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予你晴朗

　　唐晴与袁朗的关系，很快就在队里传开了。

　　从那晚开始，唐晴几乎就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枕戈待旦、时刻准备战斗。然而，她幻想出来的那些恐怖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她没有听到丁点对她们之间关系的诋毁与侮辱，倒是收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与唐晴关系远的，大多会时不时偷偷打量她，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什么，在唐晴将目光投过去的同时她们又会立刻收回目光作鸟兽散，同时，对唐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而与唐晴关系亲近的，如许欢、王胜男、洪缨之流，大多忍不住心中八卦因子的躁动，一个个地凑上来，一脸“你懂得”的笑容，又好奇、又有几分心虚地问追问她与袁朗私下相处的细节，恨不得要将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都扒个一清二楚才能满足。

　　唐晴时不时就要被小姐妹们细细盘问，动不动就要被她们问地小脸通黄。

　　别问她为什么不是通红……实在是姐妹们有的时候打听的细节着实尺度惊人，生猛的不可思议。唐晴有些时候甚至觉得，也许姐妹们想象的要比她跟袁朗真实的相处更加“精彩”。

　　“袁队虽说个子不算高，长得也没有咱们邱队和王队英俊，但他气场强啊，气质也独特！听说早两年他带队参加爱尔纳突击还拿了一等奖和优秀指挥官呢！”

　　唐晴看向洪缨“你想表达什么？”

　　洪缨一脸坏笑地凑到唐晴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他这么厉害，身材也一定很好吧，有没有八块腹肌？”

　　“没有！”

　　“不能吧，你是不是没仔细摸或者数错了！”

　　唐晴连忙摆手“我可没摸过！”

　　“那你咋知道他没有八块腹肌？”

　　唐晴一噎，磕巴半天却答不上来，惹得在一边听乐子的姐妹们桀桀怪笑。

　　唐晴脸涨得通红，看着一脸得逞的洪缨，忍不住磨牙“我会将你的疑问如实转告的。”

　　这下，大惊失色的变成洪缨了。

　　“我还会专门强调，你说他个子不高，长得不俊。”

　　洪缨立刻上前将手探到了唐晴的咯吱窝下挠起了痒，惹得唐晴又笑又叫，连连求饶，直到保证了好几遍绝对不会告状，才得以解脱。

　　然而，在这样的欢乐气氛下，唐晴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隐忧未曾消除。

　　袁梦。

　　袁梦最近这些日子似乎在躲她，她始终也找不到机会与她单独说说话。就在唐晴与袁梦说上话之前，她倒是先从袁朗那里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袁梦交了复员申请。”

　　唐晴惊讶地看向袁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申请理由写的冠冕堂皇，但她既然申请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卡着。你跟她不是认识很多年，关系也很好，方便问问她真实的想法吗？”

　　唐晴想起那天明显反常的袁梦，忽然产生了一个离谱但又合理的答案——袁梦的离开，很可能跟她知道了她和袁朗在一起这件事有关。

　　唐晴与袁梦相识在她生命中的第一个至暗时刻。

　　那个时候，她刚刚经历了至亲的消逝，又离开了熟悉的下榕树村，被迫被父母带到了L市。周围的一切太过陌生，她伤心又不安，对全新的学校、老师几乎是全然抗拒的。而袁梦是在那个时期中，第一个对她释放出善意的人。对唐晴来说，袁梦和伍六一是将她拉出那段黑暗记忆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们的相处，似乎总是轻盈的。这份轻盈唐晴生性缺乏，可袁梦却天生拥有这种能力。她纯粹又热烈，像是这世间最明艳的颜色，让人看到她就会眼前一亮，见到她的笑就会不自觉地同她一起笑起来。

　　唐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躲着她，更没想到，她们会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却相顾无言。

　　这次，唐晴没再顾虑其他，主动找上了袁梦，完全没听她那些蹩脚的理由，执意要与她聊聊。

　　袁梦见唐晴执意如此，最终拗不过她，点了头。

　　初春的风温暖又残忍，似乎只青睐她钟爱的生灵，让枯枝开始冒出星点绿意的同时，却吹得人皮肉生疼，让唐晴几乎要流下泪来。她缩了缩脖子，趁机侧头打量身旁的袁梦，却见她目光虽是落在训练场上，可眼里却是空的，似乎神识已经脱离这具躯壳，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唐晴小心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袁梦，就好像这样，就能将往昔那个快乐的她召回。她也确实唤醒了她，可醒过来的她却好像不再快乐了。

