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作者: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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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七护短


      温贵妃笑容可嘉,与顺妃娘娘品鉴起画来。

      温澈与晴初并排走着,皆是倾国倾城的容颜,仿若天造地设一样,再般配不过。

      众人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大名鼎鼎的纨绔温世子长成这样。

      一路上,都沐浴在贵女们惊为天人的目光下。

      走到排行前三甲的画作前,因为有落款,温澈扫了一眼,就看见了晴初所画的杨柳仕女图,暗自给了评语:“画技算不上高超,主要是切题,靠着立意新颖讨巧罢了。”

      当然,他可不会拆未来媳妇的台,还装作正经的评价道:“纵览一遍,唯此画最合我心,当得头筹才对。”

      他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不是盖的,明明一长排的画,他独独就仔细看了晴初画的这一幅,还是先瞄的落款处,却直言不讳的点明要这幅得头筹,全然不故周围人的唏嘘。

      “温哥哥。”嘉含公主柔声唤道,声音里透露出按耐不住的欣喜。

      温澈侧头看了嘉含公主一眼,说道:“你来得正好。”

      嘉含公主见温澈还记着她的样子,心里又多了几分激动,毕竟上一次见面,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她是谁。

      不过,温澈接下去的话令她仿佛被浇了盆冷水,瞬间淋了个透心凉。

      “听宫人说起,顺妃娘娘是让你分的前三甲的名次,这杨柳仕女图怎么排的第三,明明该夺头筹才对,你把名次再改一改罢。”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规矩是他定的一样。

      嘉含公主气极反笑,说道:“温哥哥,众人皆知你与孟姑娘被圣上钦定了婚约,但这比试场中不论亲疏,只论输赢,总不能厚此薄彼,非得孟姑娘夺头筹罢,岂不是对其他姑娘们不公平。”

      温澈未料到居然能从嘉含公主嘴里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以往对她的印象虽然不深,但并没觉得是个如此爱钻牛角尖,不讲情理,一个不乐意就炸毛的刁钻公主。以前她总是笑盈盈的左一个温哥哥,右一个温哥哥,是个柔声细语的娇弱丫头,他还同情怜悯过她成为和亲公主的遭遇。原来他还是看走眼了,果然女大十八变,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嘉含公主注意到温澈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难免生出丝丝懊恼自己过激的话语,可是要让她亲口更改成孟晴初拔得头筹,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抗拒的。

      孟晴初抢了她的温哥哥不算,还要她帮着孟晴初扬名成画技高超的才女,好事都让孟晴初占尽,岂有这般道理?

      嘉含公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女人的嫉妒心已经令她丧失了往日的冷静理智。

      “照公主所言,不分亲疏,只论输赢,那么为何夺得头筹的是窦韵呢,众所周知,她可是瑞王的表妹,顺妃娘娘的侄女,难道也没有厚此薄彼吗?”温澈不缓不慢地反驳。

      晴初今天才发现,原来温澈护短到了这个程度,非得她夺了这个头筹才肯善罢甘休,否则就要闹僵到底。

      虽然晴初并不在乎得不得头筹,甚至进不进前三甲都无所谓,但是见到温澈为了她争个到底,心里还是暖暖的,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并非我一人称赞窦韵姑娘的松鹤同春图,不仅切合了瑞王所出的诗句万绿丛中一点红,又隐含春之意境,同时画技精湛,笔墨相宜,有吉祥福瑞的寓意,是当之无愧的头筹。”嘉含公主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以及脸上僵硬的笑颜。

      温澈“嗤”笑一声,讽刺道:“我可没看出哪里吉祥了,松鹤同春那是祝福老人家长寿的,顺妃娘娘正值韶华,这是要巴不得她快点老罢。”他拐弯曲解了词意,竟然听起来煞是有理的样子。

