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水漪漪之三国七俊

　　脑中的念想千头万绪，索性谁都不去想，闭目养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软轿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云梯的顶层，楚翮轻轻地唤起了我。
　　在脑袋探出轿帘的刹那，一道金光灿灿、挺拔方正的门楼就跃入了眼帘。如果说山庄入口处的牌楼是巍峨大气的话，那么这门楼就是彻底的富贵逼人了。三个巨大的拱形门洞让人站在门前就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居中的门洞最大，上题“紫金门”三字，那三字是端得璀璨耀目。紫铜色的大门已经完全开启，一条宽阔的紫绒地毯，绵延数百米，一直通到大殿之上。
　　随着沉重的大门慢慢关上，我迷惑了，真有种再入皇宫的感觉。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我不禁左观右望，周围形态各异的粗大松柏都应当已经生长了上百年。除了面前的“紫和殿”外，周围并无其他建筑物，看来楚翮建庄时很好地保留了原来山上的植被。呼吸着被森林过滤了的新鲜空气，我又觉得这是个真正的山庄了。
　　“紫和殿”为整体木结构构造，里面供奉着神像一座，历届神使的等身像六座。我比较好奇这个世界的神像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大步迈进殿内，神像站立在殿堂正中央，有六七米之高，全身纯铜铸就。仰视后才看清它的长相，那张脸叫我骇然地定在原地。我的上帝！怎么可能与我那副画中的美男子长得一模一样？他双目紧闭，神态超然，双手抬起，十指微曲，像托抱着一个球，使劲盯着那里瞧，仿佛真能看到一个有着模糊边界的气态球在他双掌间转动。
　　楚翮拖了我一下，见我没有反应，便说道：“紫烟，对神不能这么无礼！”说完他掏出手绢，在我嘴角边擦了几下。
　　天哪！我居然流出了口水，还是对着一张如此熟悉的面庞，不过我敢指天发誓，我只是太惊讶了才流口水的，绝对没有非分遐想。可是楚翮不知道原委，我开口解释：“我，那个，神，确实比较震撼。”
　　“这尊神像是比照感应寺的那尊铸造的，由方圆大师开光护法。很少有人敢直视神的脸，因为相传很多偷窥的人都失魂落魄而亡。”
　　有这么夸张吗？难道楚翮也没有看过神像的脸？“那你看过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走吧，神像脚下不可窃窃私语。”
　　跟着他默默出了殿堂，我的一颗心还是如小鹿般噗通噗通地狂跳，这一路的美男实在太多，历届神使已经不能用人中蛟龙来比喻了，仅仅是匆匆一瞥也让人不得不赞叹。
　　“楚翮，难道你从来没有好奇过神到底长什么模样？”换作是我早就心痒难耐了，都放在自家殿堂了，哪有不看一眼的道理。
　　“神是用来膜拜的，不是用来观赏的。紫烟看过便罢了，就是以后不要对他人讲起此事。”楚翮有些严肃地提醒我。没有想到他还有如此坚定的信仰，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亦无什么宗教信仰。
　　神殿外面豁然开朗，一条条宽阔的石板路四通八达，就是没有一个路标。我们现在应当是去往紫光阁，不知道那里又是怎样的一番格局。楚翮一直牵着我的手往前走，所有的侍者都自动消失了。庄内鸟语花香，还有时远时近的潺潺水声。不见寻常宅邸的高墙大院，这里的区域划分都由参天的林木承担了。
　　同一般的主人为初次到访的客人介绍府院不一样，楚翮不言不语，保持着快捷的步伐在迷宫一样的大道上穿行。过了会儿，总算见到一幢高耸出树丛的楼阁，想来应是紫光阁了，可是到了楼下一望牌匾却是：紫林暖玉。
　　好奇怪的楼名。我抵住了脚步询问道：“这是哪里？”
　　“出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应该先拜望娘亲。”楚翮说得理所当然，拽直了我的手臂就要将我往楼上拖。
　　我很不配合地僵在原地，马上提问：“谁的娘亲？我曾听天隽说你从小无依无靠，难道……”
　　“你的娘亲，我的干娘。她老人家思女成疾，重病缠身，恐怕……唉，还不上去！”楚翮一用力，几乎是将我提着往上奔。
　　还没有到房内，楚翮就激动地叫嚷起来：“娘！娘！你看谁回来了！你快看！”
　　房门应声而开，站在门边的却是一位窈窕少女，眉目含情地看向楚翮，喜不自禁地喊道：“楚大哥，你回来啦！”
　　楚翮也是高兴地满脸带笑，连连点头问道：“魅儿，娘呢？”
　　少女娇羞地垂下头，柔声回答：“在房内呢，刚躺下。”
　　敢情他俩眉来眼去的，我成了高瓦电灯泡？大气还没喘一口，就被楚翮拉进了房间。那个少女好像这才看到我一样，瞪大了双眼，张着小嘴，一脸吃惊的样子。
　　“娘，你快看，紫烟回来了！我把紫烟找回来了！”楚翮肯本不征得我同意，长臂一绕就将我圈在怀里押到大床边。
　　我厌恶地挣扎着，可是当听到那一声呼唤时，我就彻底傻掉了。
　　“月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曾经伴随了我十六年。那张脸也是我念念不忘的脸，我的妈咪怎么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妈咪！”我一下子挣开了楚翮的钳制，扑到床铺上，哽咽不已，“妈咪，你怎么了？是我不好，突然就消失了，你是不是到这里来找我了？”
　　“紫烟，你不要这么用力！你压到娘了！”楚翮用力把我拉拽起来。
　　门边的那个少女很快跑来将躺在床上的妈咪抱扶起来，我则小心翼翼地跪到她的面前，轻轻叫道：“妈咪，是我啊，月薇啊！”
