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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而起
☆
金色的光从远处投射在视网膜上,沙漠的景观与第一次见到时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说生机勃勃的雨林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那么沙漠所在的连绵不绝,就是与之相对的“死”之概念的外现。
即便在许久之前,这里也是绿茵笼罩、三条运河涛涛交汇之处。清澈的甘泉孕育了肥沃的田野与富庶的庄园,旧日之人在那些故去的长廊与殿堂中,以美酒与歌舞纪念自己的曼妙岁月……
一切都过去了。
自世界树问题祓除,沙漠的自然灾害便较以往减少许多。然而漫长的干燥气候不是一日之功,当干砭热砺的风吹过耳畔,无尽的黄沙席卷着迎接你们的到来,自然的伟力依旧显示出其自我的恒久:
“……我们的目标是千壑沙地西北的干燥河谷,那原本是三运河的源头,目前正在进行最基础的场地建设。”
不大不小的语音在风中飘往远方,紫发椎帽的少年对此只是轻轻地应一声。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神明,飞翔这种事对目前行动的你们来说轻而易举。脚下空空地,乘着一股瞄准西北的风急速前进,沙漠的景观在眼下飞快地掠过,偶有一两只飞在半空形容狰狞的火红色赤鹫,以指尖按向风扰乱轨迹,也便把它晕头转向地嗐叫着丢在背后了。
“到晚上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对着上空几乎可以触及到的柔软云朵,少年抬抬帽檐,嘴里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从须弥城起飞,一直飙速地到目的地,以你们最高的速度,也无法在一日之内完成。
因此在夜晚的星子投射下光彩熠熠的亮时,散兵的身影停在半空,转身问道:“还可以继续吗?”
“啊,你觉得有必要休息么?”
反问着,你同时停了下来。少年开始四处巡视,那张从出发时就保持在宁静状态的脸上轻微地晃动过一瞬犹豫,眼眸轻颤,宛如沾染夜色露水的宝石:“……没必要。”
他说,嘴巴张张合合,声音好像是从腹内挤压而出:“但是我要下去看看。博士也不会跑。”
夜幕缓缓拉开深沉的色泽,你们一时对着话语中存在的“博士”二字沉默。
是的。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复仇追杀之旅。
远方的博士是你们曾经的同僚,身旁的彼此是有过无数次交锋的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们,去追杀,博士。
这几个字单单听起来就像是三流读物中作者一拍脑门想起来的狗血情节,然而一旦真落在实处……
“亡灵,下去吧。面对第二席,简单的准备和纷乱的心态可不算有把握的表现。”
散兵说,主动地如同游隼俯冲一样地身形半坠落下。他此次出来并没有带上那个承载了须弥和至冬工业结晶的正机之体,一副真正的身躯和一颗神之心就是全部,看起来有种毫无顾忌的肆意。
“好吧。”
略显无奈地叹口气,你没有反驳的理由,随着散兵一起落在沙漠冰冷的地面上。
此地四处无人,寂静又空无,散兵扬起一阵沙子施以外来的力量进行塑型。在那属于神明的强悍的力量之下,沙子颗粒隐约有股聚合重塑的趋势,渐渐地、边缘依次光滑上扬,一弯人造的月亮从土地生长而出。
无处不在的风被结实的月亮挡住,散兵自顾自坐在里面的一角,单腿支起来闭目。
呼吸慢慢地放缓,胸膛徐徐平稳……
少年似是在小憩,也似乎,只是安静地陷入睡梦。
“——”
沙粒不引人注意地向下堆叠流动,属于另一人的气息在夜晚极尽沉默也极尽温和地存在着。脚步点触一次地面,你没有选择走进那道月亮,而是在其附近抬头看向天空:
自猜到博士有可能在新修建的基地等你,你便知晓散兵肯定会跟过来。
为什么不呢?
一个仇恨的存在会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
只是还不知道他是否去过世界树。毕竟得知真相与未知的表现,对神明来说可是......
