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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小云，”空低头说，“要想彻底终结轮回，你还必须排除所有影响时序的不安定因素。”
“你最后要消灭的对手，在这里。”他背后的发光大尾巴变成一个箭头的形状。
箭头的指向精确地指着自己头顶。
“啊？”小云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事态的超速发展已经远远超过小云的认知范畴。
“来回穿梭时间，妄图肆意篡改未来的我本质上和那些机械残骸没有什么不同。”半猫的语气相当平缓。他就像是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话一样。
一脸惊讶的小云完全不明白半猫想表达的意思。
半猫站在原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这件事，是我回收了两万多份记忆后才得知的。”半猫郑重地说道。
“你说。”小云觉得能有一点思考时间是一点。更何况猫猫的眼神看上去是如此的真诚。
“曾经，每一次即将失败的时候，你都让我在重启时间之前处理掉你，为的就是防止过去的那些意志再度附身于你那时的躯体，从而避免琳用新的载体干扰我所回到的过去。”
“我的双手也因此早已沾满你的血液。”
“这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与之前情况截然不同的这里。”
“所以现在要换做我来拜托你了。”
“就此彻底终结这两万多次的轮回，好吗？”
“我能控制这套武装的时限将至，还麻烦你好好送我最后一程。”
“不必内疚，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个混乱的意志会最终接管我这具身体，而我也只是不想闹得和琳一样罢了。”
一串长长短短的说明过后，半猫故意提高声量告诉小云说：“欺骗你的人，是我，利用你的人，是我，害死你上万遍的人，还是我。”
“没有我，你或许本不用经历这样的痛楚。”半猫在说这话时不由得小声了一些。
“也正是由于这样，我才无比地希望你从来没有认识过凯瑞这个名字。”半猫两爪一摊说，“我曾想，解决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或许比亲手送走一位熟人要容易不少吧。”
“可是，陪我一路走到这里的人，坚守我身边的人，还是我面前的这个你。”小云打断猫猫说道，“凯瑞也好，空也好，这都是你。”
“但我处理的那些人都是不同时间线上的你。”半猫插话道。
小云没有理会半猫，进而继续说：“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走到这里。”
“就算你说的属实……”小云的大脑有些卡壳。
“我也还没有原谅你，”小云对猫猫说，“所以，在我原谅你之前……”
小云语无伦次，她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这巨大的信息含量。
“你不许自说自话地瞎搞！”小云说道。
“终章既定。”半猫如此回答说，“我这些年里不断看到的那个未来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你注定会击败这个万千上古亡魂的集合体，然后登顶符文世界，成为你梦想中那位最棒的符文大师。”半猫说话的语速与平日的对话别无差异。
小云无法从半猫的话里听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猫猫所呈现出这一幕就像是剧院中那些排练过无数遍闭幕场景一样。
“你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小云原以为猫猫口中的未来是一个大团圆的完美结局。
“是啊，还没有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猫猫没有否认，“我从那时起就为此刻做好了准备。”
“莱昂纳多，琳，接下来，也该轮到我啦。”半猫依旧平静地说着无法让小云平静下来的话，“我们身上的祝福亦是诅咒。好在是我们的未来殊途同归。”
小云没想到这还真是半猫在脑中排练过多次的场景。
“小云，最棒的符文师是不会放任上古机械不管的……”猫猫继续用尾巴指着自己说。
“我不能接受啊！”小云也不晓得自己是在对谁生气。
看到小云的反应，半猫没有觉得很意外。他席地而坐，然后低头说：“没关系，我以前也是这样。”
“之后的我，如你所见。”半猫无奈地摊手说。
“现在，我根本无法保证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变回那个完全不认识你的版本。”
“小云，请你尽快……”半猫再次尝试请求小云动手。
但是他在看到小云脸上难过的表情之后又选择了不再继续说下去。
不一样的僵持再次让月华高塔之上的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时隔漫长的数秒，半猫还是说出了在脑中预演过的那句话：“请你别再犹豫。赶快动手吧，就像……”
“我对莱昂纳多和琳所做的那样。”
“为你解放全部机械武装、唤醒上古机械之时，我早已没有资格回头。”半猫的声音终于有些哽咽。
头戴机械王冠的半猫从地上站起来，手持元素战弓，用拉满弦的水元素箭矢瞄准了小云紧锁的眉头。
“引擎已经启动，”半猫对小云说，“箭，在弦上，莫让犹豫造成最坏的结果。”
高塔地面地面上的碎屑逐渐躁动起来。不处于地震带的月华此时震感明显。
挂在楼顶的通风管道摇摇欲坠，管道内的风扇叶片不断作响。
“小云，你感受到了吗？”半猫稳稳地站在原地说道，“回过神来的残骸绝不会就此原谅这位愚弄他们的新王。”
“许下那么触手可及的诺言，然后付之一炬。”半猫讽刺地对自己说，“我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啊。”
他的双脚微微脱离地面，身后的元素大尾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灿烂夺目。
