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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起家
姚锐扬言要白手起家。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尤其是他还在家里歇了一年半,一直到升元元年四月才终于起身。
姬开都被从南郡调回秘书省了。
理由居然是小春客已经四岁了,能跑会跳的,可以上学堂了。
韩国公头一次襄助被姚锐拒绝了,这过了两年,他觉得外孙大概已经忘了此事,便又拿了钱,准备继续给好外孙拉资源创业。
又被姚锐拒绝了。
“这……瑞瑞,你到底想怎样啊?”韩国公看着一箱子的契约书,实在是没辙了,“不做田宅行,不做车马行,也不做花鸟行,这还能做什么呢?”
他林林总总送来了几十份契约书,全是准备好任由姚锐选的,只要拿了契约书马上就能入行。
韩家勋贵起家,以鱼盐起业,到现在已经是三百六十行,其中一半有状元了。
能赚钱的丝行、盐行、茶行,以及前景极好的洋货行、典当行,都被韩国公详细列了下来。
本朝不许平民私炼盐铁,但是可以从官船手里买,再少抬价卖出去。
姚锐摇摇头,把箱子合上,推回韩国公面前。
“外公,我要做钱庄和刀笔行。”姚锐垂着睫毛说出自己的想法,“若能做成,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韩国公马上跳了起来:“我儿,你可是王爷,哪里能做这些下等人干的活!咱们去做丝行茶行不好么?”
钱庄放贷,一不小心就是子钱家,落得个千古恶名,回头再受了刑更是丢人;刀笔行说好听点是讼师,替人讨公道,说难听了就是仵作胥吏。
他家孩子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干这种活。遥想当年韩菡十六岁时刚要接手产业,便是先打的花鸟行。
花鸟行虽说行情不如茶丝,胜在价高,达官贵人总不吝惜钱财,倒也适合练手。
如今她要继承家业,更是打点的盐铁行,一边整顿哄抬高价的歪风,一边替姚铮铺路,还能支持姚钺一把。
“外公,我都说了要白手起家,若是上来就做那些本本暴利的生意,算得了什么白手起家。”姚锐用手撑着脸,无奈地对韩国公说。
他这两年长胖了不少,脾气也渐趋稳定,脸盘本身就不瘦削,一挤压倒是一副娇憨的样子,韩国公也实在心软无奈,只得答应:“那你想要什么?”
姚锐沉吟一会儿,提出要求:“借我两个人吧。我这人手不够,这年头人才太不好找了。”
“……”韩国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且他也没进过子钱家和刀笔行的生意,便也不知道他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韩国公自诩为识人伯乐,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人才适合什么行当——但伯乐也看不出来一条狗是不是好狗。
刀笔行大约要招落魄文人——但这些人肯不肯经商还难说,要不然崇宁坊的那群清流早就重新发家了。
“儿啊,这是咱们家花名册,你看哪个中意?”韩国公觉得自己也是老了,或许小辈比自己更有眼光也说不准,便从怀里掏出来了随身带着的花名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眼神就是好。当年你娘在街上逛一圈,给我弄了个女婿回来,谁知道他能当皇帝呢。”
听说家里都叫这花名册生死簿,也不知为什么,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姚锐接过那册子翻了两页,随便点了两个名字:“我倒是没什么眼神,就是运气好。”
他爹娘眼神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他这个短视眼的。可能是早年读书把眼睛熬坏了也说不准。
