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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苏氏父子名动京城惹众议八戒嫦娥也要下凡做夫妻
墨囊果乃上界神品,区区一棵墨囊果树,便一扫天下愚昧顽劣之风,几千年来,文才诗豪辈出,文潮诗涛如大海扬波,一浪追一浪层叠不息。千年墨囊果更是神品中的绝品,从古至今只出过两枚。第一枚给了金童的化身李白,平地风雷掀起一场浩荡壮阔的诗文大潮。这第二枚的宿主也不是凡品,脑子受了千年墨囊果浸润启迪的苏轼也是一个诗文奇才,至于他在此次科考中为何只得了第四,没有得头名状元,则是另有蹊跷。
礼部省试的时候,苏轼本来是考了第一的。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引起了参详官梅尧臣的注意,自己阅后,赞赏不已,把文章举荐给了主考官欧阳修。欧阳修阅后,也大为震惊。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开篇即以上古时八位圣君的赏罚之道切入主题,“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赏善,鼓励其乐其始而勉其终;罚恶,规劝其弃其旧而开其新。有理有据,提纲挈领。
《传》曰:“赏宜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接着以尚书立论,以尧两次对待事件的不同态度,禅释圣人的宽厚胸怀。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再下来,又以尚书“罪疑惟轻,功疑惟重”的警语,辨析仁与义的关系,显示君子长者的忠厚之道,可谓探赜索隐用心良苦。
《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时其喜怒,而无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最后运用诗经至理,论述责人宽厚,进一步禅述君子圣人忠厚至甚的情怀。
欧阳修手捧试卷如获至宝,反复念诵,一再咀嚼,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又起身递给几位副主考过目,自己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心下依然欣欣然幸幸然,忘情之余,竟然当着几位同僚的面大呼:“此子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三十年后,更无人道着老夫也。”再踱几个来回,又道:“老夫当避此子出人头地也!”
当时,为了避免作弊循私情,考试试卷是糊名的。而且为了防止认出笔迹,试卷还经过专人誊录。欧阳修冷静下来,拿着那份试卷仔细捉摸猜度它的主人是谁。反复参详,越来越觉得是自己的学生曾巩所作。欧阳修是一位正人君子,也是一位道学长者,他怕别人说闲话,说自己偏坦私门,便把这份试卷定为第二。直到金殿唱名,才知道此卷的真正主人是二十一岁的苏轼。一个月以后复试春秋对义,苏轼又名列第一。不想皇榜张贴出来,却落了第四。
两个儿子,一个中第四,一个中第八,全在一甲之列,这是祖上有德,莫大的荣耀,把个苏洵乐得整日不沾家,到处访朋友拜故旧,逢人便说:“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我儿如拾芥。”
对两个哥哥高中及第,小妹却高兴不起来。她认为两个哥哥,尤其是大哥,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历史掌故如数家珍,写文章随便给个题目,稍作思忖,即欣然命笔,一挥而就;平时与朋友交谈,词源倒峡,悬河泻水,好似肚子里有流不尽的文采,而且诙谐多趣,令人不禁。小妹认准了世人没有人能超过大哥,大哥就是那状元的材料。那日在贡院门前,当听到大哥中了第四时,脑子里“轰”然一声,一时竟茫然失态,不知道了东南西北。渐渐清醒后,心地一片悲切,好似受了莫大的冤屈又无处诉说。她觉得一定是搞错了,不是考官搞错了,就是皇上搞错了,总之一定是搞错了。那个状元肯定不如他大哥,她大哥才应该是那个状元。
