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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5 章
那么冷的天,秋霜里面只着一层单衣,外面寥寥草草地披了件披袄,惊慌失措的,像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秋霜妹子,你怎么来了?”店小二王富贵面露惊诧,连忙将小姑娘请进屋内,关心道,“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秋霜整个人在发抖,声音颤着问道:“富贵哥,遥歌在何处?”
陆遥歌正和饭饭在厨房研究新品,听到熟人说话,连忙出来查看,看到秋霜这般狼狈,也是一阵惊讶,“阿姊,你这是怎么了?”
秋霜上前一步,握住陆遥歌的手腕,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陆遥歌的面前,“遥歌,你救救我吧!醉仙楼,我是一天也不敢多呆了!”
陆遥歌手腕被秋霜攥得生疼,忙让富贵端来杯热水,哄着秋霜在一旁坐下,听她抽抽搭搭地讲:
“起初在那儿,一切还都好。酒楼招来了好些个学徒,都是些伶俐的小丫头,整日跟在后头“师傅师傅”的唤着,我也愿意教她们。她们学得快,客人们来了,我便让学成手的丫头们帮忙接应,可从那时开始,蹊跷事便陆续发生了……”
秋霜说到这里,身体开始忍不住哆嗦,富贵拿来毛毯,披在她身上,却于事无补。许是觉得冷,秋霜尝试勾桌上的热茶,两只手颤颤巍巍的,完全握不住茶盏。
陆遥歌索性去厨房拿来个碗,倒了温水,用汤匙一口一口喂给秋霜喝。
秋霜抿了两口,朝陆遥歌摇了摇头,眼泪落了下来,沙哑道:“我带的丫头里,有几个心灵手巧的,讨人喜欢,很快与我相熟,我平日便多留意她们几分。可不知为什么,那几个丫头……后来全都不见了。管事的说,她们嫌累不干了,我便也没再多问。可酒楼竟每日招人,招来后让我继续教她们,我发现,只要是年轻伶俐的小姑娘,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而最终顺利留下的,都些是已成亲有家室的阿姊们。”
富贵在一旁宽慰:“许是小姑娘们,年纪还太小,吃不得苦?”
秋霜摇头,“起初我也拿这个当借口。可是有天夜里,我竟听到地板底下传来凄凄厉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尖锐得可怕,像是猫被剥了皮一般。”
在场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饭饭皱着眉问:“姑娘,你当真听到了那声音?兴许……兴许是你做噩梦了呢。”
“绝无可能!那声音我听得真真的!”秋霜眼神直勾勾的,显然受了不少惊吓,她抬眼,望向陆遥歌,声音里带着恳求,“遥歌,遥歌你相信我!我绝不会撒谎!那声音当真可怖……若是一回两回便罢了,可这声音,夜夜如此……而且,而且就在我的床底下……”
福来客栈的大堂里,如今只坐了四人,陆遥歌和秋霜面对面坐着,对面是富贵和饭饭,他们与秋霜相熟,知她是个温婉内敛的女子,可此刻秋霜沙哑的嗓音,愣是在空荡的大堂里产生了回音,那回音空灵,就像是从黝黑的地板下吹来了一阵冷风,让两个大男人莫名一哆嗦。
饭饭连忙起身给自己倒了热茶,也没管它烫不烫,一饮而尽,富贵也抓起茶壶,又想起来陆遥歌,遂站起身,想给她倒茶,陆遥歌却摇了摇头,继续问秋霜:
“阿姊的意思是——那回纥鸠抓了那些小姑娘,把她们关进地窖里,虐待她们?”陆遥歌蹙眉,又否定了推测,,“不对,不应是地窖,若尖叫声是从阿姊房间下面传出的话,难道整个酒楼的地下都是镂空的?”
“我不懂……也不想回忆……”秋霜拼命摇头,身子又忍不住颤抖起来,“我之前有问过管事,他说我太敏感,定是我听错了……到后来,听我问的次数多了,他嫌烦了,干脆直接瞪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遥歌,”秋霜脱下毛毯,走到陆遥歌跟前,蹲下来,双手握住陆遥歌的手,仰着头,像一只迷路的羔羊,声音里带着哭腔,“遥歌,我真的好后悔,后悔一时鬼迷心窍,既背叛了你,又没留住我娘……到如今连我这条小命,也要舍在那醉仙楼里。遥歌,我真的好怕,好煎熬……你救救我,让我回来好不好?”
秋霜的双手冰凉,将绝望和冷意沿着陆遥歌的指尖,一点一点渗透进陆遥歌的心上。
“阿姊,阿姊你先起来,”陆遥歌扶住秋霜胳膊,“夜里凉,你快把毛毯披上。”
她将秋霜扶回座位,重新将毛毯披在对方身上,站在一侧,温声问:“阿姊,你当初签书面契约时,上面是否有写违约惩罚?”