“咱们行商坐贾,靠的可不就是一个气运!”韩国公捋着胡子笑起来,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忽然又变了脸,压低声音说,“瑞瑞,咱们还是得找个医师治眼睛。”
姬开和楚时正好下工回家了。
楚时现在当了他的幕僚;而姬开不仅仕途在升迁,在家里的名分也是一路升。
原本不过是个奴隶娈宠,地位不见得比猫高多少。连中三元后就飘了,居然让姚铮给他们赐了婚,原本还是没有媒牒,充其量算个外室,但这人心眼太多,居然趁着姚锐神志不清哄着他签了字,次日自己去婚司打点关系弄了张媒牒回来。
在朝九品官变四品官,在家外室变正室,姬子启的本事不容小觑。
韩国公因为这些破事一直看他不顺眼,就算此人因为能力出众一路升迁,现在都没人提他昏庸误国那破事了,满朝上下都在说伉俪情深。
果然人都势利眼。
“外公啊,你来了?”姬开抱着一沓文书走近,“身体可还安好?胃口还合适吗?近日府中得了一批新茶,不若拿走一些尝鲜。”
韩国公轻咳一声,说:“不用不用。承蒙关照啦,唉。少监青年才俊,当真是屡看屡喜。”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家里的东西?”姚锐从他进来开始眼神就黏着没放开过,但他天生就是跟姬开使绊子的,开口不是找茬就是责备。
姬开倒也习以为常了,把文书整理了一下,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微笑着说:“王爷倒是忘了,我们可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经夫妻。”
他从中抽了一张纸,递给姚锐:“路上碰到一个人,自称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有投诚的意思,这是契约书。还请王爷过目。”
韩国公也凑近了一点,去看契约内容。
条理清晰滴水不漏,不是用来给新人设套的。且加盖了印章,想必是真心实意投钱的;而所签署姓名韩国公也见过,许是该去会会他。
“嗯,文字没问题。”韩国公摸着胡子下了结论,对外孙说,“这玩意儿不急着签,拿着玩儿就行。我和你娘去会会这个……”
姚锐已经提笔把名字签完了,韩国公话还没说完,印章就已经落下了:“外公,没那个必要。世上还没人眼瞎到敢骗我——修撰大人,麻烦你把我那个小外甥女叫过来。”
楚时目前任职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她和锦千重的关系一直不错,那姑娘不是读书的料子,百安县主一直想让她经商。
“王爷,你现在有多少人手了?”姬开好奇于姚锐这两年到底经营了个什么班底,忍不住多嘴一句。
他这两年就在家里逗猫带小孩,几乎没出过门,别的事什么也没干。
但是谁知道他私底下有没有经营什么。
“呃,如果锦千重愿意来,再算上这两人,那就三个了。”
“……”
好啊,一个也没有。
虽然总共只有三个人,但姚锐的钱庄和刀笔行还是轰轰烈烈地开业了。
第一日,门可罗雀。
姚锐本人也不怎么在乎,经商就是打信任,信任牌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
何况他的钱庄只存款不放贷,上哪赚钱去。
“王爷,家主看一个月没进账了,问您要不要转行……”被韩国公调来的那个圆脸小姑娘得了命令,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
姚锐躺在椅子上看小报:“你闭嘴。”
小姑娘怕丢了饭碗,立时噤声。
虽说钱庄和刀笔行都没有进账,但是姚锐还是每个月给她一两银的工酬,她怕丢了饭碗。
姚锐看着邸报上的消息,觉得差不多来活了,问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月还没记住名字啊。
小姑娘欲哭无泪地指指自己,回答:“王爷,我叫柳宴,您叫我小柳就行;他是单冉,叫他小单就行。”
单冉是个瘦瘦高高沉默寡言但是干活利落的男人。
也是这个行里唯一一个干活的男人。这个行里只有两个男子,姚锐的工作就是躺在椅子上看邸报。
