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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回家
书房,方疏棠的脉搏剧烈跳动几下之后,逐渐归于低沉。
苏桓语眉头皱了起来,这样低沉的频次,远低于正常催眠状态病人的脉搏频次。
“心率过低。”苏桓语转眸对季路说:“关掉香薰,准备深层唤醒。”
病人如果沉溺梦境太深,不仅会被动中断催眠,还会伤到脑神经。
季路关停香薰机,搓了搓手,摘掉方疏棠左耳的耳机,然后并拢双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放在方疏棠两侧的太阳穴处。
然后,看向桌面上的电子时钟。
“小棠。”苏桓语叫了方疏棠一声。
脉搏频次没有变化。
苏桓语提高音量:“小棠,能听到我说话吗?”
脉搏频次还是没有变化。
季路加重了按压方疏棠太阳穴的力道。
“小棠!”苏桓语继续叫,边叫,边用另一只手轻拍方疏棠的胳膊。
这一次,他手底的脉搏终于春芽破土一般,鼓动了一下。
……
梦境中。
苏桓语把车扔在垂带处,坐在方疏棠身边,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小棠。”苏桓语看着方疏棠的脸色,紧张极了:“小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心脏疼。”方疏棠如实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他转眸看向苏桓语,求救一般,喘着粗气,仓促地问:“小语,怎么办,我忘记咱们家是什么样儿了。”
“我想不起来。”方疏棠捂着胸口:“一使劲儿想就心脏疼。”
“不想了,不想了!”苏桓语轻抚着方疏棠的后背:“马上就到家了,不想了。”
方疏棠深吸了两口气,决定听苏桓语的话。
考试中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很熟悉的知识点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要强迫自己去想,要先集中精力做别的题。
等做完别的题再回头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他集中精力看着脚下的石板,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不急不急,一会儿回到家,肯定就想起来了。
这么想着,心口的疼痛感终于慢慢平复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疏棠摇头苦笑:“越往家走,心跳就越乱。像害怕什么似的。”
“不用怕。”苏桓语揽着方疏棠的肩,起誓一般道:“无论要去哪儿,要面对什么。我都在。”
这句话很有用。
从小到大,有很多次,他们要去新的地方,去适应新的环境。
苏桓语始终都在他身边。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方疏棠觉得,无论环境怎么变,身边有一个熟悉的人在,就让人有了面对未知变化的底气。
特别是在面对突发情况时,苏桓语也总把他护在身后。
比如上次在水房遇到丁隆盛一行人的时候,苏桓语就始终挡在他的身前,像是这世间最牢固可靠的护盾。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用心守护的感觉。
方疏棠转眸看着苏桓语的眼睛。
那双黑沉的瞳孔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方疏棠心跳乱了一瞬。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他在苏桓语心中的地位,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重要得多。
这种感觉,并不让他恐惧,而是让他忍不住心软。
他想到刚认识苏桓语的时候,对方是个不爱说话,全身长满尖刺的小男孩儿。
后来,终于愿意把他当朋友。
再后来,苏桓语身上那层尖刺越来越软,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接触更多的人。
他们相伴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把彼此看得重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方疏棠为身边始终有一个苏桓语感到温暖庆幸。
“走吧。”方疏棠朝苏桓语笑了一下:“咱们回家!”