小妹替大哥惋惜,咽不下这口气,可这是皇上定的,她又无能为力。一日,她突然想起在贡院白墙上写字的那个疯子。仔细捉摸掂掇之后,心里拿定了主意。她偷偷准备了笔墨,一日,乘父兄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门。小妹来到贡院门前,见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侍卫,有人靠近门前,二人便恫声驱离。小妹见没有机会,便找一个避静地方静静等着。直到午时过半,从门里走出两个侍卫换班。四个人有说有笑,好像是说谁家婆娘生了娃,他们要乘机去大吃一顿。小妹见是机会,及时飞奔近前,掏出笔和墨葫芦,在白墙上疾书:“今科状元是苏轼……今科状元是苏轼……”还要往下写时,四个人已经围了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妹被带进贡院,又进了一间屋子。那些人听说她是新科进士苏轼苏辙的妹子,也没怎么为难她,简单叮嘱几句,派人送回了住处。
父亲和两位哥哥少不得一顿埋怨,但小妹心中的那口气仍然顺不过来,只是见父亲和哥哥看守得紧,才没再做出格的事。如此过了半个月,科考的一些内幕渐渐透露出来,人口辗转,免不了添油加醋,比实际情况更加神乎其神。什么欧阳修看到苏轼的文章后,连叹三个奇才,接着又说以后文坛恐怕就是这小子的天下了,老夫当避他一头成全他。还说殿试时,皇上见苏轼辩口无碍,对答如流,人又长得骨骼清奇,容貌俊朗,想招他做驸马,劝苏轼和原配离婚,遭到苏轼婉言拒绝,如此苏轼才得了第四,云云。这些内幕消息不胫而走,才慢慢平息了小妹心头的怨气。
一日,欧阳修派人来接交苏轼,引为门生。不久,父子三人登门拜访,相谈甚欢,欧阳修又把苏轼举荐给当朝辅臣名流韩琦\文彥博\富弼\司马光等。当时朝野上下崇尚诗文,一般市井小民聚首会客,尚且吟风弄月做个小诗附庸风雅;上层名流会客,尤其是新科贵人谒见文章大家,更少不了诗文属对。一来这是风气惯例,二来也是试才,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几场会文下来,苏轼的机敏学识口才更为人称道,一时整个东京都在传说奇才苏轼的故事。
苏家四人正在京城得意之时,岭外忽然传来家母程氏病逝的消息。苏家兄弟未及朝廷授官,急忙跟朝廷请了服母丧的假,收拾行李,一家人急匆匆往家里赶。苏洵睿达任性,又追求功名,对家几乎没操什么心,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以及对四个子女的教育,全都落在程氏一人肩上。如今孩子们大了,兴致勃勃进京赶考求取功名,而且事随人愿如愿以偿,两个儿子双双高中,遗憾的是这一好消息还没传回眉山,程氏已经先一步去了。兄弟二人和小妹扶着母亲的棺椁长跪不起,泣血恸悲。苏洵也在一旁默默流泪无声饮泣。已经哭得筋疲力尽的两个媳妇也跪在棺前陪着流泪。
宋制规定,父母故去,做儿女的要守两年零三个月丧;在朝为官的,也要卸官去职,回家守丧尽孝。按照家乡规矩,兄弟二人把母亲安葬在苏家祖坟里,又依照乡俗,请了四位菩萨供在弥勒佛殿中。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丧母之痛渐渐从兄弟二人和小妹心头如烟散去,一家人该吃吃,该喝喝,又没有官做,日子反倒过得清闲惬意。在两年多的守丧期间,兄弟二人除了属文对诗,便是结伴郊游,走亲访友,或者会见家乡的后学晚辈,给他们讲自己的赶考经历。老苏更是乐不可支,每日里不是他请别人吃酒,便是别人请他吃酒,无论在哪种场合,总是别人听他讲两个儿子和京城的故事。三个女子虽有姑嫂之别,但岁数相差不大,有共同语言,三个人整日腻在一起,除了张罗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便是手里拿个针线活儿,边做活儿边说感兴趣的话。一日大嫂主动问小妹:
“小妹,过了年你就十五了吧?”