      女子最厌别人问起年纪,最恨别人说容颜老去,温澈一习话,把在另一旁端着看戏的顺妃娘娘说得面色一白。

      “更何况,我可没看出窦姑娘所作的这幅画哪里体现了春意,松树可是一年四季常青的,仙鹤也不是只有春天才有。难道就因为松树和仙鹤放在一起,联想到松鹤同春,就把这幅画的景物当作是春天吗?我也可以说这幅画是秋天,是冬天,反正其他季节的仙鹤和松树,与在春天时的样子也并没有多大区别。”

      温澈的辩才出其不意的居然不错,颠倒黑白,信手捏来。被他这么一说,很多人仔细琢磨一番,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再去看窦韵所作的松鹤同春图就少了几分赞赏,毕竟偏远了“春”色。

      嘉含公主也没想到温澈不屈不挠,即便强词夺理也要给晴初拿下这个头筹,语气也冷凝了几分,说道:“品鉴画作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见解,温哥哥觉得窦韵姑娘的松鹤同春图没有春令时节的景物所以不切诗题,可母妃和我都认为这场斗画的比试,最看重的就是标新立异,出人意料,不然皆画的是春天里随处可见的绿树红花,何谈新颖。窦韵姑娘的画作以松树和仙鹤来藏住春这个字,把春的寓意提升到更高深的意境,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春景,而是祝愿母妃春华永驻,岂不比春景更为妙哉。”

      她将温澈所提及的松鹤同春是祝福老人家长寿的词解,替换成了春华永驻的寓意,将没有春景解释成藏住了春字,重在意境,不在景物。眼见为实,刚好一长排悬挂着的贵女画作大部分都是绿树红花,眼花缭乱,几乎分辨不出高低美丑来。两相对比,确实松鹤同春图的意境悠远高深了不少。

      因为嘉含公主和温澈的针锋相对,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围在周边的贵女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火烧身。

      “既然温世子非要杨柳仕女图拿下头筹,以博晴初姑娘一笑,本王就全了温世子这番心意,将头筹换成杨柳仕女图,想来窦韵表妹也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名次,岂不是皆大欢喜。”瑞王适时打了个圆场,他观察许久,算是看出来了嘉含公主十分讨厌孟晴初。所以,连这天大的送人情的机会也不要,也要折辱一番孟晴初。

      按照瑞王以往对嘉含公主的认识,她如此精明的人,见温贵妃和温世子不请自来韶华殿,就猜得出是因为与温世子有婚约的孟晴初在此的缘故。既然温世子要给孟晴初送个头筹,区区一场小小的斗画比试,送了就送了,做个顺手人情,让温世子欠着这份好意,多划算的事,嘉含公主竟然愚蠢到与温世子争执起来。温贵妃还在一旁,即便温世子没讨着好,温贵妃难道会坐以待毙,为了世子的脸面,也会出手找回场子的,何苦作这得罪人的事。

      既然嘉含公主不要这人情,瑞王也不能让她开罪了温世子,就出言缓解了一下气氛,顺便借自己的手把人情送出去。

      果然,温澈闻言后,虽然投向瑞王的目光依旧没有多少善意,至少没有反驳瑞王的话,选择用默认来间接同意瑞王的提议。

      嘉含公主见瑞王开口说情,她就算再被嫉妒冲昏了头,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下瑞王的面子,尤其是瑞王的眼神中明显带着警告,于是闭上嘴选择了默认。

      如果事情真这样发展,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可惜,又站出来个犟脾气的人,连瑞王的面子也权当不回事的窦韵。

      “我不同意,”她掷地有声地说道,“顺妃娘娘让嘉含公主评出三甲名次,既然我以所作的松鹤同春图拔得头筹,为何要因温世子的一面之词,就改弦更张,难道瑞王殿下是怕了温世子拿出在宫外仗势欺人的纨绔作风,在韶华殿兴风作浪吗?”

