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回到薛府。

　　大太太董氏就拉着二姑娘问个不停。

　　“见着姜睿没？”

　　二姑娘点点头，“说上了几句话。”

　　“满意不？”

　　虽然无奈母亲问的直白，二姑娘还是用含羞带怯表示了喜欢。又道：“姜玥姑娘想来赏望春园的景色。”

　　大太太一听这名字，笑颜就淡了几分，姜瑶有位林国公的亲外祖父，姜玥可没有。两人差别大了。
　　“她来做什么？”

　　二姑娘道：“姜玥姑娘的亲哥得了我大哥哥的画作，刚好就是望春园之景。娘亲不是说要和姜家姑娘打好关系？”

　　大太太道：“你都和姜睿说上话了，何必再弯弯绕绕的，直接让你大哥去邀姜家几位公子来府里赏画更好，介时你再展示一下画画的才艺，估计姜睿用不了多久就来提亲了。”

　　大太太一念起就乐不思蜀。

　　她这丝毫不避讳的话说得二姑娘面上通红，但心里隐隐有期寄，不知能不能真如此发展……

　　没过多久，如同岳姑娘所说的一样，顺妃娘娘邀请薛家女眷去参加宫宴。

　　若是从前大姑娘未定亲时，大太太董氏还是愿意欣然前往的，毕竟在她心中自己的大女儿就算当皇后也不惶多让。

　　可出了窦怀祖的事以后，大太太对窦家多少有几分意见。在太夫人的潜移默化洗脑中，大太太渐渐放弃攀瑞王这根高枝。以二姑娘的资质，哪怕最后瑞王能登基当皇上，她在宫里怕是也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尤其是二姑娘与姜家嫡次子之间如今已经有了眉头，大太太并不想二姑娘嫁给皇子，参与到尔虞我诈中。

　　太夫人这回没有旁敲侧击，而是将话点明，以顺妃娘娘的作风，是不会娶薛家姑娘作正妃的。先不提两家本有嫌隙，再者宣永侯府一贯中立，为保家族长久，绝不会因一个小姐嫁过去，而有所偏倚，贸然支持皇子来讨从龙之功的。

　　有了薛明礼在宫里堂皇拒绝窦太后许配窦娴的事情，表明了不愿附庸窦家，二太太也不会再送女儿去给瑞王作侧妃。

　　三太太从来就没想过与窦家结亲，即便是瑞王正妃，三太太都看不上眼，她不求女儿高嫁，只求她平安顺遂，嫁个如意郎君，不受闲气。

　　所以，薛家最终打算派出大姑娘和晴初去参加宫宴，因为两人已经定亲，侧妃之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俩。

　　另外三位未出阁的姑娘陪着太夫人去郊外的寺庙礼佛。做戏做足，三位姑娘隔日就收拾东西随着太夫人坐马车出门了。

　　与薛家避开顺妃娘娘宫宴的行为完全相反的就是孟太太吕氏，早早的就给孟晴嫣备好了上等料子做的衣裙，还有好几套贵重的赤金头面。

　　然而，孟晴嫣的脸上始终带有不忿，同样是孟家的嫡女，凭什么孟晴初就在贵公子中左右逢缘，从前凭着她外祖母的关系，得了宣永侯世子青睐也就不提。可后来荣王，窦怀祖甚至温世子都欲娶她为妻。一想起太后本来是要赐婚给她和温世子，结果被孟晴初截胡的事她就怒火中烧。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温世子？”吕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这次顺妃娘娘设下宫宴，其实就是为了给瑞王相看皇子妃。你爹如今备受圣上器重，你外祖父吕家是窦太后的母族，只要你在宴会上大放光彩，何愁嫁不进好人家。”

　　吕氏谆谆劝道：“温世子算什么，不过是个靠着门第高的纨绔子弟，瑞王可就不一样了，圣上亲口夸赞德才兼备，长得更是儒雅俊美，多少女子钦慕于他，重要的是瑞王极有可能未来坐上龙椅宝座，比温世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孟晴嫣没见过瑞王，那是听说中的人物了，不禁好奇道：“真有那么出色？”

　　“顺妃娘娘的宫宴，瑞王一定会出席，你见一面就知道了。”吕氏夸口道。

　　孟晴嫣隐隐有期待的神色，挑选首饰衣裙更加用心起来，只是心中仍有不确信：“瑞王的眼光是不是很高……”

　　“放心，娘亲已经打探清楚了，琴棋书画，顺妃娘娘独爱画，近来更喜爱吟诗作画，在宫宴上会以春的诗句为题，让有才华的姑娘们当场作画比试，若拔得头筹不仅能美名远播，还会有赏赐。娘亲请了高人作了一幅以春为题的画，你只需好好临摹下来便可，到时候一展画技惊艳四座，瑞王定会注意到你。”吕氏将备好的画轴递给孟晴嫣，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

　　她早就打算好了，即便孟晴嫣没有得到瑞王的青睐，孟晴初成亲之前总要回孟家备嫁的，她那时就想办法让孟晴初身败名裂，以温家的门第就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但圣旨赐婚不容反悔，孟晴嫣就能理所当然的代嫁过去。

