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林弹雨

　　晚上去KTV的时候，乔霖感觉舒宇终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了，也有可能只是男生重新把那些没有生机的情绪都稳妥收好了。
　　几个刚吃完烤肉的人在KTV的房间里轮流嗨唱半天，最后轮到二队的吴玉天和尊敏上场，轻缓柔和的歌曲前奏在房间里响起来，一群尽兴人安静坐好。
　　两个人合唱的是《The Saltwater Room》，原曲里的男声部分比较长，不过吴玉天跟尊敏貌似商量过，合理分配了演唱的部分。他们俩的英语都很标准，对唱起来婉转深情，很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Time together is just never quite enough.”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不够。
　　“When you and I are alone, I've never felt so at home.”
　　当你我天各一方时，我从未如此自在。
　　“What will it take to make or break this hint of love?”
　　拼接或领悟这爱情线索的代价是什么？
　　“We need time, only time.”
　　只是时间。
　　吴玉天跟尊敏一句一句地对唱着，舒宇听着歌声看了两个拿着话筒的人一会儿，忍不住歪歪身子压低声音问陆绵：“绵绵姐，他们俩……”
　　陆绵笑着小声回道：“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哦。”
　　舒宇了然，坐直身子继续看着对唱的一男一女，有些出神。
　　“If this is what I call home, why does it feel so alone?”
　　如果这就是我所谓的“家”，它为何如此冷清？
　　“So tell me darling, do you wish we'd fall in love?”
　　所以，告诉我，亲爱的，你希望与我相爱么？
　　“All the time, all the time...”
　　一直，一直……
　　舒宇若有所察般转过头去，昏暗的KTV房间里，忽有忽无的光线中，他右边坐着的人静静地看着他。
　　一时间，除了耳朵里还能听到两个人的对唱，舒宇的注意力都被乔霖的眼睛吸引走了。
　　吴玉天和尊敏的对唱还在继续，到了歌曲的最后部分，只有女声在独自发问。
　　“So tell me darling, do you wish we'd fall in love?”
　　所以，告诉我，亲爱的，你希望与我相爱么？
　　“All the time...”
　　一直一直……
　　下一首歌曲的前奏响起来时，舒宇忽地回神，转头错开跟乔霖的视线相接。
　　乔霖看着男生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汽水，忙不迭地放到嘴边。
　　乔霖心情复杂地捂嘴转头。
　　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故意开了一罐跟舒宇一样的汽水，故意在舒宇没注意到的时候把自己那罐汽水跟舒宇的那罐放到了一起。
　　没想到舒宇真的能搞混。
　　幸好这次周凯没空注意他俩，舒宇的乌龙也没有其他人发现。
　　周凯拿着话筒要搞事：“咳，家人们，咱们来玩个游戏。”
　　于是一堆人去看他。
　　“我手里这个杯子里，混了香槟，白酒，红酒，米酒，是我刚刚去跟KTV的经理要来的。”周凯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里面的液体目测有两口，颜色是半透明的红色。
　　陆绵拿过另一个话筒，没有感情地说：“请您自己干了，别祸害别人。”
　　“怎么能是祸害呢，”周凯正直地摇指否定，“这一杯里混的酒，度数最低十二度，最高也才五十。”
　　陆绵：“你是不是已经喝一口了？五十度还算‘也才’？”
　　周凯：“咱们队长是八十度伏特加下肚都面不改色的人物，五十度算啥？”
　　乔霖靠在沙发里眯眼看这小子搞事。
　　舒宇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两罐一模一样的汽水发呆，一时没太在意周凯的搞事。
　　周凯突然问：“阿宇，你酒量怎样啊？”
　　“嗯？”舒宇抬头，“不知道，我没喝醉过。”
　　陆绵忍不住捂脸：“那雨哥你喝过最多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成绩啊？”
　　舒宇回忆了一下：“我没喝过度数太高的，也没喝过很多。”
　　“哦对，阿宇才刚成年，没什么喝酒的机会。”周凯挠挠头，“那我手里这杯咱们来这么解决。”
　　周凯拿起桌子上的黑色塑料罐：“我手里这个骰盅里有一个六面骰，咱们来猜大小，一二三是小，四五六是大。每轮猜对的人退出游戏，最后猜错的那个人来把我手里这杯酒喝了。”
　　半分钟后，大家一致同意参加游戏。
　　仅仅两轮过后，剩下的人就只有乔霖和舒宇了。
　　方云柯瘫在沙发里气若游丝，觉得好笑：“真有意思，真人FPS游戏总是你们俩留到最后就算了，连这种游戏也是你们俩留到最后。”
　　“你们俩商量一下，最后一轮别再猜一样的哈。”周凯拿着骰盅尬笑。
　　乔霖跟舒宇对视一眼。
　　然后乔霖伸手把周凯放到茶几上的酒拿起来直接往嘴里送。
　　周凯完全没反应过来阻止：“……靠，不带这样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楷用房间里绑着彩色长飘带的细棍敲他脑袋一下。