短暂的思绪闪烁着遁入大脑深处,你摸摸胸口,从中同样掏出来一枚神之心。
前几日的大脑的置换是所有神之心收集以来最轻松的一次。仅仅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它便完成了对目标器官的全然改变。
当第二日照常来临,睁开眼睛的你还有片刻认为自己没有进行过动作。
——无声无息,润物细无声般的[变化],是它在你心里仅有的痕迹。
而后,你便认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地不一样了。那是眼眸所见的世界,那是能量在空气中流动的轨迹,那是随心所欲控制元素的触感,那也是......
一种[抉择]。
一种可怕的抉择。
人啊,人总不该轻易置喙智慧之神的感觉,因为……
“亲爱的。你说,”你在星光下摩擦着神之心,语气温柔:“我还有多久才会遗忘你?”
夜色悄悄地深了,散兵的头点顿地向下一落。按照正常的身体机能,这种超出本能控制的动作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然而在你的余光里,少年的整个上半身都软软地靠近地面。
从那整体的活动轨迹看,就像是一个不曾有过力量的普通人。
……有点奇怪啊。
皱皱眉,你试探地招呼一声,“散兵?”
少年没有动。他只是双目紧闭,面容被月亮的尖尖打出阴影。
“……”
一刻的沉默,或许是两刻,你轻缓地走到他身边。
属于年少之人的体态的秀美,是平常掩盖在散兵态度下的罕见光景。此刻的他收敛了全部的气势,从你的角度就那么简单地看去,竟会有股纯白无暇的宁静感。
“是在做梦吗?”
轻声地说着,指尖在他耳畔的地方捎过,元素的力量注入。
散兵似是被这句话勾勒出真正的梦境,他开始颦眉,牙关紧咬,双眼的位置难耐地想要挣脱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睁开。
他的额头冒出丝冷汗,眼睫不住地颤抖。原本紧抿的嘴唇痛苦似地泄露出一丝缝隙,内里的呻//吟几欲吐出……
“……纳西妲没有告诉你,世界树是不能随便去探寻的么?”
见他这副表现,你顺手以风支起少年的整个身躯。散兵的全身在应激反应后便步入到发冷的阶段,他开始呢喃,小声的:“小吉祥草王......”
唔,对“纳西妲”这个名字有反应……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做过另外的交易。
你判断着,眼眸注视向他。
这些毫无由来但整个思维可以证明其真实性的过程,是新的神之心效用之一。
或许以“直觉”来形容过于轻佻,但你认为,真正的、自动排除所有嫌疑选项的“直觉”,绝对是对它非常精准的阐述。
“嗯。在世界树里。你看见了什么?”
随意地说着,你却也没有真正想听到答案的意思。世界树内是无数信息构成的洪流,存有整个提瓦特有史以来发生过的所有的事。
按照散兵的“神明”的程度,检阅一部分他想要看见的东西不至于如此表现。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是想对历史做什么吗?
凝望着少年人的神态,你的指尖在眉心处久久地停驻。不久之前,你不得不承认着历史的存在的[注定],现在、面前的人,却好像要不堪忍受地……?
“啊啊啊、埃舍尔*!!!”
一声似痛苦似愤恨的低吟忽然冒出,属于少年人的手挣扎着向空中抓去,仿佛前面正有一个人在他愤怒的注视里、伸出手就能扼住喉咙、拧断纤细的骨骼、死在他的期望之下。
“——滚、滚开!!!博士!”
“不,丹羽——!!!”
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在陷入梦魇的灵魂里呐喊出来。散兵的双唇开始人性化地发白,再度以草元素的力量探入一点感知,结果眼前所“见”的,只有一片血红。
血红。
血红的月,原本是该慈悲照向海滩的银色的月,变成了血红。
血红。
人的皮肤上缓缓滑下血泪,外貌俊秀且有一丝熟悉感的青年正捧着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本该有颗心脏。
他的双目紧闭。血红。
血红。
扭曲的燃烧炉的外面,工匠对怔然踏出的身影小心地露出个笑容。他牙齿尖利,齿尖沾着人血样的红丝,正问着话。
血红。
奔跑,梦境的主人正奔跑回自己熟悉的地方。衣服上的金饰被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他手里端不住地兜起一颗枯萎的心,他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是你的心,这是颗纯洁的心......”