小妹反嗔道:“大嫂也真是的,问了多少遍了,还问。”
“我是说,”大嫂撂开手里的活儿,看着小妹道,“我是说十五可不小了,该考虑嫁人了。”
“十五就嫁人?”小妹讶异道,“也太早了吧。”
“早什么早?你二嫂十六就嫁给你二哥了。”
“那是我二嫂,我反正这么小不嫁人。”
“嫁不嫁先定一个,十五岁真的该定一个了。”二嫂也劝。
“小妹,有没有中意的,大嫂找人去说?”大嫂试探道。
“没有。”小妹干脆道。
“没有……真的没有?”二嫂不相信。
“真的没有。”
“那……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大嫂问。
“我想找状元。”
“找状元?”大嫂吃惊道,“状元都叫皇上家招去了,哪能轮到咱们这种人家。”
“那我不管,反正我是非状元不嫁。”
“小妹,”过一会儿,大嫂又好言相劝,“你这么挑剔,小心老死娘家。”
“老死娘家就老死娘家,反正我不找凡俗之辈。”
两位嫂嫂再也无话可说。
嘉祐四年七月,两年零三个月服母丧期满,十月,一家五口又踏上了回京城之路,第二年二月安抵京城。如今一家人悉数定居在京城,老苏便作长久之计。几经斟酌,在宜秋门外不远买了一处住宅;约有半亩大,除了住房还有花园,远离吵杂的街市,周围有高大的老槐树和柳树,恬静安然,张目所及,随处是田园野趣,很适合父子三人的性格。一切安顿停当,便专候朝廷的诏谕了。诏谕很快就下来了,但二人考虑到第二年有制科考试,而制科考试为皇上亲自主持的一种科考,以“天子之命为制”,故称,目的是拔举非常之才,在三年一举之外不定期举行,也称为特科。此种考试要求直抒胸臆,坦白批评朝政,阐述自己的主张。仁宗皇帝求贤若渴,敕令举行此种考试,以激励公众敢言直言的风气。此等考试正合苏轼的脾气,他把平生所学,什么三坟五典九丘八作,什么经史子集野史稗语,一股脑儿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挥笔疾书,如泉涌,如河泻,洋洋洒洒,汪洋姿肆,很快写成二十五篇策论,呈在仁宗皇帝御案上。策,是对当时朝政时弊的分析;论,是对一些历史人物的评论。仁宗皇帝读一篇,爱一篇,赞一篇。苏辙考得也不错,喜得仁宗皇帝晚上对曹皇后道:“朕为子孙觅得两宰相矣。”
制科考试要求极严,首先要经院部名臣显宦举荐,才有资格参考。此次考试获得资格的只有三人,而苏氏兄弟就占了两席。其次制科出生高贵,录取严苛,虽分四等,但一二等从不授人,只是虚设,能得第三等便是第一。之前得三等的只有一人,而苏轼成了有宋以来第二人。苏辙和另一人得了第四等。
苏试兄弟的文章不胫而走,苏洵的许多文章也早已被世人熟知,三苏之名一时名噪京师,父子三人所到之处常常引起围观。朝廷规定,再有才能也要从低级做起,苏轼被授于大理评事(正八品),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苏辙被授于商州军事推官(正八品),因老父年迈,苏辙奏乞养亲,没有赴任。
苏轼在凤翔府任上政绩卓著,颇受百姓爱戴。三年后期满卸任,于英宗治平二年正月回到东京。三年多时光,京城文坛少了苏轼,显得有些寂寞;而平庸无能又老好人的仁宗皇帝,稀里糊涂在位四十一年,忽一日心口疼得厉害,乍然而逝,年轻气盛的英宗赵曙骤然登上大位。英宗知道朝廷积弊太深,一心思治,想破例重用苏轼不料却遭到宰相韩琦反对。韩琦以朝廷惯例为由,劝皇上用人须循序渐进,不可骤然晋升高位,即使入直史馆,也得先试诗赋各一篇,之后还要试策论。英宗反驳说,你也说苏轼擅长诗赋,既然知道其有才,何必还要再试。二人正争执不下,欧阳修到来,打破了僵局。他折中二人意见,提出不试诗赋,只试策论二篇。如此满足了韩琦的要求,又照顾了英宗的面子。其实老谋深算的欧阳修另有运筹。经过这几年交往,他已深知苏轼的才干,考试对苏轼来说不但不是畏途,反而是他展示才华的机会。他想借此次君臣之争,再给苏轼一次机会。事情果然如欧阳修所料,苏轼欣然应试,两篇策论引经据典,援古讽今直指时弊,赢得了英宗满意,也得到了韩琦等的赞赏。文章不胫而走,人口辗转,难免又有一番添油加醋,苏轼的文名又一次水涨船高,被众人高高地抬了起来。然而,世事多舛,人生难料,苏轼年仅二十六岁的妻子王弗忽一日一病不起,撇下丈夫和六岁的儿子撒手人寰。苏轼强掩悲痛,料理完后事,把妻子的遗体寄放在龙兴寺里。仅仅过了八个月,老苏也染病在床,竟也没有起来,结束了自己放荡不羁的一生。兄弟二人只得告了服丧的假,同家人一道抬着两具棺材回老家安葬。