苏桓语率先站起来,然后伸出胳膊,让方疏棠借力。
“小棠,小语!你们回来过周末呢!”对门服装店的姐姐今天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推门出来笑着朝他们打招呼:“有空来店里坐坐,姐姐这儿新到了一些衣服,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
“嗯。”方疏棠朝服装店姐姐笑了笑:“明天有同学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好呀好呀!”服装店姐姐脸上笑开了花:“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方疏棠和苏桓语经常带同学到店里照顾大家的生意,这条街上的邻居们后来都不怎么肯收他们的钱。
如果实在推脱不过,就会准备很多好吃的给他们带回去。
季路常说,他俩靠脸就能吃了饭,不用费劲儿念书。
方疏棠却不以为意。
他发自内心帮邻居,邻居也发自内心回馈他,这些互帮互助是为了加深彼此的羁绊,与他用心读书并无直接关联。
告别了服装店姐姐,俩人转身,推开了黑漆沉木门。
方疏棠的心脏鼓点一般跳动了一拍,他深呼吸着,努力平复心底的异样。
苏桓语推着自行车,率先朝东面那座木雕门楼走去。
方疏棠回眸朝西门楼看了一眼,隐约能听到低声犬吠。
他记得,他和小语只来前院玩儿过一次。
那次,是一个姐姐专程找到后院,想请他帮忙写书法作业。苏桓语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
没想到前院里养着一只大型狼犬,没拴链子。
见到他们两个陌生人进门,就直接扑了过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只狼犬凶光毕露的眼睛和森白锋利的牙齿。
那姐姐阻止不及,站起来一米多高的壮硕狼犬,瞬间就把拼命挡在他身前的苏桓语扑倒了。
他赶忙拿着手里的书法工具,用力去打狼犬的脑袋。
那狼犬却疯了似的,只低头撕咬身下的苏桓语。
姐姐也吓坏了,赶紧去叫院里的大人帮忙。
等大人们拉开狼犬的时候,小语的右胳膊已经被狼犬咬了好几口。
犬齿在小语胳膊上留下数十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那天,他好像还哭了。
他惊慌失措的带着苏桓语去医院打针包扎,决定再也不去前院了。
后来才知道,前院的住户太多太杂,总有人家丢东西,所以有两户人家一起养了狼犬。
因为前院的人彼此都认识,所以那狼犬一般不锁。
姐姐被家里批评了一通,教育她请陌生人进院子前应该把狗锁好。
姐姐还带了礼物到后院向他们道歉,并邀请他们去前院做客。
说这次把狗拴牢了。
他断然拒绝了姐姐的邀请,帮那个姐姐做好书法作业之后,便与前院再无交集了。
也因着这件事,他对前院的感观一直不好。
“想什么呢?”苏桓语察觉到他心不在焉,问。
“你以前还被前院的狗咬过呢。”方疏棠看向苏桓语的右胳膊:“还好没留下疤。”
“怎么突然说这个。”苏桓语问。
“就……”方疏棠摇头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
细想想,还真挺奇怪的。
这些往事就像被人故意藏了起来,今天被他一股脑给翻了出来。
明明那么鲜活真切,之前的他却半点儿都不记得。
“你不提我都忘了。”苏桓语也笑了一下,问:“小学时候的事儿了吧。”
“三年级。”方疏棠竟清晰的记得日期:“暑假最后一周。”
苏桓语失笑,眼神近乎宠溺的看着方疏棠:“记这么清楚呢。”
“因为开学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帮你写的作业。”方疏棠戳了戳苏桓语的后背:“你后来早就痊愈了,还装疼骗我。
就是懒得自己写。”
“作业多没意思。”苏桓语还是坚持自己的理论:“学校布置作业就是形式主义。
掌握了知识点的学生根本不需要写,掌握不了的,写了也没用。
总之就是浪费时间。”
“歪理邪说。”方疏棠不赞成:“温故才能知新。”
“不温我也能知道。”苏桓语一句一辩,这是看方疏棠状态不对,在故意逗他呢。
方疏棠知道,要是放在平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语从不会嘴硬。
“你也会忘事儿吗?”方疏棠没再纠结对作业的态度,捡自己困惑的地方问。
“会啊。”苏桓语答得正经:“人的脑容量有限,只会记得重要的事儿。”
方疏棠接着问:“那有没有什么事儿是你已经忘了,但又突然想起来的呢?”
“有啊。”苏桓语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像是被他的这个问题取悦了:“比如被狗咬。”
“这是经我提醒你记起来的。”方疏棠组织着措辞:“有没有那种不经人提醒,自己突然想起来的情况。”
“有吧。”苏桓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躲了一下。糊弄道:“总之是有,不方便告诉你。”
“哦……”方疏棠拉长音调应了句,很克制的没有刨根问底。
苏桓语看着性子冷,其实脸皮薄。
这十年,两个人形影不离的长大。苏桓语说不方便告诉他的,那就是真不方便。
当然,他要是坚持问,苏桓语最终肯定会告诉他。
但,他今天不想为难他。
方疏棠跟在苏桓语身后,几乎是一步一挪的看着周边的建筑。
他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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