“我......”
在梦里恍然一愣,白衣的少年抬头看向月亮,血红的月将其全身笼罩。
血红。
血红的他表情定格在茫然转为醒悟的那一刻。少年的身体随之塌陷成血一样的液体,他开始苦苦恳求,他说,“……”
他……
下一秒,他醒来了。
“咳咳、”
如同常人一样地捂住自己的口齿,散兵对着沙砾咳嗽出声。他大约还陷在梦里,面对半跪在旁边的你,伸着手抓向衣服,语气低弱:“马上、马上就到了,我回来救你了......”
“是那个长得像万叶的青年吗?”
收回指尖的力量,你将衣摆从那攥紧的手里抽出、捋直,淡然地站起来。当初在稻妻的容彩祭,他和万叶曾对打过一次,那时事情的全貌还没出现,他也显然有一股强撑起来的“气势”。
今天......
“......是你啊。”
散兵终是回过神,语气变得怏怏。
他缓缓地拉出一个笑容,不知是在笑其他,还是笑自己:“看见我一副丢脸的样子了?罢了,如你所见,是古早之前的往事。”
从口中呼出的气在夜色中凝结成白雾,飘渺的汽雾遮盖了一瞬间他的神情。他盘起腿,拍拍旁边的位置:“亡灵,或者叫你拉斐尔?拉妮这个名字总感觉是仆人那家伙叫的。”
他说:“和有许多个名字的你相比,我的称呼......嗯,”他放松似地懈怠下语调:“暂且叫我流浪者吧,本就没有回至冬的机会......”
至于稻妻……
天地虽大,却无一处是可归之地。
成为神明,自然也不该有人之烦忧柴米油盐。
因此不如流浪、
流浪。
散兵想,向后稍微靠靠,靠在那弯月亮的内里弧度上。
就在他纠缠于梦魇之际,沙漠的时间也随之流动大半。天边隐约露出浸染了白的线条,自称流浪者的人欣赏着无人之地的风景,眼睛一眨不眨,“还不坐会吗?站了一晚上没有丝毫的疲惫?”
看你没有反应,他又说,“感觉很奇怪?没话找话的样子。”
流浪者说,竟然笑了起来。同以往除了公事就是针锋相对似的交流,现在的他学会了很多值得尝试的表露方式,“说起来,今晚的梦是最近几天唯一一个中断的梦……如果是在前几天,梦境将会持续很多遍。”
“所以”,他说,眼眸闪动着,“谢谢。”
宁静之外,属于白日的光极快地覆盖向整片沙地。离开时流浪者想要挥手散去月亮,可停顿了会,他仍是对着你抬起一张平和秀丽的面容:“拉斐尔,在你心中,有比现在的目标还要更珍贵的东西吗?”
“没有。”
你回答到。
“那你要比我幸运。”
流浪者说,回首再看一眼月亮。随后的风沙呼啸而过,一切的痕迹都消失殆尽。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第二日正午,按照正常的速度,你们成功地在一天之内最热的时候飞到了须弥沙漠的西北角。
黄沙在略远处偏东南的位置紧密地环绕着名为“达马山”的神秘之地。一通过那遮天蔽日的沙暴,此处的风力就明显减弱。
视线条件转好,一些由石块和建筑材料粗粗垒砌起的东西,显得格外地清晰:
“嗯?这就是你所要建立的科研中心?”
