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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怨憎会
唐糠裳在白天的时候去抓药，抓了药之后却回来告诉袁峰，说唐魈失踪了。
“唐魈失踪？”袁峰难以置信，“他还会失踪呢……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得了病啊……”
“不知道，或者又去哪里杀人放火去了。”唐糠裳皱着眉道，“只是失踪的有点突然。我不太放心。”
袁峰嗑着瓜子，一边听他说一边往地上一蹲，把瓜子皮扔的满地都是。唐糠裳没好气地拿来扫把开始打扫，他赶着扫袁峰赶着吐，把唐糠裳气得想把他当瓜子嗑。
“你昨天跟谁行了周公之礼？”他举着扫把问。
“……别问了。”
“是新欢还是旧爱？”
“跟你。”
“滚蛋，老子昨天打了一天的坐，哪他爷爷的有功夫跟你耍！”唐糠裳破口大骂，“王八秃，你是不是又去偷偷见他——”
“不是偷偷的，是……是对方……”
“他要你就答应了？”
“糖糖……别问了……”
“是不是又把你弄得满身是伤？”唐糠裳冒着火问。
“没有。”袁峰嗑着瓜子摇头，“破天荒第一次……挺温柔的。”
从前都是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不过随心而行。毕竟那个人也开荤不久，不懂把持也是正常。但上一次……却是比以前更温和平缓了很多。
唐糠裳重重地叹气。
“你就那么中意他？”
“我也不知道。”袁峰吐了一地瓜子皮，“可能我是个傻的，还没回过神来。”
“那你要跟他……”
唐糠裳说不出破镜重圆这四个字来。他觉得这是把这个家伙又往火坑里推。
但袁峰却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没想好。
那个人送他的相思骰，被他当成宝贝一样挂在腰上，一刻也不拿下来。因为是对方给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很珍惜。
“什么时候回少林？”唐糠裳问。
“就这几天吧。”袁峰道，“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
“行，我送你。”
“你不跟我回去？”
“唐门有任务。”
唐糠裳说着，白了袁峰一眼，把他吐的瓜子皮扫的干干净净。
准备回去之前，袁峰没什么事做，就每天都待在竹楼里养尊处优。唐魈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唐糠裳去找过几次，也都无功而返。他试着发信，也没有回应。这实在蹊跷。
“他这是被我打了一发追命，伤心了？离家出走了？”唐糠裳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从前怎么不知他如此器量狭窄……”
“你准备个画影图形，张贴了四处问问吧。”袁峰道，“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瞎子摸象得好。”
唐糠裳心说有理。他绘制了唐魈的画像，试图对外散布，但转念又一想，唐门当中没人不认识他啊，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这贼秃出的什么馊主意！又浪费了一张精美的空白画纸！
他在那边生气，袁峰却在房内躺着，举着那枚相思骰看了很久。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想那个人，包括他的样子和他所有的点滴过往，相处细节。即便如今没有见到他，却也历历在目。
喜欢他身上那股松上雪水的问道，是很清凉的寒气。袁峰知道自己又在思念他，想着想着，都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葬天枢说他会来找自己的，可以再等等。袁峰忽然很相信这句话。
“哥哥。”他对着那相思骰道，“如果你来找我，我就跟你回家。”
只要你为以前的事道个歉，好好解释解释，或者给我个什么理由让我不再计较，或许我还是可以考虑下原谅你。
至于你那些朋友们，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大可以互不相见，只单线与你说话就是。为了你，多少为委屈一下我自己，也不是不行。
“我可真是个好人。”袁峰自言自语道，“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
都说好了，要当夫妻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那相思骰放在胸口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袁峰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会，却又好像并没有睡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话，火急火燎的，像是来找唐糠裳的，又像是来找他的。
“不得了了！出了大事了！”
“什么事？”唐糠裳问。