　　孟晴初抢了她女儿的好亲事，就别想这么容易嫁进温家！

　　宫宴这一日，大姑娘身穿粉蓝镶银丝绣兰花锦缎裙，头戴玉垂扇步摇，容貌端庄秀丽，姿态绰约娴雅，一颦一笑间给人惠心纨质之感。

　　大太太董氏见着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心中就想起她一波三折的亲事，免不了心中叹气。

　　而太夫人见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晴初，同样在默默叹息。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没能亲上加亲，做成宣永府的世子夫人。

　　晴初着一袭玉色百蝶穿花的月华裙，乌黑的发鬓上插着一只极为特别的红翡牡丹簪，质地晶莹剔透，艳丽的红从牡丹花蕊层层晕染开，浑然天成，雕工精湛，配着素雅的装束有画龙点睛之妙。她本就生得娇媚，眼似桃花，神若秋水，唇不点而樱红，莲步轻移时回眸一笑，似是画中人。

　　大姑娘和晴初共坐一辆马车，两人都是少话的人，一路沉默不语。及至宫门而下前，大姑娘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跟紧我些，免得被找茬。”随即，又沉默下去。看来大姑娘虽一直在闺阁中绣嫁衣，依旧详知外事，对彼此处境都心知肚明。

　　进了宫门，去到了顺妃娘娘设宴的韶华殿。

　　大姑娘和晴初一出现，瞬间就成为焦点，将一众女子比了下去。

　　尤其是晴初，早就是传闻中引得众多贵公子尽折腰的美人。她没来韶华殿时就有贵女私下议论她。但多是嫉妒，诽谤之语，认为她是天生的狐媚子，专门勾搭男子。如今一见真人，更是确定得无以复加。

　　长成倾国倾城的模样，还四处招摇，简直就是祸害！

　　孟晴嫣远远就瞧见晴初到来，用只有身后紧跟着的孟晴珊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以为穿得素淡，就显得超尘不染，清丽脱俗，谁不知你背地里多少腌渍心思，才把男人迷得气晕八素。”

　　孟晴珊垂下眸子，道：“顺妃娘娘更喜欢姐姐你这样喜庆贵气的装扮。”不评价各自客观的美丑，只提顺妃娘娘的喜好来称赞孟晴嫣，既不得罪人，又诚恳真实。

　　孟晴嫣果然心平不少，迈着碎步主动靠近晴初，唤道：“大姐姐，好久不见。”

　　孟晴珊随即低低的跟了一句“大姐姐。”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晴初真想提醒孟晴嫣一句，她假意的笑看起来不知有多假。像她这种人，只要没来由的示好，基本就正酝酿着坏主意，藏都藏不住的写在脸上。

　　反观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孟晴珊，虽是庶出，却并没有养得小家子气，那一幅小跟班的模样，拿捏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显得是怯懦，倒是有种无所依的柔弱和楚楚可怜，衬托得孟晴嫣像爱颐指气使脾气大的小姐。

　　当然，孟晴珊若没几分手段，也不可能唆使动孟晴嫣带她来参加顺妃娘娘的宫宴，这可是能出头的好机会。孟绍老爹十分重利，只要孟晴珊有足够的资本，就算在孟太太吕氏和孟晴珊的强力打压下，孟绍老爹也会为孟晴珊谋划个好出路的。

　　晴初不反对孟晴珊有往上爬的心思，毕竟谁都想要活得更好。只是不要把阴谋手段用在她身上，那么各自就井水不犯河水。若孟晴珊还像曾经上皇家画舫时，对她下手的话，她也不会一味姑息的。

　　“二妹妹，三妹妹。”晴初笑道，面子功夫谁都会做，她倒想看看孟晴嫣能在宫宴上打什么主意。

　　“咦，只有语萱姐姐来了，另外三位薛家姐姐怎没有来。”孟晴嫣状似无意的问道，其实心里高兴极了，没有薛家那三个小蹄子帮忙，孟晴初在贵女堆里也蹦哒不了多高。

　　“她们跟着太夫人去寺庙礼佛了。”大姑娘薛语萱答道。

　　“那还真是可惜，”孟晴嫣故作叹息道，“听闻语菡姐姐妙笔生花，作得一手好画。顺妃娘娘提起要在宫宴上出题作画，考考姑娘们的才华，若是语菡姐姐在的话，定是会大放光彩。”

　　“语菡的画不过是闺阁女子闲时打发时间的玩意，要与高手一比，就上不得台面了，所以还是不要献丑为好。”二姑娘薛语萱道。

　　孟晴嫣不过是以话为引罢了，薛语菡没来，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她高兴还来不及了岂会可惜。

　　“我本想邀语菡姐姐一同去参加顺妃娘娘的以诗作画，毕竟她画技精湛，十分有机会博得比试头筹。然而语菡姐姐没来，我又十分紧张，不知大姐姐可否相伴一同去参加比试，有你在我也能更安心些，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就连三妹妹没怎么学过画的人，也鼓起勇气说去参加比试陪我呢。”