脚步轻飘飘地落地,流浪者的全身上下没有半颗沙子存在的痕迹。
和他一样的你点点头。未来你和纳西妲预备在这座科研中心内存放上网络装置的主机,作为须弥网络的根部服务器场所。与之配套地,还要加上属于保密项目的军备力量和生活资源。
当然,地下的设计是另一层的秘密。掩盖在明面下的东西需要更为优秀的建设,商人少女之前有向你说明过她准备找一位须弥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来做。
因而这次沙漠之旅,也有和建筑师重新签订新协议的安排。
“.......看起来和至冬的那几个基地,规模差不了太多。”
流浪者评价道,语气平稳。他说的是博士的几个机密研究所,除执行官外,你也曾被受邀参观过。
“防护的标准也是按照至冬的规格来的。”你看着他,眼眸细微地波澜,“倒是你......”
“现在对我的过去起兴趣可不是合适的时候。”流浪者回道,随后语气一转温柔点:“不要可怜我,拉斐尔。也不要关注我。目光看向博士。那才是我们的目标。”
可怜吗?
听到流浪者的话,你开始询问自己。
答案是:似乎没有。
倒是“关注”……像是真的。
只不过大概率因为他的反常。
你或许在意着身旁的人、或许是从始至终地“关注”着。
从至冬到璃月,从稻妻到须弥,对方和你相处的时间都覆盖了彼此的一部分,你们注意力总会分出来给对方一些。
所以是种“常态”。
常态就是正常的。
“博士……么?”
心里有了答案,你的目光随着直觉转移到一位正端详基地建设的学者身上。他有一张儒雅的面容,妙论派的徽章在帽子上端正地别着,旁边还有位金发的青年。
“真大胆啊。”
流浪者的目光随你也看向学者,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谁。他捏起下巴,眸带笑意:“光明正大、从容不迫、秉节持重、渊渟岳峙.....”
“我们是不是该夸夸他?”流浪者笑道:“多么厉害的人,我们的二席......”
真是......
令人恶心!!!!
或许是注意到你们的打量,年长的学者将视线从与之对谈的金发青年身上移开,转到你们的位置。
他从容地微笑上前打招呼,“这不是拉斐尔女士吗?是来视察您所属的科研所的么?”
“什么?她就是雇主?”金发青年被话的内容吓了一大跳。他的脸上还带有讨论时的神情,耳朵上别着支笔,整个人显出在场唯一例外的“正常”来。
“你好……是卡维学长吗?我听提纳里学长谈起过,那形容与您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装作正常地笑笑,示意流浪者和博士伪装的学者到一旁。紫发之人见状轻慢地撩起侧旁垂下的帘幕,他的指尖在挑开布料的成品物时,就像在拂去一抹不该有的脏污。
他对学者哼声:“嗯,就是这样……这位妙论派的学者,我们走吧。”
“还是......”他似笑非笑地说:“你想看见的,不是我?”
博士所伪装的学者真情实意地叹了口气。他对卡维说:“卡维,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和你的交谈很愉快,你让人明白真正投身在所爱的事业中的人,应该有的模样。”
听完这句好像哪里都不对的话,金发青年的脸上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迷惑。不过按照正常礼节,他仍是礼貌地对博士告别。
回神再面对你,他眨动一下形状漂亮的眼眸:“提纳里……学长?”
他知道了!
被人们称为“妙论派之光”的青年恍然大悟,随手将握着的厚实的一沓图纸往身旁飘动的箱子里使劲塞塞。
外表看起来充满科技感的箱子上亮出两颗盈盈的眼睛,“哔啵——”,它发出道机械音,青年急忙做出解释:“咳咳咳,雇、不,学长我,我......”
“叫我学妹就好,我是因论派的学子,也拜珐露珊前辈为师。”
你说。
“哦哦哦好、好的学妹。”卡维对这种学院里常用的称呼接受度明显好得多,他的喉结紧张地滚动下,说:“学妹,也很高兴见到你……今天。”
“咳,是这样的,你刚刚到这里我就要拉着你谈设计、很冒失。但,之前我正在和人讨论这里的科研院的图纸......”