却说八戒看别人中状元招驸马,心里痒痒,羡慕得要死,也想如此这般风光一回,便同了悟空去找观音,结果可世界找了个遍,也不见观音的影子。问悟空,悟空也说不知道,以为悟空哄他,赌气离开悟空独自去找。八戒满世界再找一遍,仍然不见观音的影子,颓然倒地,靠在一棵半截子树下生闷气。本方土地见他是一位尊神,主动近前套近乎:
“敢问这位大仙如何称呼?从什么地方来?”
八戒抬眼看,见是本方土地,没好气地问:“你不认得我?老猪的大名在三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却不认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恕小神孤陋寡闻。”土地恭谦道,“认识须得谋面,小神与大仙从未谋面,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今日见了面,以后肯定就认得了,还是要请教大仙尊讳……”
“听说过上界的天篷元帅么?”
“听说过,听说过。”土地口里应承着,眼里却一片茫然。
“听说过西天取经的八戒么?”
“也听说过。”土地见八戒凶恶,只得虚与应承。
“那就是俺老猪。”八戒亢声道,“在上界的时候,俺是赫赫有名的天篷元帅,西天取经后,俺是西天佛祖驾前的净饭使者,佛号猪八戒。可记得了?”
“啊,八戒大仙,听说过,早就听说过。”土地装出恍然的样子,又道,“大仙好似有什么发愁的事,说出来,小神忽许能帮你。”
“你能帮我?”八戒棱睁着眼,以不屑的口气道,“我在找菩萨,观音菩萨,你能帮我?”
“找观音菩萨?这,小神帮不了你。”又道,“你找观音菩萨什么事,也许小神能帮你出出主意。”这位土地显然是寂寞得太久,今日逮着一个说话的,不肯轻易放过。
“你帮我出主意?”八戒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说道,“那好,你就帮我出出主意。菩萨答应我和嫦娥到世间去走一遭,做一世夫妻,我见别人中状元招驸马很风光,也想来这么一出……找菩萨就为这事。”
“菩萨答应你和嫦娥到世间做夫妻,现在找不着菩萨,是这事吧?”
“就这事。”
“你和嫦娥做夫妻,你直接找嫦娥不就行了?”
一句话点醒了八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伸手拍着土地的肩道:“嗯,这个主意不错,还真给老猪出了个好主意。谢你了。”说着驾起云头朝上界去了。
八戒风风火火到了广寒宫的时候,嫦娥正踩着梯子擦挂在桂花树上的镜子。这面镜子是菩萨所送,自从有了这面镜子,广寒宫变得不再冷清,而且世人在思念亲人的时候,盯着月亮凝视,就会看见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近来嫦娥发现,当月亮正对下界的时候,对着镜子凝视,也能看见下界你想要见的亲人。如今又有了夜明珠,月宫里的气氛焕然一变,变得不再阴冷,不再瘆人,而是变得柔和温馨,给人一种微醺的惬意。
“嫦娥姐姐,快下来,我有话对你说。”八戒犹自气喘吁吁道。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嫦娥边下梯子边问,又道,“我先问你,方才你在下界满世界转圈子,好似在找谁?”
“我找菩萨。”
“你还和一个老头嘀咕半天,在说什么?”
