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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了。
城中的百姓有些办法的都趁李倓等人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四散奔逃。没能逃得了的,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史思明在大军进城前,便下令屠城。无论是残存的唐军还是无辜的百姓,全都做了安军的刀下亡魂。
安庆绪找到长孙先生和林致的时候,师徒二人正安之若素地为身旁的伤兵疗伤。
四周的安军得了安庆绪吩咐,并未上前打搅他们。
安庆绪走上前,挥退了四周的安军。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头:“徒儿拜见师傅。”
他们师徒,本亲密如父子。平日里从没有这样礼数周全的。只是如今不同往日。立场变成了敌对关系,恐怕师父心中,从此也不再认他这个徒弟了。
长孙先生回头看了看他,拿起一条布巾擦了擦手:“起来吧。”
安庆绪见长孙先生一脸淡然,心中更是忐忑:“师傅?”
长孙先生上前,虚扶了他一把:“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为师不怪你。为师曾教过你,医者眼中,只有伤病残弱,没有身份地位。今日,就是安禄山受了伤,为师也会为他疗伤的。只是,为师还是有一句话嘱咐你。”
安庆绪以额触地:“徒弟洗耳恭听!”
长孙先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医者仁心,切记!”
安庆绪只觉得眼眶有些微热。这句话,是他入师门的时候,师傅送给他的第一句话。师傅待他,向来如同亲生。可如今,师徒缘分,只怕是要尽了。
林致含泪看着他,那目光中分明有话想问,却怯怯的,不敢说出口。
安庆绪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起身对长孙先生说:“师傅,我已在城外备好了马车。车夫和随从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会护送你和师妹回长安。事不宜迟,请现在就出发吧!”
长孙先生缓缓起身,背起药箱,云淡风轻如同平日里出诊去一般,唤道:“林致,你腹中还有身孕,收拾了东西,这就随为师回家去吧。”
林致盈盈的泪目终于决堤:“师傅,他,他是大唐的郡王,总不能埋骨他乡啊!”
长孙先生叹道:“痴儿,你身为医者,难道不知道,人死灯灭,留下的不过一臭皮囊?作为军人,马革裹尸也算是善终了。便随着风云阳光化为自然,难道还要回长安亲眼看着他们李家倒了吗?”
林致抿着唇,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却说什么也不肯迈开脚步。
安庆绪微微皱眉,趁林致不查,在她颈后轻轻一拍,林致便晕了过去。他打横抱起林致,说道:“师傅,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两人到了城郊,林中果然停着一架马车。
长孙先生掀开车帘先上了车,目光落进车厢,身子微微一滞,回头看了安庆绪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
安庆绪将林致小心地安置于车厢之内,让她靠着一侧车壁坐好,自腰间抽出一根银针来,往林致人中轻轻一刺。林致叮咛一声,悠悠转醒。目光却被车厢里躺着的那个人吸引住。
只见那人平躺在车厢里,身上的盔甲已被除去,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面色略有些苍白,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昏睡着。右眼周围,裹着厚厚的纱布。
林致又惊又喜,将目光投向安庆绪。
安庆绪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地笑意,摸摸林致的头:“傻丫头,‘心脉肺经之间,有地不盈一寸。刺之可使人作假死之状’。师傅教的,都忘了?”
林致用手捂住嘴,喜悦而愧疚的泪水簌簌落下。是啊,从小师兄就像个亲生兄长般待她,怎会不顾她的悲痛致李倓于死地?
安庆绪背过身去:“快走吧!回长安去。替我照顾······”那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有吐露出来。他二人,终究是缘尽了。
车夫和随车的两个汉子朝着安庆绪的行了一礼,扬鞭一抖,那驾车的马儿便扬蹄飞驰而去。车轮卷起滚滚烟尘,迷得安庆绪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努力注视着马车远去。
身后,史思明下了屠城令。
昨日还训练有素、锐不可当的士兵们,化身为一只只恶魔。他们烧杀掳掠,如同饿狼一般扑向富户家的金库、扑向钱庄、当铺,扑向妙龄的少女。他们的刀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他们的口袋装满了掠来的财物。餍足之后,他们放火烧了抢夺过的民居,烧了杀害的百姓尸身,销毁了他们作恶的证据。
士兵们的哄闹声、笑声,夹杂着百姓们的哭喊、房屋倒塌的响声。潞城,真正沦为了一间地狱。
安庆绪痛苦地闭上眼。史思明在军中比他资历久,声望几乎与他父亲比肩,屠城令,更激发了士兵们的兽性和贪欲。他根本就制止不了。那些被杀害的百姓们的哭叫声,像一把利刃,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他宁可像大哥那样在长安沦为人质,也不愿整日与这些野兽为伍。
在这样的战事之后,士兵们都陷入狂欢之中。没有人去主意他们的少主,心中隐藏着这样的痛苦。
潞城破,史思明等带领大军直扑洛阳。
洛阳陷落。
天宝十六年,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建立国号“燕”,年号“圣武”,称“雄武皇帝”。封次子安庆绪为晋王,三子安庆和为郑王。定都洛阳,以范阳为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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