青年有些犹豫。他好像是那种无法很坦诚说出自己意见的人,斟酌许久才开口:“……之前的雇主是位璃月来的商人小姐,她付定金很爽快,只要求我们在这里建造一个地下空间较大、结实程度可以抗8级地震、防火防水防尘、外表无浇筑痕迹、内部能量自循环的建筑......”
无数个同行听起来很过分的要求从青年的口中吐出。他的头上别着一些色彩鲜艳的小卡子,忍耐着没有去弄乱发型。但他紧张的手一直想要摸摸头发,于是抬起、放下地,青年的整体没有半点“安分”,让从赶路以来就很情绪“淡漠”的你,心里也油然生出点无奈。
说是无奈,无奈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对这种类型的人,必须要存在的推动对话的“主动”。
虽然从各个方面来看,也都不是他的错。
“学长请直言吧。您是我认识的几位朋友的朋友,我想,我们在谈论的过程中,可以更直白些。”
你坦然地与之对视,神情对应地带上认真。
“……”
卡维的嘴张张,一道口型就差语音便可以跟着出来。
可短暂停顿后他还是收回去了。对箱子招手,机械的造物发出变型的声响,一个专属的接口露出,卡维从里面抽出一叠订好的纸张,手平稳地递出:“学妹……这是我综合考虑附近的地理环境,你所安排的人员配置,商人少女的要求和科研场所本身的保密性等……新改出来的设计方案。”
卡维的面上自然地流露出丝苦笑的痕迹。他看着自己的心血,因为上一个大工程的经历,这份设计稿件本不应提前送出。
可……
他也无比清楚对一个建筑设计师来说值得珍惜的机会。有这么一个极高的投入和标准的工程,换作是任何有抱负的设计师,都不会错过:
“还有刚刚那位学者的帮助,”他向身后担忧地看一眼,博士和流浪者离开后就在离着这里大约百米的位置谈话。
卡维或许不善于做出人际交往中某些应对性的反应,但他不迟钝。他有点担心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人,即便那是个才认识十几天的陌生学者。
“学妹你看看,”发梢有一些凌乱披散下棕色的青年,眼底淡淡地青黑,望着你的眼睛里带着期待:“这个方案……能行吗?”
画图纸的人手总是稳的,仔细地接过东西,你一页页地翻看着文本和图纸。
如果从妙论派专业人士的角度看,卡维所出示的方案中,数据与线条的标注均无比精确。而如果单纯从外行人欣赏美的眼光看,卡维心中的科研中心,会是一颗绽放在沙漠中的[玫瑰]。
——他用了“玫瑰线”的数学模型。
“学长......似乎对一个商业性的订单,要求(自己)很高。”
翻阅完毕,将文件握在手里,你如此说道。青年的眼睛一亮,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学妹的话竟然这么......身为建筑设计师,满足甲方的要求是最基本的工作素养。”
青年说话时的语气有着与先前截然相反的自信。就和之前你了解到的情况一样,他是个足以称得上天才的设计师。
刚刚你把他叫走,仅仅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卷入到你们和博士的对峙。毕竟对愚人众的第二席来说,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实在是无需多言的“轻薄”。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随兴而起的行为竟然会收获这样一个意外的惊喜……
“我对这份方案没什么意见。”
你继续说,随后装作无意地感叹一句:“资金我们是充沛的,只是缺少人才。刚刚学长提到的那位学者也是......?”
“啊,他是埃舍尔。”卡维毫不设防,不如说设计方案被通过的快乐是他这段时间所听到的最好消息之一。
他对着自己的机械箱子欢快地一挥手,口中随意地道:“前些日子我在沙漠完成上一份的工程准备回须弥城时,不小心被突发的沙暴卷到无人的地方……在找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正朝着而研究所地址而去的埃舍尔先生。得知我是妙论派的人,他很高兴地给我介绍这里,之后的事......”