“还是说菩萨的事……哎,我的事,你怎么都知道?”八戒突然觉得奇怪。
“我在镜子里看见你了。”嫦娥指指镜子,“在镜子里,下界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自从八戒给广寒宫送来夜明珠,嫦娥对八戒的态度一改往常,见了面总是笑脸相迎,说话也总是甜腻腻的。
“是吗,那这可是个宝贝。”八戒想起来的目的,又开口道,“姐姐,我来找你是想说咱俩的事……”
“等等!”嫦娥打断八戒的话,“你刚才叫我什么?姐姐?”
“对呀,姐姐,一直不都是这么叫吗?”八戒被嫦娥问的莫明其妙。
“亏你还在下界混了这么多年。”嫦娥道,“人家下界世人青年男女,男的叫女的妹妹,女的叫男的哥哥,这样显得男的老成担当,女的娇小需要呵护。你叫我姐姐,好像我比你大,……如此你把我都叫老了。”
“那该怎么叫?”
“学下界世人,你叫我妹妹,我叫你哥哥。”
“下界世人,男女情人才这么叫。”
“咱俩不是情人吗?你早就闹着要我和你到下界做夫妻,该不是反悔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八戒急忙说明来意。
“那你先叫一个。”
八戒故意扭捏着:“嫦娥妹妹。”
“哎。”嫦娥甜甜答应一声,也叫,“八戒哥哥。”
突然,背后“扑哧”一声笑,二仙扭头,见是老兔子正掩嘴偷笑。八戒近前去,揪着老兔子的耳朵道:“笑什么?没见过你爹你娘成亲么,这就叫你见见。”
老兔子疼得直咧嘴,使劲掰八戒的手。嫦娥走过来道:“你放开他,他又没恶意。”又吩咐老兔子道,“我要走了,最多也就几十日的事。我走以后,你要看好家……还有,你要看着镜子,要是看见我在下界遭难,你要想办法救我……可记住了?”
老兔子点点头。
八戒也拍拍老兔子的头道:“记住了,看好家。”
二仙驾起云头,离了广寒宫,直奔文曲星岛来。一霎那,文曲星岛已近在眼前,二仙收了自家云田,翩然登上星岛。只见满星岛烟雾缭绕,一眼看不出两丈远。八戒不无嫉妒道:“老头真是好运气,天下学子都想考功名,每日起来给他烧香磕头,看把他发的,今日非得跟他讨些自家云田不可。”八戒说着喊起来,“老头,快出来迎迎,老猪我迷路了,找不着你的文昌宫了。”
喊完,静耳听一会儿,并不见有动静,只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八戒再喊一遍,仍没有动静。嫦娥也喊,也不见动静。八戒疑惑道:“莫不是老头不在家?”
“看样子像。”嫦娥道,“要是真不在家,我们怎么办?墨囊果吃不成了。”
“今日墨囊果非吃不可。”八戒说着不觉笑起来,“想当初,我和猴哥在西天路上偷吃上元真人的人参果,惹了大麻烦,今日就是惹麻烦,这墨囊果也要吃。”
“西天路上,你们做得太过分。”嫦娥道,“吃了人家的果子,还坏了人家的树。今日咱们只吃果子,不伤树。反正这果子就是给人吃的,我们吃了,也没什么不对。”
二仙拨开迷雾,左转右转,终于找着了文昌宫,来在墨囊果树下。云雾迷茫中,依稀可见墨囊果树有五六丈高,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却飞檐翘角般斜着朝星岛外伸去。八戒高兴得哈哈大笑,对嫦娥道:
“姐姐,哎不……妹妹,你眼神好,仔细瞧瞧,哪一颗最大,最熟,老猪摘下来给你吃。”
“你还是个有良心的,算我没有看错人。”嫦娥含娇带嗔道。
“那是。”八戒也得意道。
嫦娥仔细瞅一会儿,发现一颗又大又紫的,指给八戒看:“你看那一颗,又大又紫,就是高了点儿。”
八戒看一会儿,也看见了,道:“是有些高,不过再高,今日老猪也得把它摘下来。”
八戒想借现成的云田腾云上去摘,踮了几下脚尖,根本起不来,心想可能是云田认主的缘故,低头自己吐一些云田在脚下,再踮脚,仍然起不来,心知事情不简单,口里骂着:“一定是老头作怪。”来到树下,往手心吐口唾沫,双手搓匀了,抱着树杆想上树摘。“肯哧肯哧”爬了有一丈高,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掉了下来。嫦娥急忙上前察看抚慰:“摔疼了吧?摔哪儿了,我给你揉揉。”
八戒强作好汉,从地上爬起来,无所谓地拍拍衣襟,道:“没事,这点儿小灾小难还难不住老猪。只是这果子看得着,吃不着,如何是好?”