　　孟晴嫣一幅十分恳求的模样。其实，拉着孟晴珊是为了保守起见，有人垫底。万一参加的贵女个个画得精妙绝伦，她就算事先知道题目，也有可能被比下去。

　　而娘亲吕氏已经再三打听过，孟晴初只会跳舞，琴棋书画都不出彩，她作了弊怎么样都会比孟晴初厉害些，让孟晴初比试作画就是让她出丑去的。

　　“可是我并不擅长作画。”晴初坦言道，孟晴嫣的打算估计要落空。

　　“无妨的，哪怕大姐姐不参加比试就陪着我也成。”孟晴嫣言辞诚恳，声音不低，周围有不少姑娘们正窃窃私语，好像晴初不答应，翌日就能传出她不近人情，苛待继妹。

　　“我与晴初会一同陪你的。”大姑娘薛语萱替晴初答应道。

　　孟晴嫣欢喜道：“那一会比试开始，我来邀你们。”

　　晴初瞥了一眼大姑娘，点头道：“好。”

　　等孟晴嫣和孟晴珊一走，大姑娘就道：“你会画画吗？”

　　晴初道：“多少会点，但是不精通。”

　　“你二妹妹等着你出丑呢。”大姑娘神色不改的说道。

　　“那大姐姐还答应她了。”晴初道。

　　大姑娘轻笑了一声，“也就这点把戏，你还应付不来吗？”

　　晴初回道：“要是推托不过，我就找大姐姐顶缸。”

　　“这是给没定亲的姑娘们准备的比试，我上去岂不是抢了别人的风头。”大姑娘平静的放着大话。

　　晴初怔了一下，大姑娘还真是自信，当然她确实有自信的资本。貌似长房三兄妹个个继承了大老爷的画画天赋。

　　就在这时，有下人通报瑞王来了，全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过来。

　　他锦衣华服，面容俊秀，神态平静从容，眸子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举手投足间就透出贵气不凡。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俏丽的姑娘，穿着粉红色百褶裙，裙尾用金丝线镶嵌，缓步间如同光华流动。

　　“嘉含公主，没想到她回来了。”大姑娘喃喃道。

　　晴初听太夫人提起过嘉含公主，她是一过世嫔妃所出，幼时就养在顺妃娘娘膝下，本是要去和亲，因战争耽搁了下来，她就一直在皇寺里为我朝念佛祈福，传闻中是一位极善良的公主。

　　说起来也奇怪，窦家一系身在宫中的几位诸如窦太后，顺妃娘娘、瑞王，连同记名女儿嘉含公主，无论是不是心机深沉狠辣之辈，至少表面功夫做的绝对挑不出错处，甚至是远超平辈的佼佼者。而在宫外的窦家嫡系子孙，最出名的窦怀祖、窦娴、现在还多了个窦娴她爹，乃至窦家仗势欺人的豪奴，直接就拉低了整个窦家人的风评。

　　可谓是皇宫里的拼命攒人品，皇宫外的使劲拖后腿。

　　晴初尤记得卫国公府修建的金碧辉煌，气势恢宏，陈设器具皆是富贵华美。

　　圣上曾登顶城楼，放眼京城，一眼就看见占地面积最广，最气派逼人，且仍有往外扩建趋势的卫国公府，问道：“那是谁家的宅子，堪比宫殿。”

　　身边的瑞王系大臣皆不敢语，荣王系大臣一边偷着乐，一边还派出代表，面上公正公平的点出：“是卫国公府。”

　　圣上闻言久久沉默。

　　虽然最终没有发落窦家人，但是圣上心中的阴影想必是巨大的。

　　杨家人就不同，始终韬光养晦，直到圣上对窦家越来越无法容忍，才亮剑为圣上冲锋陷阵，成为制约窦家，平衡朝野的一把刀，也让杨家重回巅峰世家有了契机。

　　当然，帝王之心难测，谁也不知圣上更看重哪个皇子。

　　“晴初妹妹，身子可大好？”晴初的思绪还在飘远，耳边忽而响起瑞王的声音。

　　她定定神，看着来人，回道：“谢王爷关心，受的伤已经痊愈。”

　　瑞王含笑，君子谦谦，温和有礼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是，晴初依然忘不了在曲山道，与他同在一辆马车时，那阴鸷的眸子，冰冷的算计。

　　瑞王这一针对性关怀，立即激起无数贵女嫉妒的目光。但晴初心知肚明，瑞王突如其来的慰问是在敲打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位就是孟姑娘。”嘉含公主突然说道，“早听温哥哥提起，孟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果真如此。”

　　晴初没想到温澈与嘉含公主，这俩八杆子打不到的人居然会相识，甚至还讨论过她的相貌。

　　只是嘉含公主这话明里是赞美，其实是在提醒她，温澈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美色罢了。

　　有意思，这事可没听温澈说过。

　　正在赶来皇宫路上的温澈下意识打了个喷嚏，恍恍惚惚觉得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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