦了好几天就想着找吃的,但他也不爱吃重口味的东西,所以找东西吃也难,裹了两件大棉袄一条大围巾东窜西窜。周致怕他吹风还给他戴了顶毛线帽,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还拿着件特别厚的棉服,就怕闻秋说冷的时候没衣服给他穿。
但这零下的气温怎么可能不受凉呢,闻秋吃不了太杂的东西,感觉胃口找回来了也就不想吃了,心情还变好了,心情变好了就想去江边看烟花。
周致最初不同意,可闻秋半垂着眼眸看他,他硬生生地觉得闻秋下一秒能说出“你今晚睡地板”这种话来。
原本看个烟花也没什么,元旦嘛,图个吉利,可那天晚上回来后闻秋就感冒了,外加点咳嗽,大半夜的还拉肚子,这倒霉催的周致第二天早上就去寺庙求了个符。
但是不怎么管用。
“好烦啊哥哥。”
倒霉蛋躺在宿舍床上懒得动弹,吸了吸鼻涕,“我想你喂我。”
最后这药周致亲自喂他了,只是时间有点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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