“竟还有违约惩罚?”秋霜哀伤叹气,仰头看陆遥歌,“遥歌,我除了自己姓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陆遥歌终于明白,回纥鸠的那步棋,终于落在了哪里。
她问秋霜:“那契约书,阿姊可带在了身上?”
秋霜摇头,“今夜走得急,那契约……如今还在酒楼的住处里。”
“阿姊若现在走,那酒楼的东家定会借机刁难,”陆遥歌抿唇,认真问对方,“阿姊确定?这次是真不打算在醉仙楼干了?”
“嗯,不干了,说啥也不干了……”秋霜的手又哆嗦起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喃喃道,“我听别人传,那酒楼东家是干灰产的。谁知是不是买卖人口的勾当?遥歌,我好怕。我怕哪天碍了那东家的眼,也和那些女子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掉。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遥歌。”
回纥鸠盘下醉仙楼,到底还是奔着她陆遥歌来的。
陆遥歌低头,温声安慰秋霜:“阿姊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人,明日我陪你一起辞工。”
第二日一早,陆遥歌便带着秋霜站在醉仙楼的门口,刚进入大堂,回纥鸠便把她们拦了下来,“哟,今儿是吹了什么风?陆掌柜也过来消费?”
陆遥歌没回话,温声吩咐秋霜:“阿姊,你收拾下行礼,一会跟我回去。”
秋霜点头,刚要去卧房,却被回纥鸠挡住,“怎么,在我这才干了几天?这就被陆掌柜挖走了?”
秋霜吓了一跳,身子又开始忍不住颤抖,下意识回头看陆遥歌。
“回纥掌柜如今经营这般气派的酒楼,出手又阔绰,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陆遥歌维持体面,面带微笑,“何苦难为一个小娘子?不如这样,她在酒楼做工的工钱,全都不要了,按照行里的规矩,那三倍的违约银,我替她交。”
“行里规矩?”回纥鸠冷笑出声,“陆遥歌,我是这的老大,我才是规矩的制定者,谁说违约银是三倍的?”
回纥鸠转过头,唤出醉仙楼管事:“将秋霜的契约书给我拿来!”
管事转身去办,不过片刻,那张薄薄的契约书便呈在了对方的手里,回纥鸠将那契约书甩在了陆遥歌身上。
“陆遥歌,好好擦亮你眼睛!看看违约银是多少!”
陆遥歌定睛一看。
秋霜一共跟醉仙楼签了三年,期间若辞工,算作违约,需赔付违约银——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就算给福来客栈卖了,也不够赔的。
陆遥歌抬头,冷冷看向回纥鸠,“你是故意的吧?你明知秋霜不识字,却不提前告知!”
“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回纥鸠轻蔑一笑,“陆遥歌,你也是做生意的,应知晓这书面契约的效力,你若想带她走,我也不阻拦,你把那一千两银子交到我手上,我就放这丫头走!”
“一千两银子,回纥鸠,你怎么不去抢?”
“怎么,现在知道急了?”回纥鸠上前几步,走到陆遥歌身前。他低下头,身上弥漫着淡淡血腥味,一双蛇眼冷冽如冰,配上那张刀疤纵横的脸孔,显得格外阴厉病态,“当初在布铺街,你不挺嚣张?现在怎么跟个猫似的,只会炸毛了?”
秋霜趁着回纥鸠分神的功夫,想跑去卧房收拾行李,却被管事一把推倒在地,“吃里扒外的都东西!还不快去干活!”
不知是太疼,还是太怕,秋霜竟一时动弹不得,整个人绝望得像只随时待宰的羔羊,她趴在地上,扭过头看向陆遥歌,声音里发出哭腔:“遥歌,我今日怕是走不了了……你走吧,我不能连累了你!”
可陆遥歌从来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既已选择跟秋霜来到这里,她便早就做好了不怕被对方连累的准备。
“回纥鸠,你到底想怎样?”陆遥歌目光坚定,神色里没有丝毫畏惧,“如今这一切,不就是你处心积虑设计想要的?可你知道我拿不出那一千两银子,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回纥鸠双手抱臂,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欣然道,“陆遥歌啊陆遥歌,你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来。”
“布铺街的竞争,是你挑衅在先,我所做所为,皆为自保,”陆遥歌不卑不亢,仰着头看回纥鸠,“你盘下酒楼,让秋霜中计,不就是想一雪前耻、逼我现身?如今我人来了,你到底想怎样?”
回纥鸠目光冷了几分,“我想让你跪下来求我!”
“就为了这个?”陆遥歌冷冷一笑,语气不屑,“就为了我的一句恳求,一句抱歉?”
几句话下来,倒显得回纥鸠是格局最小的那个。
“陆遥歌,你……”回纥鸠急了,“我就问你跪不跪!”
“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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