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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高塔决战还在继续的同时，城外的战火从未停息。
四皇之首一马当先，在越过无数机械飞弹的追击后，她终于来到了一个机械巨人的头顶。
名为青的四皇之首按着那颗比自己整个人还要大上好几倍的机械头颅，一口气释放出自己的绝招。
“曲径梅花散。”青小姐边说边在背后召唤出无数花瓣一样的追踪爆破符文。
细小却充满元素力量的花瓣穿过机械装甲间的缝隙，然后悄悄贴合到机械巨人的每一个关节弱点上。
施法完毕的青小姐轻轻一拍，整个高大的机械巨人内部便开始发生猛烈的爆炸。
与此同时，一发来自天外轨道炮也正中青小姐所在的位置。强光直接射穿了那颗位于巨人心脏位置的机械核心。
正当青小姐躲开轨道炮，准备开传送门离开之际，被击中的机械核心处突然伸出一条木元素枝条。这根枝条缠住青小姐的实体尾巴，随后把不可一世的四皇之首拖入到一个暗淡无光的空间里面。
失去平衡的青小姐摔在地上，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碰到了类似门板的硬物。
随着一声电流声从她的耳边经过，青小姐的头顶，一排又一排的聚光灯从后向前亮起。
青小姐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四周的景象早就变成了某个熟悉的剧院。
被无数聚光灯点亮的观众席间别无他人。青小姐是这里的唯一一名观众。
远处的聚光灯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乐团的指挥。
此刻，舞台上，背景幕布前，只有一人，一座椅，还有一台黑色钢琴而已。
金发少女翻开琴盖，轻轻按下两个和弦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是我创作的最后一首乐曲。”少女低头说，“献给为真相而来的青小姐。”
青小姐走到前排。她打量起这位少女。没过几秒，她就发现这位少女的脸庞与曾经的艾小姐竟是如此相似。
恍惚间，她的脑海中又多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青小姐总觉得一股熟悉的既视感正萦绕在自己身边。
少女没有理会青小姐的目光。她的指尖像舞者般在琴键上跃动。
乐章的开篇宛若无尽悲鸣。
低沉缓慢的音符在天顶上描绘出一片残缺不全的天空。
少女的声音随着此起彼伏的旋律不断涌入青小姐的脑海。
“古老的天空也曾诞生过我等无法企及的繁荣。”
“那里的城民早已忘却了死亡为何物。”
“自认不朽的他们自诩为神明般的存在。”
“他们创造过无尽的辉煌，就连他们遗留下的科技也值得如今的人们好好研究成千上万年之久。”
少女的指尖持续在黑白琴键之间飞舞。琴弦张弛有度，现场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拿捏着观众的呼吸一般。
节奏最为紧凑之际，演奏乐曲的少女双手一抬，昂首看向满是碎片与机械残骸的上空。
乐曲的初章戛然而止。
现场瞬间变得和那片天空一样寂静。
“然而，永生并非不灭。”少女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小，可是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完完整整地进入到了青小姐的耳中。
接着，少女伸出左手，假装翻过面前并不存在的乐谱。
她的右手用力突然按出一个强烈的和弦。
背景幕布轰然倒塌。断垣残恒悉数展现在唯一的观众面前。
“没有什么能最终成为永恒。”
“光鲜亮丽的泡沫也掩饰不了日渐加剧的停滞与割裂。”
“总有一条导火索会唤醒那个入梦已久的世界。”
少女的指尖流淌过黑白相间的变奏。
“哪怕，只是有谁轻轻一戳也好。”少女边说边三指压下一个降低八度的和弦。
凄婉悲凉的乐章终于现出原形。
“化身机械，刀剑相向之时，泡沫中那些原先美好的愿景都荡然无存。”
“即便最终迎来崩毁，那些侥幸逃脱的怨念仍在影响着无数侥幸存活到新世界的机械亡魂。”
“要说这些东西存在过证据，那必然离不开这几套曾隶属于古国骑士团、却意外流传千年之久的机械武装。”
少女按下了又一个沉重的和弦。
“谁曾想，这场纷争从没因为王国覆灭而落下帷幕。”
“为了染指那顶足以改写过去、扭转未来的王冠。”
“没有什么是不值得博弈的资本。”