“先前来咱们这的那队苍云，你还记得吗？有个叫葬天枢的。”
“记得。”
“他死了。”
成都镇，坠崖而亡。
袁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猛地翻身坐起，以为自己听错了。
*********
葬天枢是在灵蛇谷附近坠崖的。据说是他的马被毒蛇惊吓失控，又中了蛇毒，怎么都控制不了，载着他直接从高处摔了下来，当场丧命。
他的玄甲卡在了马鞍上，未能及时弃马而逃。等找到他的时候……似乎眼睛都还还没闭上。
“他好端端的，去灵蛇谷干什么？”袁峰问。
他四处打听，四处询问，想知道一个答案。但无一例外……
“不知哪来的传闻，说蛇胆可以治疗修为不足之症。他应该是去灵蛇谷取蛇胆的。”
袁峰不信，那些人怎么说他都不信。他站在唐糠裳的院子里，好半天之后才弯下腰来，却喊也喊不出，哭也哭不出。
“啊……”
他大口喘着气，像是无法呼吸，把唐糠裳吓得脸色煞白。
“大和尚！”他急忙拍着袁峰后背给他顺气，“你没事吧！大和尚！”
但袁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他觉得不对劲，明明早上还好端端的，为什么晚上就说死了？
“我不信。”他道。
“我知道，一时难以接受……”
“我不信他是意外。”袁峰大睁着眼睛道，“我觉得是人为。”
他紧紧地攒着那只相思骰。此时此刻，他觉得此物扎得他掌心生疼。
袁峰忽然推开唐糠裳，一个人拿了武器就朝外面走。但唐糠裳急忙把他拉住，哪里也不让他去。
“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找人问个清楚。”
“你现在没有武功没有修为！你拿什么问！你怀疑谁！”唐糠裳急道，“你有证据吗？你有证人吗？你贸然去找谁问？”
“不用你管。”
“你不许去！”
“不用你管！”
袁峰试图推他，但根本就推不动他，反而被他掰着手腕，拉过来死死按着，不许他离开。
“别发疯大和尚！做事动动脑子！你的脑子没坏！”他吼道，“别一时冲动去做会后悔的事！想清楚了再去做！”
袁峰被他箍着，动弹不得。但他眼里那抹怒火，却始终无法熄灭。
“我觉得，这不是意外之灾，是人祸。”
*********
袁峰发了一封信给一个人，要他来唐门一趟。
他将时间约在了第二天的傍晚。快到的时候，他趁唐糠裳打坐调息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竹楼，去了唐门竹林外的小路附近。
那片竹林里有许多萤火虫在闪烁不定。袁峰看着它们上下飞舞，站在草从前一动不动地站着，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件衣服被披到了他的身上。
“身子这么差，在这里会着凉。”
袁峰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转过头。他看到阿九站在身后，依然不是他自己那张脸，也依然如初见时候那样……气场强势。
他倒是恢复得很好啊。比自己想的好多了。
但袁峰却把衣服扯下来，丢回给了他。
“我不需要这东西。”
“峰峰，怎么了？”阿九问，“我收到你的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今天其实很早我就过来了。”
“我不想和你叙旧。”袁峰道，“我有话要问你。”
“你说。”
“葬天枢是不是你杀的？”
阿九愣了一下，他眼神中那种意外和震惊，有一瞬间让袁峰的心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但接着，阿九的眼神就沉了下来，像一池深潭一样。
“你把我叫过来，就为了问这件事？”他轻声道。
“看来你知道他是谁啊。那正好，我连试探都省了。”袁峰道，“是不是你？”
阿九看着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是我杀的怎样？”他问，“不是我杀的又怎样？”
“你这话算是承认吗？”
“你很在乎那个男人是吗？”阿九阴沉地问，“那个从早到晚陪你吃饭、散步、坐车，还亲手做糖串儿给你吃的人？”
“你跟踪我？”袁峰微微一惊，“杨九天，你真的在跟踪我？”
“重要吗？你在乎吗？你只在乎他是不是我杀的，对吗？你是不是很中意他？”
“我中意谁和你有关系吗？”袁峰当即道，“我们已经不是情缘了，我说断，你答应了。”
阿九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但却毫无力气，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你在榻上跟我相与的时候，说你不会断的！”阿九嘶哑道，“你亲口说的！你说你不会的！”
“意乱情迷之时的话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耳鬓厮磨间的承诺你也信？”袁峰恨恨道，“我们断了就是断了，从此之后各走各的路，我跟谁好不跟谁好都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阿九捏紧了他的肩膀，把他捏得生疼，“好啊，好啊。跟我没关系，我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对吗？是不是连个人都不算？就是个孤魂野鬼！”