“原来是这样。”你点点头示意了解情况。青年继续眨动眼睛,他整个人的神采从你说出没有意见后就一扫熬夜的疲惫,变得昂然有神,“学妹,你知道这个科研所的工期是多久吗?联系的材料商都是谁?施工单位找的哪家?配套的生活资源我建议生论派学者参与,可以得到更为科学的配置,之前在卡萨扎莱宫,我就联系了......”
卡维的介绍有滔滔不绝的趋势,趁着一个中间,你开口打断他,“学长,事实上这个科研所的建设是向神明报备过的,可以看作是官方支持的合作单位。学长如果有任何帮助性的渠道,尽可以联系那位商人......”
你抬起脸望望天边的太阳,卡维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事的意思。他不舍地中断自己的谈话,准备离开,不过、
“学妹,关于埃舍尔先生,”卡维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和那位少年找他是有什么要事吗?”
“更应该说是,很好的事。”
你微笑起来。正午暖和的风吹过,卡维却在那笑容下不自觉地打出个寒战。
学妹……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面前这个自称“学妹”的少女,卡维就注意到对方眼眸中的冷意。
那种无视了很多东西只想要完成一个目的的眼睛,他只在以往沙漠里试图抢劫他的镀金旅团身上见到。
“所以、学妹的事.....”
卡维真心实意地为第一次见到的人担心:“是真正的‘必须’的么?”
卡维的身影被留在未成形的工地附近,你迈开脚步走向博士。足底越是与沙子相隔地一层层地递进搅动,你越是觉得自己行走在一块软软的会哭泣的东西上。
那……会是什么在哭泣?
你想。属于学者伪装的面容逐渐清晰。
流浪者的声音随着风飘来,他的语调充满玩味:“这么说......连至冬的第二席,也无可动摇[时间]的地位?”
“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言说的一位,在神明的力量等级上。祂是记载在七执政之上的存在——而依靠神之灵知(Gonsis)* 的你......”
博士笑着,属于表皮的样貌让这份笑容莫名显得亲切温和。流浪者则冷冷地看着他,见你靠近,他抬高点声音:“亡灵大人,听到了吗?二席并不在意靠着神之心成神的我们。”
“我想也是。”
你答道,抬手指向前方:“请吧,二席大人。”
“哦?我还以为今日亡灵阁下到来,是为了那六个月约定的元素转换仪器。”
博士推动一下伪装的学者的眼镜。镜片下的眼睛,则看向流浪者。
后者如他所想的那样不自觉地皱起眉。他心里涌上股笑意,那是看见实验中出现设计之外的变量的愉悦:“按照之前的约定,我按时完成了仪器。目前就暂存在建筑工地的临时住所里。”
博士说,嗓音和缓地过渡成低沉而令耳膜震颤的颗粒感。他那略带着长音的语气是流浪者熟悉了的存在,眼眸寒光一闪,少年人低喝:“欧米茄级切片!”
他就在眼前!
啊啊啊啊!
心里无尽的愤怒欲让流浪者不管不顾地、现在就出手杀死眼前的存在。
可是,可是还有一些东西他需要弄清楚。
因此……忍耐。
少年静静地闭上眼睛,对自己说: 忍耐、忍耐。
急促的呼吸强//制//性地变为舒缓,当流浪者再次睁开眼睛,全身心已是真正地平静下来。
“多托雷。”流浪者凝视着面前的存在,片刻不离那假面上的任何变化,“露出你的真容吧。用一张百年前愚弄稻妻人民的脸,很愉快吗?”
学者的外表开始褪去,博士的蓝色卷发在颈侧一扫。他慢悠悠地扭动一下脖子,低声地回答道:“是否愉悦这个问题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是过去的事。你不能不承认一张看起来可信的脸会有多么地方便,与之相对的,你也不得不认同,人类的行为模式对[时间]来说,总是一成不变。”
他抽出身后的武器,脚步向前一踏:“比如现在……假如我告诉你,时间、或者历史是有机会改变的,只需要付出你的一切——你选择做,还是,不做?”