      瑞王一听窦韵这剑拔弩张的话语,就满肚子无语。窦韵以比试名次为由,一下子上升到温世子的人品作风,暗讽他卑劣无耻,顺带还说自己胆小怕事,畏惧了温世子。

      本来就要皆大欢喜的局面硬生生被窦韵拆得七零八散,连装作无视,其实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顺妃娘娘和温贵妃也都皱起眉头。

      顺妃娘娘是担心此事被温家借题发挥,对瑞王的前途不利。要真是因为窦韵这番话得罪温、林两家,导致本来中立的温、林两家倾向荣王,那简直是天大的得不偿失。她隐隐就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件事收场才妥当,眼角瞥了一眼依旧觉得自己十分正气凛然的窦韵,显然让她认错道歉是不可能的,早知就不该请她来参加宫宴,太不让人省心了。

      温贵妃就这一个嫡亲的弟弟,被窦家嫡女明晃晃的骂成纨绔子弟,她这个做姐姐的亲眼目睹,亲耳听见,就算再好的脾气也都动了怒,只不过碍于这里是韶华殿,多少给顺妃娘娘一点薄面,先看她怎生处置,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的话,休怪她也容不得窦家的姑娘如此放肆。

      而嘉含公主见窦韵打头阵,不服被孟晴初抢了头筹,她先是窃喜的,谁知窦韵话锋一转就开骂温澈的纨绔作风,这种话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吐露出来,无异于狠狠在温澈脸上打了几巴掌。

      她现在骑虎难下,要是继续帮着窦韵,岂不是认同窦韵骂温澈的言语,要是不帮着窦韵,她方才与温澈的争论又都是围绕着窦韵的松鹤同春图展开的,一下子她也不知如何接这个话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端看顺妃娘娘有没有好主意。

      她免不了也腹诽,这窦韵也真是没事找事,既然是比试斗画,那么就只论画作高低便是,她都扳回一局让温澈无言以对了,只要窦韵不愿服输便是,偏生夹枪带棍的骂温澈纨绔,好好的局面瞬间就塌了,传出去还得说窦家姑娘没教养。

      温澈倒是不怕被骂,背后骂他的人太多了,传什么的都有。只是没想到窦韵胆子这么大,敢当着面骂他纨绔。

      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不然以他寻常的作风,说他是纨绔,就纨绔给窦韵看看!

      只是,韶华殿里那么多贵女在场,今日他来此也是想刻意露一个脸,好让他的风评能回转一下。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总不能让心上人因他的名声而跟着被嘲弄看低罢。

      温澈很不想让外人认为她嫁得不好,全是碍于圣旨赐婚不得已而为之。

      他更希望外人觉得他能给她幸福。

      不过,他被窦韵骂了一遭,还是很没面子的,尤其是心上人就在场的时候。

      不过,晴初似乎笑了。

      温澈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笑了,看着未来丈夫被窦家姑娘欺负了居然笑得出来!

      但别说,笑起来挺好看,嘴唇殷红的像樱桃,微微一扬,搅得他心湖波澜起伏,想尝尝那樱桃的滋味……

      晴初之所以笑,是因为难得看温澈吃挂落,又一幅不知该怎么怼回去的样子,毕竟窦韵是姑娘家,总不能让他像泼妇一样,恶言恶语骂回去,更不可能武力解决,直接把窦韵打的趴下求饶叫爷。若真的以势欺女,传出去他的名声就更差了。以至于他被窦韵骂了,却只在那干瞪眼装震惊的样子,而不是直接就耍脸子把韶华殿闹得鸡犬不宁。

      晴初知道的,他之所以开始注重名声,是为了她。
      那她又哪能忍心见他白白挨骂呢,怎么着也要把窦韵的头筹给扒拉下来才是。

      晴初唇边的笑颜更深了,说道:“温世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窦韵姑娘虽然妙手丹青,画技高超,但这幅松鹤同春图却有一个极大的谬误,即便刻画的仙鹤惟妙惟肖,几乎乱真,可惜依旧当不了真。”