“很疼啊！”袁峰吃痛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放开我！”
“我说过的，只要你乖乖的，我会一直宠着你。为什么不听话？”阿九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我不是你身边的物品，我是人！我有自我意识！”袁峰反感道，“不过是睡了几次的关系，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睡了几次的关系？”阿九忽然失神般地笑了起来，“原来对你而言……我们就只是这种关系？”
“放手！”
“我不放。”
“我叫你放手！”
“我不放！”
阿九说着，一只手猛地掐住了袁峰的脖子。他的脖颈很软，仿佛一狠就会被掐断，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我没说断情缘！我没说！”阿九一遍一遍重复道，“你敢断，我就杀了你！”
“好啊，那你就杀了我吧。”袁峰道，“杨将军，尽管动手。”
“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待在一起？”阿九问，“为什么？”
“我说了，我跟谁在一起，发生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我是自由的，听懂了吗？”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没有人是你的，每个人都只属于他自己。”袁峰皱着眉道，“正常一点吧，杨九天，发疯和死缠烂打这种事情只会显得你十分幼稚！”
阿九的嘴唇在发抖，额头上的青筋渐渐泛出黑色，忽轻忽重。
“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他问，“我这一路过来，听了好多传言。有人说你跟那两个唐门不清不楚的，还有人说你跟那个苍云好的不得了。你知道我听见这些话，是何感受吗？”
“哥哥，你既然跟踪我，该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袁峰看着他道，“再者，就算我做了，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我们已经断情缘了，别用那一套世俗的理论道德绑架我。”
杨九天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眼神狠戾得竟不像活人。
他松开袁峰的脖颈，转而捏起了他的下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阿九问，“你跟对自己心怀叵测的人走的太近，真的是好事吗？”
“你不用说这些话激我！”袁峰终于生气了，“只是朋友！都只是朋友！”
“朋友？就只是朋友？”阿九低声道，“你是真的拿他们当朋友吗？还是说，你尝到滋味了，的确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身火？”
啪地一声巨响。袁峰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打得阿九一侧脸颊当时就起了红印。
“你这话真叫人恶心，”袁峰厌恶道，“真让我恶心。”
阿九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将自己吞没。
“觉得恶心？那我再说点让你更恶心的话。”他睥睨着袁峰道，“那些谣言还说，他们给你下了秘药，让你连肚子都有了。你想过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是什么反应吗？”
袁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一瞬间他大睁着眼睛，吃惊地看着阿九，嘴唇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就溢出了眼眶。
“你信那些传言……也不信我是吗？”袁峰难以置信地问，“下一句你要说什么？是说我不检点还是说我浪荡？哥哥，你还要拿这些话来折辱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
他说不出话来了。泪珠不断掉落在阿九手上，让他一时有些发怔。
“你竟然……”阿九喃喃道，“你竟然为别的男人……在我面前落泪……”
“可我在那个人面前，眼泪却是为你掉的。”
袁峰说着，却缓缓抬起手。掌心里捏着那枚相思骰，被他一下子按到阿九的胸襟上。
“九哥，我忽然发现……也许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袁峰认真道，“及时止损吧。还给你。”
原本还心存希冀。但现在……的确觉得大可不必。
他看着那人，松开手，让那枚骰子从阿九身上落下，落在了地上。
“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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