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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贵妃
窦韵听见顺妃娘娘称赞孟晴珊的话语,刚好她的画作也完成了。
于是,她停下笔,抬头瞟了一眼已经悬挂起来的绿树红墙图,瞬间就明白了孟晴珊的用意,眼睛里悄无声息的划过鄙夷的光芒,她最瞧不起这种刻意讨巧,阿谀奉承,迎合上意的手段,尤其还是以画画的方式,简直是对真正热爱书画的文人雅士的侮辱。
宫女将窦韵的画呈给了顺妃娘娘。
众人忍不住探头想一睹画容,窦韵的才女名头之盛,几乎是贵女圈里人人得知的事。盛名之下无虚士,即便窦韵的性子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并不影响对其才华的认可。
顺妃娘娘看了画作后,表情里充满了欣赏,夸道:“十分有新意。”就连嘉含公主也对画作多看了几眼。
当窦韵的画作挂起来之时,围观的人是最多的。
画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笔精墨妙,酣畅淋漓,其中一颗松树边立着一只仙鹤,翩翩独立,翘首远眺,姿态高雅大方。
“一鸟之下,万鸟之上”指的就是仙鹤,仅次于凤凰,是谓之“一品鸟”,象征富贵吉祥和长寿。窦韵画技惊人,将仙鹤刻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朝气蓬勃的气韵跃然纸上。尤其是仙鹤头顶那一抹红冠,似朱砂,若宝石,夺目亮眼,与诗题“万绿丛中一点红”相得益彰。
仙鹤与松树的组合,不禁让人联想到松鹤同春的隐喻,将“恼人春色无需多”也藏入画中。
同样是巧思构画,比之孟晴珊的绿叶红墙给人的萧索之感,窦韵的松鹤同春更寓意吉祥。
其他贵女相继作画完毕,可有了孟晴嫣、孟晴珊以及窦韵珠玉在前,寻常画上的绿叶红花,即便画技精湛,也经不起多少波澜了。
孟晴嫣连连被抢了风头,自然是十分不甘心,见孟晴初还在专心致志的挥毫泼墨,描绘勾勒,就把话头引到了她身上。
“时间快到了,想必以大姐姐的画技一定能博得头筹的。”孟晴嫣的语气似与有荣焉。
她这一提醒,本被窦韵的画作吸引过去的大部分目光又飘到晴初身上。
因为晴初是中途开始,所以是最后一个完成的。
随着她的收笔,别具一格的画作呈现出来。
顺妃娘娘观后,表情很奇异。既有欢喜又有踌躇,夹杂在一起,就变成沉默不语了。
瑞王略有好奇,就凑过去看了一下,笑道:“晴初妹妹果然有一颗巧心。”
整场比试,晴初是唯一被瑞王亲自赞美过的,且赞的不是画,而是由画及人。
顺妃娘娘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晴初的画确实立意新颖,换做平常贵女她早就夸了。可碍于她的身份尴尬,是温家未过门的媳妇,宫里的温贵妃是她最大的对手之一,又是养在宣永侯府的外孙女,薛家与窦家早有嫌隙,平白无故的何必拿自己的场子来为孟晴初作嫁衣。
再说孟晴初可不是自愿作画参加比试的,是被孟晴嫣和嘉含公主硬生生用言语胁迫推出去的,论亲论疏,她多少要给吕家和养女一点面子,若亲自夸孟晴初,岂不是打她们的脸。
毕竟她们都是等着看孟晴初出丑的,结果人家一出手就是拔尖的主,这群小姑娘家连孟晴初几斤几两都没搞清楚就恶意算计着,真是很傻很天真。人家不仅没出丑,还要出风头了。
瑞王这一句夸,间接帮顺妃娘娘解了围,她点点头,也不置评,接着就道:“将画挂起来。”
晴初的画随即展现在众人眼前。
杨柳依依,婀娜吐翠,就在杨柳丛中有一楼阁,一位仕女倚栏而立,她眉目清秀,体态纤细,最惹人注目的是鲜红明艳的朱唇,与周围大片的绿树交相辉映,呈现出一派生机蓬勃的画面。
晴初的勾勒细致,落墨洁净,仕女的红唇虽娇艳欲滴,整个人却没有飞扬妖冶之感,反而是神态鲜活,美轮美奂。
画中没有花,但美人如花,更比花娇。立意新颖,含蓄生动,不落俗套。