　　乔霖动动喉结咽下那两口酒，低头放下玻璃杯，神色平静：“差不多是时候回基地了。”
　　-
　　回战队基地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毕竟活跃了大半天，时间也快到晚上十点了，回寝室可以直接洗洗睡一觉到明天。
　　舒宇跟乔霖一起走到宿舍附近，他指纹开锁推开自己宿舍的门，想转头跟乔霖告个别，结果本来住在他隔壁的人直接走到他宿舍门口，擦过他就进了宿舍。
　　舒宇不明所以，只以为乔霖有话要跟他说，于是也走进宿舍把门关上。
　　乔霖径直走到客厅里，然后一下子瘫进沙发，那么大个子的人，一个长条沙发直接被占去大半截。
　　客厅的落地窗外有微弱灯光，舒宇看了一眼乔霖没精神的模样便放弃打开客厅的灯，走到沙发边。
　　“……头有点昏。”乔霖一只手按在头上，声线低哑。
　　舒宇想了想，转身去厨房，半晌，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玻璃杯。
　　“蜂蜜水。”他弯腰把杯子递给乔霖。
　　瘫在沙发上没个正形的人睁眼看他，终于坐直一点接过杯子。
　　舒宇站在喝蜂蜜水的人面前，一时也没有别的动作。
　　乔霖握着杯子喝了两口蜂蜜水，抬头去看眼前的男生，开口：“我不想走。”
　　他的声音有点含混，舒宇俯身靠近一些：“什么？”
　　那颗青蓝色的海蓝宝石随着他的动作在卫衣领子里探出来，折射反射着落地窗外落进来的光线。
　　乔霖把上身坐正起来，仰着头认真地看着男生的眼睛：“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他的一只眼睛落进窗外的光，干净漂亮的青蓝色。舒宇望着乔霖的眸子，有一会儿忘了说话。
　　“……可以，但是沙发不太好睡，去床上睡吧。”舒宇直起身。
　　乔霖低头在一片昏暗中笑起来。
　　去卧室的路上，乔霖的半截身子都靠在舒宇身上，似乎真的是有点醉得很了，走路的步伐也有些不稳。
　　舒宇扶着人，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要不然还是采取更有效的解酒方法吧，周凯混的那杯酒太杂了……”
　　寝室里很安静，男生磁性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乔霖垂着眼，并未出声。
　　“我去洗杯子。”舒宇把人放到床上，直起腰欲要转身。
　　他的脚刚转过几十度，左手手腕突然被抓住，然后一股拉力从那只手上传来，身体瞬间被打破平衡拉扯进床里，接着卫衣下的腰被握住往不知哪个方向拖了段距离。等舒宇的视野终于静止下来时，他已经被乔霖放到了床头。
　　舒宇有些心慌地撑起上身，无措地看着乔霖俯身把手臂撑到他身侧，出声唤道：“乔霖？”
　　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叫了我的名字吗。乔霖如此想着，把腿也支上床。
　　看到乔霖把膝盖支到自己腿下的时候舒宇慌了一下，发力想坐起身来，结果乔霖抬起一只手轻巧握住舒宇的腰，把人安生压在床里。
　　其实乔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忍耐力非常有余地，可以及时察觉舒宇的抵触然后全身而退，但是抬眼那瞬间瞧见舒宇垂眸时睫毛映上的窗外微光时，那余地突然溃散了。
　　他停下动作，没有再进一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再进一步。刚才那一系列行为完全是出于本能，他觉得舒宇完全可以让那个杯子在客厅里待一晚上不用去管，舒宇只要陪着他就够了。
　　那么现在他要如此解释吗？
　　头是真的有点昏，乔霖低头看着在自己两条手臂间半支着上身的安静男生，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
　　可却不是彻底的醉，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醉了还能这么清醒，这么清醒地克制住一切想要亲近眼前人的冲动，不去触碰，不去拥抱，不去亲吻。
　　为什么还能这么清醒？
　　乔霖几乎感到要绝望，如果他的自控力不在此刻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他该对这么包容他的心上人做点顺从本能的事，哪怕只是抬起手摸一摸舒宇的脸。
　　「他也没谈过恋爱，在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或许不能非常坦率地回应你」
　　「所以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确信他能接受你的时候再告诉他你的想法，做得到吗？」
　　「我尽量」
　　「这样就好，我知道你对他很认真」
　　「谢谢您」
　　跟付葭怡在微信上的对话刚发生在今天中午，那时候他还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怎样才算是足够认真？
　　“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他执行过成百上千个牵连着他人生命的营救任务，无比擅长确定行动时机当机立断，那么现在会是跟舒宇坦白的时机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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