　　“烟儿？你是烟儿？你会开口说话了？”妈咪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不确定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记忆中妈咪的眼眸是最明亮温暖的，脸庞也是光彩逼人，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完全没了神采，像笼罩在死亡的黑纱中。难道她只是长得和妈咪相似的人而已？我急于求证地问道：“妈咪，我是那月薇啊？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你不是烟儿？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她似乎很生气地看着楚翮说道：“楚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家烟儿的下落，可也没必要拿个冒牌的来哄骗我啊，我虽然时日不多了，也……咳，咳，咳。”
　　“娘，您别生气，别生气。”那个少女轻柔地拍着妈咪的脊背。
　　世事弄人，可悲可笑，我一下明白了，她并不是我的妈咪，只是长得很像而已。转身欲走，却被楚翮生生拉住了。
　　“等等。”一贯的强权口吻。接着，他转头对着妇人，语气轻缓地说道：“娘，她就是紫烟，长得一模一样，不会错的，我第一眼看到时就认定了，何况紫龙认她，又显身了！可能是发生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事情，紫烟才会讲话。”
　　“可是她不认得魅儿，还唤我为妈咪，妈咪是谁？难道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吗？口口声声那月薇，哼，紫家的女儿怎么能改姓！？”妇人不咳嗽的时候倒是盛气凌人，紫家虽然家道中落，可是昔日名门望族的傲性还在，没落贵族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好了，不要再解释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紫烟，你硬逼着我承认，这……”我事不关己地替他们打圆场，没有想到话还没有讲完，就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
　　“啪！”那么响亮的一巴掌将我震惊得眼珠都要瞪了出来，从小没有受过这种侮辱，一时连愤怒都忘了。
　　“你说啊，你就是紫烟！”楚翮像发了疯似的捏着我的臂膀不断摇动。
　　手臂的血脉不畅汇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马上让我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用尽全力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奔出房门，跑下楼去。
　　九层华服果真是碍事，刚跑下楼我就差点被绊倒，接着没跑几步就被楚翮追上了。
　　“紫烟！紫烟！”他的语气焦急而缭乱。
　　我索性停了下来，与他面对面地望着，他的脸色苍白，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拉我。我往后退了一步，狠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紫烟！我打了你，我该遭天打雷劈，可是我不后悔，只要你肯当着娘的面承认你是紫烟，我就算五雷轰顶也甘愿。我等了你那么多时候，我不愿再等了！你同我回去！”他突然靠近我。我扬起手就扇了他一耳光。当初打剪奕凛是因为恨，现在打他则是因为怒。
　　“你不后悔打我，我也不会后悔今日打了你。你的梦该醒醒了吧？我说过多少次我是那月薇，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你如果真爱紫烟的话，就不要再同我苦苦纠缠！”我喘着粗气，继续快速说道：“麻烦你送我出庄！”
　　“不。在我心里你就是你，不管叫什么名字你的个性一直没有变，你会因为怜惜别人而落泪，却不会为自己遭受委屈而哭泣。就像刚才我打了你，你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流；而那时你得知珏和天隽失忆后却伤心得痛哭流涕。”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句一句地述说着。
　　我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人是会变的。”
　　“哈哈哈，这天底下，敢这么打我的，除了你紫烟外，没有第二个人了。你不记得了，这其实是你第二次打我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如果你会变，就不会不顾一切地救起命垂一线的珏；如果你会变，就不会奋不顾身地跳下陷阱救天隽于最危难的时刻；如果你会变，就不会费尽口舌说服大家等候楚吉天重生。你拥有一颗神一样的悲天悯人之心，即使你什么都忘却了，但是心还是一样的。”他的目光无比真切，将我的心剖析得透彻，透彻到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程度。
　　“谢谢你这么了解我，但我还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自己也开始怀疑当初怎么鬼使神差地跟着他来紫翎山庄的，本不该来这里的，这里不属于我。
　　对于我的坚持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凝视了我许久，最后妥协道：“我明白了。但是庄内有些重要事务亟待我处理，容这几天安排一下，我亲自带你出庄。”
　　哎，早两天也好，晚两天也好，其实对于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是没有多大区别的。终于还是答应了他，正如他分析的那样，我常常心太软。而原本属于不可原谅的巴掌事件，也因为大家各挥了一巴掌而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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