怎一个妙字了得。
无论是孟晴珊的绿树红墙体现的深宫萧索,还是窦韵的松鹤同春所表达的吉兆,以孟晴嫣的鉴赏水平通通没看懂,甚至认为不切“春”这个题目。
有如此观感的不止孟晴嫣一个。
倒是孟晴初画的杨柳丛中的春裳仕女,那一抹红唇与绿树的对比,确实在意境上高出一筹,令人拍案叫绝,印象深刻。
立意上,孟晴嫣就输了。不仅输给了孟晴初,还输给了孟晴珊。这两个人还是她亲自推上场比试为了垫底出丑的,结果通通比她赢得了更多的赞赏。
偷鸡不成蚀把米,孟晴嫣差点气个仰倒。要不是多此一举,非要差遣孟晴初和孟晴珊去比试,那么她自己至少能排个前三甲吧。
孟晴嫣将目光投向顺妃娘娘,方才顺妃娘娘都没有点评孟晴初的画作,或许是并不看好的意思,若自己能得顺妃娘娘格外欣赏,说不定还能有戏进前三甲,毕竟前三甲不仅能扬名,还能由顺妃娘娘亲自赏赐下物件。
众人已经私下在讨论哪幅画能夺得魁首了。
虽然贵女们对孟晴初这个狐媚子多有嫉妒,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画作最符合多数人的审美情趣,立意精妙,切合题意,最引人入胜。
嘉含公主也没想到孟晴初有如此匠心独运的巧思。
本以为同是孟家姑娘,孟晴初是在窦、杨两家的迫害下游刃有余的人物,孟晴嫣作为嫡妹,好歹有七八分孟晴初的聪慧吧。所以见孟晴嫣在众目睽睽之下耍小心思让孟晴初出丑,嘉含公主还以为孟晴嫣有志在必得的手段。
因此冒着被瑞王和顺妃娘娘疑惑猜忌的风险,顺口出言助了孟晴嫣一把。当然,其中有被冲昏的嫉妒心作祟,就想着尽快看孟晴初出丑一回。
结果,令孟晴初又博了一个画技精湛的才名,甚至连孟家跟在孟晴嫣身后的庶女,也借机踩了孟晴嫣一脚来扬名,显然孟晴嫣就是那个蠢的。
她真是昏了头,才会帮孟晴嫣说话。
瑞王那一句夸晴初的话语,她能感觉到是刻意说的。
像是故意在嘲弄嘉含公主的愚昧,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搞清楚就针锋相对,结果贻笑大方。
嘉含公主十分不喜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两人一同长大,彼此心知肚明。他表面温文尔雅,翩翩有礼,其实内心阴狠的像一条毒蛇,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狰狞的面目。
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不相上下。然到底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算彼此合不来,也要装作和睦共处。
嘉含公主至今还十分好奇的,就是瑞王在曲山道遇袭之事。似乎所有当局者都讳莫如深,传出来的经过,仅仅寥寥数语。
遇到山匪,瑞王受伤,晴初和温澈跌落崖下,因此结下良缘,被圣旨赐婚。现在都安然无事了,大家其乐融融,绝口不提当日情境。
嘉含公主旁敲侧击也没有从顺妃娘娘那套出话来,要瑞王开口吐露实情就更不可能了。
就今日,瑞王见到孟晴初,就无故在她面前问起“身子是否大好”,以嘉含公主对瑞王的了解,这显然是敲打的话语。
曲山道遇袭那天,瑞王与孟晴初之间定发生了不能说的秘密。
若是能弄清楚真相,说不准能拿捏住瑞王。更甚的,编造些东西,令温哥哥对孟晴初大失所望也不错。
嘉含公主是定下要和亲,却因为提前的战争,而没能去和亲成功的女子。
既不好再嫁人,又一时无法去和亲,只能暂时拖着,等着边境稍安,再派她去和亲。
岁月无情,韶华易逝,若一直与边境和谈不了,难道还要她空等下去。更何况她根本不愿意嫁去边境那不毛之地。
以为她真心想去皇寺礼佛吗?与其在宫里以和亲公主来做别人的棋子,还不如去皇寺博个好名声。
她始终在想办法为自己破这个尴尬身份的局面,如今仿佛隐隐看到了契机。
耳边,响起顺妃娘娘的问话,“嘉含,你以为哪一幅画最适为魁首?”