“……”
一阵死寂了的沉默,博士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被问话的人只是僵硬着身体挺直站在那里。
他略带无趣地收回武器。面对你时,语调则坦然地变得更为欣悦:“亡灵阁下……哦,是我们的新的亡灵阁下。草的神之心想必您已拿到手,还记得上次的检查结果是,大脑的空间。”
“哒哒”
清脆地,以指尖敲敲面具的眉心位置,博士道:“冒昧地问一句,生命力充盈的结果是否对其他元素造成影响?按照我的预估,有38.6%的概率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希望您身上发生的结果是这38.6%。”
“很开心,是您的结果,”你点点头,博士毫不意外地哼笑出声。
他继续说,就好像这空气里冲斥的杀意是不存在的东西,“那么元素转换仪器的效用就大大降低……真遗憾。须弥的生命力是例外的存在,智慧之神也对您多有爱护。”
博士说,声音磁性地,“生命、生命、看这片无垠的沙漠,多少生命在其中诞生又衰败。很早之前我也曾来到这里,在金黄的土地上,我留下了诸多的痕迹,包括——”
“包括一场献祭似的设计。二席大人。”
你叹息着抬起手,博士的眼眸转向那手的方向。
他像是在期待,不,他就是在期待。
眼看一场实验立刻就要进入到最关键的步骤,对实验者来说,不紧紧地盯着,怎么可以呢?
“啊,我期待很久了。”博士忽而说,笑容如同假面般地浮现。
黄沙在此刻咆哮地冲上高空,龙卷风一样的气流降临连接地表;冰雪鼓动着寒意参与进来,雷霆落下光辉赫赫的劈闪……
所有可能的一切、所有自然的力量在这里上演出一场融汇交杂的演奏。博士脸上的面具被狂风鼓动,他伸手按住,道:“亡灵阁下,您还是至冬的亡灵吧?”
“这个您放心,在这里的您只是切片之一。已经损毁了五个切片,再多加一个,也只是个小问题。”
你说,手指轻轻动着,就好像在沙漠里弹奏起古老的西塔琴。
“唔……”
一声轻叹,博士笑了,他对着吹起自己的狂风笑:“欧米茄级别的切片可是最强大的一个......好吧,我知道实验总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当一个爆炸性的成果即将出现,实验人员必须要双目紧盯,不眠不休,甚至直面危险......”
“或许让你看看实验的危险,也是在帮你矫正认知。”
流浪者幽幽地插///进话,他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比如,一颗还给我的,心?”
“哈哈哈哈哈!”
低沉又放肆的笑声从男人的声带挤压出来,他在真实地高兴:
一场单纯的因为仇恨而生的[复仇]怎么会有意思呢?他在乎的是成为神的“弃子”重新体现其价值的可能,也是一个上限极高的“成神胚胎”,内心情感不住变化的“记录”。
只有无穷尽的可能性才是实验中最为有生机的灵光。
“来吧!”博士展开双臂,眼眸面对着变量与不变量在大脑中的交错。
他看过这个国家长久以来的天才们的思维。那些一维的二维的三维的设想,那些数字的文学的理论的逻辑的碰撞,那些埋藏在人身上的草木之间的无数存在的痕迹.......
都是他注视过的东西。
而现在,新的东西正冉冉升起。
他一把掀开面具,语气温柔而亲近:“来吧,我的两个诺斯(Gons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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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埃舍尔,博士在稻妻时伪装的枫丹机械师的名字,主导了踏鞴砂惨案。
*Gonsis。诺斯替主义中的诺斯,也是灵知的意思。在游戏中,也是神之心的英文。
2.码这篇时听的是游戏专辑《啁哳流变之砂》,按照顺序的。刚开始情绪较为平淡,音乐也是较为和缓的bgm。等码到和博士对峙的激烈的地方,专辑也步入到战斗曲了......
(一些奇怪的码字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