“千年前如此，千年后如此，再千年也依然如此……”
少女在演奏间隙伸手撩起一侧松散的头发。随后，她又毫不在乎地摇头甩开那几束整理好没多久的金发。
青小姐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眼前这个时不时掉帧的表演。
“期初，那顶头冠承载着臣民对公主加冕为王时的祝福。”少女的声音持续进入青小姐的脑中。
“谁曾想，那一刻的祝福，最终成为了她一生难以逃脱的束缚。”
无数的陌生的片段从少女眼前闪过。这些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和她所经历过的事情一样清楚。
“假若尘世间真有永恒，那我等臣民愿王国之志永世长存。”少女脱口而出。
这是她在首次接触王冠时听到的话语。
多少年过去，字字清晰如初。
“青，你是知道的，”少女仍在一边演奏自己谱写的乐章一边说，“我们的出现，不是偶然。”
“艾之形，琳之神，此乃末日公主之复制。”
“神形归位之日，即是旧主降临之时。”
“我等从知晓自身身世时，就已经成为了前人为塑造公主永恒而留下的复制。”少女说话时的眼角滑出一滴随时可能干涸的泪滴。
“但千年前的他们始终没有看破名为未来的现在。”少女无声地一口叹息，“事实证明，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醒来的复制品，都根本无法承载那位公主身上背负的无数因果。”
“崩毁与消亡才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结局。”少女发泄似地敲打起下一个钢琴按键。
“不，”沉默至今的青小姐插话道，“我认识的艾小姐从来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和妹妹的命运而奋战至今的。”
少女形态的艾小姐似乎早就能想到青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她在片刻的停顿后，继续说：“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不断更换新的载体呢？”
此话一出，青小姐瞬间哑口无言。
空间内的旋律逐渐变得捉摸不透起来。时而急促，时而舒缓。
少女的指尖仿佛不受控制地来回移动。
青小姐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按照既定乐谱按下正确的琴键。
“青，你不明白当时的状况。”少女小艾并没有因为说话而暂停演奏。
起伏不定的节拍终于回归正常。
但，此刻的乐章正好在一片乱流中走到了最为压抑的段落。
“那一刻，我以为琳是抱着活下去的愿望找到我。”少女说，“而我实在是无法战胜如此纯粹的她。”
“借助上古机械的力量，明知结局既定却依旧艰难地活着。”少女的口中隐隐传出了艾小姐的哭腔，“明知她的目标是我，可我又根本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妹妹的请求。”
“我那时觉得，让最小的妹妹多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少女的一滴泪珠无声地落进黑白琴键的夹缝里。
“可是，”少女双手离开黑白琴键说，“直至最后时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曾了解过那位我本该最熟悉的小琳。”
空间内的乐章并因为她松手而停下。
“我本以为小琳已是最后一具醒来的载体。”少女说，“就在她连接上我的瞬间，我终于知道了她内心最真实的那个想法。”
“没错，依旧是活下去。”艾小姐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但是她即便是使用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会回头。”
“没想到制作出来的悲剧终究还是成为了相同悲剧的制造者。”艾小姐一声叹息，“而在我认清现实的同时，我也亲眼看到了琳早已锁定好的下一位全新载体。”
少女话音刚落，她脸颊两侧的金色发间上便燃起零星的青色火焰。
这些缓慢挪动的青色光点正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发丝。
原本的长发逐渐变短。
火星悄然熄灭之时，青小姐终于明白了那个熟悉的既视感从何而来。