嘉含公主回过神,定睛看了看挂在最前方的三幅画,应当是已经选出来的前三甲,准备定相应的名次。
分别是孟晴珊的绿树红墙图,窦韵的松鹤同春图,还有孟晴初的杨柳仕女图。
若是按顺妃娘娘本来的目的,这三个人全都进不去前三甲。一个是庶女出身低,一个是窦家嫡系后辈,一个都被圣旨赐婚定下亲事了,通通不符合斗画比试的原来初衷,为瑞王挑选皇子妃候选人!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顺妃娘娘也不好明晃晃的徇私。怪就怪其他贵女技不由人,让别人抢了风头。
她只能在移步观画时,顺便夸一夸有意向的贵女,令她们尤有信心,自己能成为瑞王妃。
其实,以孟晴嫣的家世和那幅露水牡丹展露的才华,做瑞王侧妃也是够格的。
可她实在是太愚不可及,先不提将孟晴初推上台抢了前三甲的一席,就连庶出的孟晴珊都借机往上爬。唯一做对了的就是,因她的弄巧成拙,孟家姑娘都出尽了风头,身价倍涨,说出去好歹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样的女人嫁了瑞王,指不定没有助力,还得不停帮她收拾烂摊子。
所以,顺妃娘娘毅然决然的将孟晴嫣划出了三甲,免得她生出妄念。
让嘉含公主来评出头筹的画作,也是顺妃娘娘试探一下,她先前助孟晴嫣的话语,是否真的有意针对孟晴初,还是无心之失。因为嘉含公主根本与孟晴初毫无交集,至今恐怕还是第一次见面,难倒孟晴初还能间接得罪过嘉含公主不成。
哪怕真有过节,顺妃娘娘还是会帮养女的,毕竟是亲自养大的棋子,嘉含若真不想孟晴初好过,大可让窦韵博得头筹,孟晴珊得二甲,让孟家庶女压在孟晴初头上,传出去可就是嫡女不如庶女,宣永侯府不如孟家会养姑娘了。
鉴赏画作本就是见仁见智,只要不是差太多,意境上有所偏颇实属正常。
照嘉含公主真正的心意,前三甲都不想让孟晴初进。可惜众人的眼光是雪亮的,孟晴初的杨柳仕女图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出彩之作。
她懂得柳妃娘娘是在试探,可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升起,就算明知是试探,她还是不想放过踩一踩孟晴初的机会。
于是,嘉含公主装作思索了片刻,道:“三幅图皆是佳作,各有千秋,实在难分高下,母妃将难题抛给了我,那我便只能强行排个前三甲。窦韵姑娘的松鹤同春图拔得头筹,孟晴珊姑娘的绿树红墙图为二甲,孟晴初姑娘的杨柳仕女图为第三。”
此言一出,众人又纷纷而语,似乎有人认为杨柳仕女图应当排名更高才是。
不过没有人真的会为画作的排名去质疑嘉含公主的决定,顶多是私下里讨论罢了。
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温贵妃来了。
同在宫中,串个门子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温世子也来了……
温澈的名字仿若平地一声雷般,瞬间将韶华殿炸开了锅。
晴初下意识的去看了嘉含公主一眼,果真见她隐隐有期盼的神色,但转瞬即逝,顷刻化为平静。
贵女们本为争奇斗艳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引得瑞王青睐。听说风流纨绔温世子要来,纷纷后悔出门前的精心装扮,恨不得立马就将脸上妆容弄花,好逃过温世子的“垂青”。
不少贵女缓步挪到了柱子后,树丛中,花丛间,还有往晴初身边靠的,眨眼间,她背后都快排出一条弯弯绕绕的长龙了。
真不知躲在她背后的作用在哪?难倒是有她这个圣上赐婚的正牌未过门的妻子坐镇,温澈就不敢胡作非为吗
你们真是太小看温澈了,他压根就瞧不上你们……
不多时,温贵妃就款款而来。
她身穿淡紫色华贵宫装,宽大裙幅逶迤在后。头上戴着一只光华潋滟的琉璃簪,耳间垂着明月珠,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白胜雪,明眸皓齿,嘴角含笑胜若星华,神态从容似飘云端。
这种清雅到极致的美貌,即便没有贵妃娘娘的称号,依然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然而,更大的震撼在温贵妃身后的男子。
温澈如若闲庭信步,似笑非笑地走过。一袭白色锦袍皎洁如月,如墨黑发随意绾起。眉如墨画,面若桃花,眼角似含万千温柔,倾世容颜蛊魂摄魄,仿佛是玉人,是天仙,唯独不像尘间来。
他的出现令韶华殿寂静了片刻,有一瞬间令人产生天地为之失色的错觉。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位是传闻中的风流纨绔温世子。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晴初身上,步子稍稍一转,就朝她走来。
晴初看着他缓缓靠近,绝美的眸子里深深地倒映着自己的倩影。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在这?”温澈小小的嗔怒了一下。
听说顺妃娘娘办的宫宴,瑞王也在场,害得他燎及火赶的来宫中,就为了给她撑撑腰顺便见一面。
这不,怕自己一介男子在宫中行事不便,连嫡亲姐姐温贵妃都请过来镇场子了。
方才宫人回报,顺妃娘娘办了个以诗句作画的比试。晴初进了前三甲,嘉含公主评三甲高低名次时,将晴初排在了最末第三。
嘉含公主难道不知道晴初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吗?怎么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给个头筹怎么说得过去!
只是,晴初居然会作画,到了能与斗垮一众贵女的程度,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看来宣永侯府的线人要敲打敲打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漏掉了。
更可恶的是,这场比试的诗句是瑞王出的。凭什么要为他出的诗句作画,他来的一路上就喝了一大缸醋了。
但当他见着晴初熟悉的容颜时,气又消了一大半。所以,问出了一句似怪又不敢怪,十分不妥贴的话语。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要她怎么答?
他俩还没有成亲,难道去了哪里的行踪还要互通有无,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的话。
温贵妃上前来,笑着解释道:“澈儿也在宫中,若知顺妃娘娘的韶华殿有热闹瞧,就早早过来了。”
晴初接了话引道:“已经比完了以诗为题的斗画,贵妃娘娘和世子可以去品鉴一二。”
“来了自然要去瞧瞧的。”温贵妃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本宫这是借了世子的光,平时请都请不到的贵妃娘娘,今日居然主动来了,令韶华殿蓬荜生辉不少,”顺妃娘娘对温贵妃亲切似姐妹般,全然看不出两人是宫中争宠的老对手了,拉着温贵妃往场中走,说道:“贵女们的画作都挂起来了,这边可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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