      晴初的声音婉转动听,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毫不留情,满满的嘲讽,“当然,如果这场以诗作画的比试真是因亲疏远近而厚此薄彼的分输赢,那么窦韵姑娘拔得头筹,也是理所应当。”

      她既然开口,就先把话堵死,免得当她揭露出窦韵的谬误,对方又以窦韵的画功精湛来反驳。窦韵的画功不肖说,自是上上乘。所以,她一开始就把谬误问题放大无数倍,让这个谬误成为骄傲的窦韵彻彻底底的污点。若真的要忽略这个污点,依旧让窦韵夺魁的话,那就是因亲疏远近,厚此薄彼的分输赢,将嘉含公主的原话还了回去。

      围观者多数认为晴初是气恼之下的大言不惭。

      窦韵冷笑连连,显然不把晴初的夸口放在眼里,说道:“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若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只能感叹你不愧是与温世子喜结良缘的女子,连行事作风也一模一样。”

      晴初不与她多呈口舌之争,指了指悬挂着的松鹤同春图,说道:“窦韵姑娘所画的仙鹤是在松树旁,独自立在石头上,眺望远方。”

      “没错,有何不可?”窦韵哼了一声,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晴初的眸子里闪出一丝精光,笑道:“可仙鹤踏石站立,是单足站立,而你画的仙鹤却是双足站立。”

      众人闻言,重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松鹤同春图,像这种微小的细节,若不经晴初提醒,根本就不会有人会注意到。

      哪怕一直是对松鹤同春图赞赏有加的顺妃娘娘和嘉含公主,也都忽略了此处。

      谁又能想到去看画里的仙鹤站立时是单足还是双足。

      观者难免啧啧称奇,佩服晴初的观察入微,连这个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其实当晴初见到窦韵所画的松鹤同春图时,就发现了这个谬误。主要源于她穿越前本就看过的百科知识,仙鹤就是常说的丹顶鹤,因为细长的腿脚没有羽毛覆盖,身体的热量容易从脚上散失,为了减少热量的散失,丹顶鹤休息时都是单脚站立,另一只脚抬起来藏在羽毛下面。

      “荒谬,你又没养过仙鹤,又怎知仙鹤是单足站立。”窦韵不服气道。

      “我没养过,可是见过,仙鹤休憩时都是单足站立,不信可以去问问养过仙鹤的人。”晴初没有丝毫退缩,十分笃定道,“听闻宫里有一处仙鹤园,不如去问问专门豢养仙鹤的那些宫人,他们定是能给出答案的分晓,或者诸位可以请示顺妃娘娘,移步去仙鹤园一瞧究竟。”

      晴初的话仿若激起千层浪,本还抱着半信半疑的围观者见她笃定的样子,也信了七八分。

      “去唤个仙鹤园的宫人过来。”始终没有表态的温贵妃突然发话,贴身宫女随即退了下去。

      不多时,带来了仙鹤园的一位老太监,在完全不知韶华殿发生何事的情况下,他就是纯属对贵人的问话实话实答。

      老太监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养鹤,从宫里的仙鹤园设立开始,他就在里面养鹤了。论起对鹤的了解,在场众人没一个能比过他的。

      温贵妃只问了老太监一句话。

      “仙鹤休憩时是单足站立,还是双足站立?”

      老太监想也不用想的答道:“单足站立。”

      “你确定?”窦韵又问了一次。

      犹如权威被质疑般,老太监打包票道:“老奴养了这么多年鹤,岂会连仙鹤休憩时是单足站立还是双足站立都分不清楚。仙鹤双足上没有羽毛,单足站立能保持温度。”

      老太监这一解释,没有人再质疑晴初的谬误之说,连仙鹤是单足站立还是双足站立都弄错,窦韵画的仙鹤怎能算得上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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