“我想起来了。”嫦娥恍然道,“平时文曲星摘果子,总用一根长杆子摘,若找见他的长杆子……”
“我也想起来了,是用长杆子……我们一起找找。”
二仙分头一顿找,还真从旮旯里找出一根长杆子来;核桃粗细,三丈多长,尖的一头绑着一个小网袋。八戒也不看仔细了,拿起杆子就捅那枚大果子。原来墨囊果树朝星岛外斜长自有它的道理,果子熟了,自己就能掉到下界去,掉到谁的碗里,谁就成了才子,受用终生。若是要摘下来私相授受,光拿杆子还不行,还得先把果子套进网袋,然后左右一拧,果子才能摘下来。八戒没有看仔细,果子捅下来,结果掉到下界去了。
“八戒哥哥,多可惜,最大的一颗掉下界去了。”嫦娥跌足惋惜。
“再找找,肯定还有大的。”八戒安慰嫦娥,又道,“如此摘下来,还得掉到下界去,找个什么东西接着才好。”
“不用找东西接。”嫦娥仔细看看杆子道,“你不要捅,先把果子套进网袋里,再来回拧,果子就装网袋里了。”
八戒仔细看杆子,也明白过来,笑着道:“还是妹妹心细,好在树上果子多的是,我们再找找,挑大个的……”
嫦娥很快又发现一个大的,八戒轻易摘了下来,从网袋里掏出来递给嫦娥:“妹妹你吃,你不是想做才女吗,吃了它,肯定能做个大才女。”
嫦娥也不客气,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吃了下去。八戒又摘了两个,嫦娥自己从网袋里掏出来又吃了下去。八戒摘下第四个时,见嫦娥掏出来又要吃,忍不住开口道:“妹妹,你先别吃,先听我说句话行不?”
嫦娥停住手,疑惑地看着八戒问:“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八戒嗫嚅道,“你到下界是当才女,吃一个就满够,如今已经吃了三个了。我……我到下界想当状元,状元那就是天下第一,不吃这果子,肯定得不了,这一个能不能……”
“你想吃对吧?”嫦娥笑着道,“你早说呀。我一吃起来,觉得味道还行,一时竟忘了你……来,你吃,吃了这个,再多摘几个。”
二仙将树上个头差不多的,足有几十颗,摘下来吃了个干净,抬头看树上,尽剩了一些毛桃青杏,看不上眼,方才住了手。
“八戒哥哥,现在我们去哪里?”嫦娥边抬手擦嘴上的残汁边问。
“到下界去。”八戒很有主意的口气,“我们吃了这么多果子,我一定能当状元,你一定能当才女。不过,我当了状元,皇帝老儿就要招我当驸马。你一定要投生在皇帝家,不然我们就做不成夫妻了。”
“我们到下界去,要不要跟玉帝说一声?”嫦娥有些心虚。
“用不着,这都是菩萨安排好的,到时候有菩萨周旋,一切都不成问题。”八戒满有把握道。
二仙说着话准备离开,八戒一转身,看见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定睛看时,是一块好看的石头,上边还刻着一样走兽,又像羊又像牛又像鹿。八戒越看越喜欢,便顺手揣在怀里。二仙驾起云头,离了文曲星岛,径直往南天门来。八戒是常客,在南天门来去无阻。嫦娥平时对南天门的武士也多有授受,也都给面子。二仙出到门外,看着下界正要飞身而去,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如何?你们要私奔么?”