“下一位载体，正是这位我们一直在观察的、有着不明的元素立场的小云。”顶着小云外貌的少女这样对青小姐说道。
尽管少女以小云的外貌离开座位，她先前演奏的音乐仍然在大厅内回响。
“不过，我在前几天得知，为了保护她，装作骑士、实则无声继任六冠之首的那位从一开始就制定了一套不可能失败的方案。”
“以他同样来历不明的预知能力，他大概是有看到今天的这些变化吧。”少女抬起头，再度仰望自己未曾真正看穿过的那些星象。
“所以，青，尽管我已经不在，你也一定要努力撑到他重新接管月华的时刻。”她回首看向青小姐说。
“据我理解，那个方案也不能保证成功，对吧？”青小姐明知这是空间留影，却还是忍不住对早已不像是艾小姐的艾小姐这样说道。
这明明是提前录制好的画面，空间内的艾小姐却也同步地低下头，沉默了数秒之久。
“这个空间曾是我为了进一步保护那位疑似被标记为载体的少女而创建。”率先进入沉默的青小姐也率先打破了自己带来的沉默。
“可是，不知哪里出现了变故，收到邀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里。”
“就连本应和我们步调一致的冠首也完全没有回应。”
“等我准备再次行动时，野心勃勃的小琳已然操纵着某个时刻的冠首复制来到我面前。”
“我也是在那时才终于意识到了为时已晚的事实。”
无人敲击的钢琴依旧在演奏着那篇循环往复的乐章。而演奏钢琴的少女早早走下舞台，来到了同窗友人身前。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个无所不能的冠首像我一样失败了。”少女说。
“名为艾琳的怪物再临世间。”
“请你全力阻止她那源自于上古时期的疯狂。”
“哪怕她借用了我的这幅脸庞……”
“你也绝对不要手软。”
艾小姐朝自己看不见的青小姐伸出手，想要触碰多年好友的额头。
然而此时的青小姐并没有站在艾小姐原先预判的位置上。
艾小姐的手掌穿过一片空气，维持着假装还在帮谁整理刘海的模样。
“艾，我即便燃尽一切，也会守护这座属于我们的城市。”青如此回应说。
青小姐站起来，转身走向那个连接着外界战场的大厅出口。她边走边对身后艾小姐的缩影继续说道：“不过作为四皇之首，我和那位冠首有过一个约定。”
“我等四皇处理台前的混乱，而剩下那些幕后的事情会全权交给六冠他们处理。”
“至于你说的这些事，我相信现任的六冠之首能处理好的。”
“因为此刻除了相信他们，我们也别无他法。”
青小姐在离开空间前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说：“毕竟再怎么讲，继任冠首之后的半猫尚且还是从无败绩的神话啊。”
“不像我们，对外号称着守住一切，实际上却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青小姐咽下苦涩的口水，径直离开了承载着艾小姐遗志的空间。
她知道，此去即是永别。但她也相当明白，外面的世界还在等待四皇之首归来。
青小姐仍是当今公认的最强即战力。在她自己眼里，作为四皇的顶点，她理所应当地要承担所有。
没有了青小姐的前线，谁也不知道到底那条糟糕透顶的前线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这一次的机械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顽强。就像是有什么极致的力量在趋势着它们一样，若非核心破碎，它们绝不停止向月华进发的脚步。
青小姐亲眼所见，那是一种被炸毁了双腿也要匍匐前进的态度。
而且根据其他城市传来的报告，世界的各个角落都有这种疯狂的机械出没，所有皇与冠的成员都被这突发的情况锁死在了各自管辖的区域。
因此，明知后方的月华城内也是一团乱麻，青小姐能选的路却只有向前的这一条。
在她的判断中，若是城市再次陷落，那所有的内在争执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她不接受艾琳重回世间的未来，同时她也不能接受让这些机械闯入月华的未来。
此时，即使是强如四皇之首的青小姐，她也只能在这个节点上去完成两件事情中的一样。
青小姐深吸一口气，明确了自己要为半猫他们争取时间的策略。
剩下的，正如同她自己和已故艾小姐说的一样，只好全部相信那位现任的六冠之首还有那位自己和艾小姐同样看好的见习符文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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