　　“梦梦，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袁梦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我确实是因你而感到难过，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无措地抓住了唐晴的手，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像是泄气一般地弯下了脊背“其实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是我自己还没转过来那个弯。”

　　“是因为，我跟袁朗的关系，是吗？”

　　袁梦点了点头，却表现地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我从没见过我父亲，只看过他的照片。哥哥说，父亲很爱爸”她卡了下壳，又快速接上“父亲很爱妈妈，也很爱我们。哥哥还给我讲了很多他小时候，讲父亲带他跑步，教他认字，陪他练军体拳，还每天送他上学、放学，给他和妈妈做好吃的……我真羡慕啊，可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过世了……我没机会见到他，就只能从哥哥和妈妈的口中，拼凑一个父亲出来。”

　　这是唐晴第三次听袁梦提及自己的家庭了。她还记得，袁梦过去说过，她父亲执行任务落水，被母亲救下，后来，父亲资助母亲上学，母亲考上军校后又参军入伍。后来她的母亲阴差阳错地进入了父亲的部队又主动追求了他的父亲……那个时候她正为与伍六一聚少离多而感到困扰，听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大受震撼的同时深受启发，也是因此才决定要考军校的。

　　那个时候的唐晴还小，心里、眼里更多的都是自己的感受与体验，想到的更多的也是自己。可如今再仔细听她说起这些，忽然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袁梦的父亲过世的时候，袁梦还没出生，那袁梦是从哪来的？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我心里将他当做我的父亲。”

　　唐晴点了点头。

　　“那不是个玩笑，是真的。他跟我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或者说，他就是我的父亲，只不过走入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之中，可即便如此，在我看来，他也是我的父亲了。”

　　唐晴想起当初A大队与海军陆战队交锋的演习中，袁梦说将袁朗当成自己的父辈的时候，她还劝她“吃点好的”。如今再听她这样说起，唐晴忽然感受到了袁梦的认真，也正是因此，她似乎能感同身受她的别扭了。易地而处，如果她的父亲要跟自己的好姐妹在一起了，她也很难不跳脚。袁梦能这样理智地处理这种情绪，还愿意与她好好说话，甚至送上祝福，这种涵养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对不起……”

　　袁梦有些惊讶的地看向了唐晴“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心里将袁队长当做了父亲的替代品，将自己的幻想投射到他的身上，本身就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我会希望他将我当成女儿疼爱，会希望他与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会妄想很多与他本人毫不相干的东西，甚至会潜意识里觉得，有了其他爱人和家庭的他是背叛了我们一家……这其实很可怕，虽然我已经很克制、很压抑了，但这并不能掩盖我心理上的病态。其实，我哥哥不止一次这样提醒我应该离开了，可我就是舍不得，放不开。可现在……”袁梦看向唐晴，拉住了唐晴的手“我听夏夏说，那天晚上我从你宿舍离开的时候，你很担心。所以，我想要亲口告诉你，我的祝福是真心的，我也是真的盼望你们能长长久久地幸福，但我可能要跟你们说再见了。因为我怕我有一天会失控，会真的伤害到你们。”

　　唐晴察觉到袁梦想要放开她的手，下意识便用力抓住“你要去哪？”

　　袁梦对唐晴扯出了一个笑“我要跟哥哥回家了。”

　　“你们要回L市？”

　　她摇了摇头“晴晴，我要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自己的世界？”

　　袁梦没有回答唐晴的疑问，只剥开了一颗晶莹的“糖果”，看向唐晴“张嘴！”

　　唐晴听话地张开了嘴巴，而后便见袁梦将那颗糖果丢进了她的口中，糖果不知怎么回事，入口的一瞬间便融化消失。随后，她感觉一股暖意在她身体中扩散，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就连心里也莫名多了一股坚定的力量。

　　“这……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袁梦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而后向唐晴伸出了手“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夏夏该着急了。”

　　唐晴握住她的手，借她的力气站起身，刚要说什么，便被她的拥抱打断。

　　唐晴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关于袁梦到底是谁，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还有她口中的父亲，那些又有什么干系呢？不管那些真相如何，袁梦都是她最重要的朋友，这一条，绝对不会改变。就像袁梦明明很难过却还要笑着祝福她一样，她也可以明明很疑惑却还坚定地相信她、尊重她的选择。这是独属于她们二人对彼此克制而尊重的爱。

　　她很幸福，拥有这样的朋友，这样的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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