那顶水元素的头冠已然浑浊不堪。
小云把法杖扎进地面。她手扶法杖，勉强站稳脚跟。机械半猫手中的水元素长弓仍然瞄准着小云的头顶。
“乱流，破。”半猫松开弓弦。
浑浊的水元素箭矢直奔小云所在的方向。
小云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扶着法杖，脚上没有一点要躲闪的动作。
高速行进的水元素箭矢在她面前的半米内急速坠地，把稀碎的地砖轰成一大片粉末。
“为什么不躲？”半猫放下长弓，大声质问小云。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在箭矢中拉满元素负荷。”小云实事求是地说，“你是不会这样面对被你认定为敌人的目标的。”
虚张声势的地面震动瞬间重回平静。
“空，趁你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小云从地里拔出法杖说，“我们再好好想一想，一定会有能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如果有，我也不必如此地大费周章。”半猫落地说道，“这个机械心脏是重启旧世界的核心。王冠则是连接上古机械的装置。”
“为了阻止艾琳，获取穿越时间的力量，我也的确选择了在这个时间点去唤醒那些本该长眠于时空裂隙间的机械与亡魂来从中汲取元素力量。”
“此次的机械危机因我而起，”空承认道，“我自始至终都能听见那些浩劫中的哀嚎。无论是敌是友……”
“过去的我，没得选。现在，我也不值得任何救赎。”
“与其被脑中那些千百年间的残像淹没，我还不如……”
半猫举起猫爪，朝自己脑袋射击了一发机械光束。
那一发光束随即被机械王冠吸收。
“你看，我的一切尝试都无法阻止这套以生还为执念而构成的机械武装。”半猫说，“唯一能够奏效的武器就是你手上的这根法杖。”
“顺带一提，这根法杖也正是历任六冠之首代代相传的武器。而这把武器自从诞生之日起就被赋予了斩除往日余孽的使命。”
“在我手上时，它始终无法战胜机械武装内那股生还的执念。我的任何攻击都难以从根本上伤及自己。我也始终无法将自己标记为旧世机械中的一员。”
“那说明你和旧世机械完全不同啊！”小云插话道。
“不，”半猫指着小云手中正在发光的法杖说，“到了你的手上，这根法杖能识别出来了。”
“这也是我初识你时就义无反顾地把这根法杖交给你的理由。”半猫终于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小云。
半猫的说法一下子让小云想起了那个他们相识的季节。
身为面试官的半猫曾一手为尚且不会使用符文的小云选取武器、书写入学面试报告。
从头至尾，半猫从未提及过如今的这些说法。
小云从未想过，他当年满口的期许竟会是用于掩饰其真正目的手段。
小云内心的震颤完整地反应在她那飘忽不定的目光上。
经过日积月累的相处，半猫不难看出这点。
“这些是事实，但我对你的其他情感也是事实。”半猫用陈述性的语言说，“我不认为任何事实是自相矛盾的东西。”
“对于该事实带来的影响，”半猫直视着小云说，“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这样？”小云握着法杖，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半猫继续说道：“我原先的计划就是处理掉开始失控的琳，然后让你用这根法杖击败同样终将失控的我。”
“自我第一次看到你身上潜力的那刻起，我便做好了这个觉悟。”半猫说，“这个计划从开始就是这样的。”
真正说到这里时，半猫还是犹豫了。他避开小云的目光，继续说：“只是……”
事到如今，半猫有些后悔，但是他知道，名为现实的空间终究还是会朝着那个自己窥见过的情况发展。
“那年的我还是过于自我，没有从小云你这个角度来考量如今的状况。”半猫垂头丧气地讲道。
“我曾以为，自己的情感仍旧长眠于深海，即便是生离死别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半猫低头看着脚下说，“从我开始去了解你的那一刻起，一切似乎就了有些脱离原先构想的趋势。”
半猫鼓足勇气，抬头看向小云。小云也用同样复杂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半猫。
相识许久，相视许久，面对着最熟悉的彼此，他们谁也说不出一个适用于这种情况下的词语。
漫长的十几秒过去。
除了那依旧呼啸的楼外狂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这片死寂般的沉默。
全身机械化的猫猫感觉不能再等了。他重新拿起战弓说：“不愿意现在动手也没关系。”
“只是我可没法保证之后的我会不会变成比琳更加疯狂的个体。”半猫说话时根本不忍直视小云那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机械元素从半猫的脑后向前蔓延。那只被琳小姐扯烂的猫耳已然在机械元素的加持下重构出原来的形状。
机械面具同样遮住了半猫那张接近瘫痪的脸。
“空，你其实还能压制住那些机械元素很久的吧？”小云仍旧对眼前的猫猫抱有最后的一点希望。
全身机械武装的猫猫连连摇头。
“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向现实妥协的吗？”小云不经意间说出了半猫之前在某个空间里说过的话。
“不妥协的话，我可能还在一人面对我们至今为止所经历过的全部，徒劳无获地往返于不同的时间节点之间。”半猫简短地回答道，“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当年和机械武装签订契约的自己。”
高塔外，乌云从未散去。
一人一猫之间隔着一条铺满灰尘的地砖分界线。外来的月光如地上残渣般零碎。
遥远的某处，从不为谁停留的时针又往后走了一格。
简短的沉默过后，猫耳少年最后一次摘下装甲上的面具，对迟迟不肯动手的少女说：“这是最后的抉择。”
“月华城，世界线，还是即将毁掉一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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