二仙愕然回首,不由又笑了起来,原来说话的是菩萨,旁边还站着文曲星。八戒上前一步埋怨道:“菩萨你去哪儿了,叫老猪可世界找,腿都跑细了,也没有见着你的影子。”
“找我做什么?”观音忍着笑问,“是不是想当状元,还想招驸马?”
“这些你都知道,老猪就不说了。还望菩萨成全才是。”八戒说着朝观音双手作起揖来。
“当状元,还要招驸马,”观音绷着脸道,“天下好事都叫你占了,这可未必是好。”
“下界每次大考,当了状元的都招了驸马,又不是老猪异想天开……菩萨你就成全老猪吧。”八戒说着又作起揖来。
“我问你,”观音道,“状元那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那得肚子里有墨水……”
“墨水我有。”八戒拍拍肚子,又指着文曲星道,“我吃了他的十几个果子呢,下界那些土包子肯定没我墨水多。”
“你还在这儿逞能,”文曲星嗔着脸道,“吃了我的果子,中不了状元,可就可惜我的果子了。”
“还有,”观音又道,“招驸马那是给皇上做女婿,你不想和嫦娥做夫妻了?”
“菩萨今日如何糊涂起来了?”八戒道,“你把嫦娥妹妹投生在皇帝家做公主,我当了状元,她正好招我做驸马,这么简单的事,菩萨今日怎么……”
“你这好事想得太多,把我都给弄糊涂了。”观音扭头问嫦娥,“你呢,真的想当公主,招他做驸马?”
“若能如此当然好。”嫦娥笑着点头。
“不想做才女了?”观音问。
“做才女,当然想,不想我就不吃那么多又酸又涩的果子了。”嫦娥道。
“恐怕当了公主,就做不了才女,你选哪一个?”观音看着嫦娥问。
嫦娥一时难下定夺,看着八戒,叫八戒拿主意。八戒又给观音作揖。“好我的菩萨哩,我们难得一世为人,你就成全成全吧,以后千年万年给你烧高香。”
“这件事,我尽力而为,成与不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菩萨帮忙,哪有不成的事。”嫦娥满心欢喜,立时拉了八戒就要到下界去,文曲星又叫住了他们。
“且慢!二位如此急着到世间去做夫妻,就不想跟老朽说点什么?一个要当状元,一个要做才女,这可都是老朽的一亩三分地,别看你们偷吃了老朽的那么多果子,到时候,老朽叫你们做不成,还是做不成,你们信不信?”
二仙听了,立刻停住脚转回身来。“我信我信。”八戒涎着脸讪笑着走近文曲星,又道,“老神仙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当状元做才女,也是为你增光不是……”
听八戒说这话,嫦娥突然想起一件事,走上前朝文曲星深深一鞠躬道:“老神仙,嫦娥有一事想求你,你一定得答应……”
“什么事,你说?”文曲星问。
“你先答应,我再说。”嫦娥坚持道。
“行,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办到就行,你说吧。”
“历代文士写广寒宫的诗文数不胜数,其中有的差强人意,有的就难逃‘浅陋’二字。我早就有一个心愿,亲自为我的广寒宫写一篇美文。如今菩萨答应帮忙我们到世间去走一遭,机会难得,肯求老神仙成全小女子的心愿。”
“放心去吧。”文曲星满有把握道,“你吃了我的那么多果子,应该没问题。”
嫦娥高兴至极,朝文曲星深深三鞠躬,拉了八戒就要走,又被文曲星叫住了。
“八戒,你偷了老朽的一样东西,临走得跟你说道说道。”
“一块破石头值得偷吗?”八戒掏出石头拿在手里,“再说你这东西随便扔在一个角落里,你也没把它当回事,老猪我随手捡起来拿着玩玩……”
“我问你,你拿它有什么用?”
“也没什么用,就是看着好看喜欢。”
“也罢,喜欢就送给你,去吧。”
二仙作别菩萨文曲星,一纵身向下界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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