当然两个行加起来只有四个人管事。
“小柳,看这个事。”姚锐把邸报递给小柳。
近日有一家粮商给餐馆高价卖劣米,以至于餐馆生意受损,但因为粮商大多是成群有商盟的,写的契约书也有歧义不好下结论;故而餐馆主人申冤无门,昨日怒敲登闻鼓,女帝陛下已经出面协调了。
这是个打出名堂的好案子。
就是这两天起的晚了,不知道结果处理出来没,要是没处理最好说,从姚铮手里要过来就行。
“这……王爷,我知道这事。”小柳一目十行地看完,有些为难,“陛下已经命大理寺介入了。”
从郦成森手里抢过来也一样。
“没事,去贴告示招人。今日急招三人,要会写文字,本月工酬二两,先来者得。”姚锐拂衣站起来,“还有,在行里别叫我王爷,要叫‘东家’或者‘老板’。”
“好吧,东家——您要去哪?”小柳无奈改口,捏着小报看着他要往外走,怕自己主持不好里里外外的事情,只好急问。
姚锐回眸神秘一笑:“去抢案子。”
当然不是他去抢。
“陛下,臣冒昧了,今日仅有一事要奏。”姬开拿着笏板,不知道怎么混进内宫的,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
姚铮窝在美人榻上,这张小床她早看上了,但是爹娘不肯送,现在不用说都是她的东西了。
啧啧,今非昔比了。
“准奏。”姚铮躺着根本没正眼看他,一心摆弄自己新做的指甲。
“昨日粮商欺民案,宝庆王想插手去做。”姬开开门见山,毫不避讳地把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姚铮稍微停顿一下,开口道:“……二哥不是做的钱庄和刀笔行吗?也不是粮行。”
奸商算是少的,但是粮行也供军粮,牵一发而动全身,姚铮打算让他们协调各退一步,免得把自己也扯进去。
姬开走近了一点,凝眸看着姚铮,嗓音艰涩:“陛下,我们家已经一个月没有进账了,王爷都瘦了三斤了……”
他觉得好像不够真情实感,一狠心挤出几滴泪,说:“如今王爷茶饭不思,迟迟接不到案子,臣只是想让王爷稍进水米……”
姚铮已经开始思考了,姬开干脆把此事切了个角度又提出来,佯装劝谏。
“臣知粮商是国之命脉,但若不杀鸡儆猴,如何整治商场邪气?”
他趁着颜子晴不注意,附耳上去,对姚铮说:“王爷说了,要给你送面首!”
现在姚铮最大的问题就是宫里没有人,她不急色,偏偏需要孩子,又看不上内务府选的那群歪瓜裂枣,自己找名声不好听,要是姚锐肯送来一两个,那是天大的好事。
“那就说定了。”姚铮翘着腿给予答复,挥手叫附近的太监,“我这边准了,你去找郦成森要卷宗吧。那个谁,你跟他一起去。”
郦成森没姚铮那么好说话。
但是方法总比困难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姬开自认有胜算说服这个长嫂。
正好姚锐也在。
“哦。”郦成森听了这两夫妻说了半天,冷漠地给出了回应。
“什么意思。”姚锐蹙眉看着她,开口发问。
“我知道了。”郦成森淡然回答,“你解决不了这个案子。”
她都解决不了,更别想区区一个刚开业的刀笔行。
姬开一把拽住姚锐的袖子,示意他噤声,自己上前半步,继续劝解:“郦廷尉,陛下可都同意了。且我们饭都吃不饱,若再接不到案子,海陵王可怎么看?”
“谁让你们开刀笔行的。不是还开了钱庄?放贷去。”郦成森毫不留情地答,“宝庆王晚上来我家吃饭。”
“我吃不下。”姚锐好不容易装出来一副愤懑的样子,“连你也看不起我,你也觉得我做不好?”
好一个杀手锏。
郦成森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王爷,这个案子里水太深了。”
姚锐演技实在拙劣,他实在演不出来更逼真的样子,只能躲在姬开背后,由后者母鸡一样挡着自己。
“郦廷尉,不是如此,那是何意?”姬开佯作悲恸,一脸心痛地护着姚锐,“悠悠苍天累累黄土可都看着呢!连您也看不起我们,王爷,我们不如回去收拾行囊,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伤心地。”
“……你太过分了。”郦成森一时情绪上头,这会儿回过味来,可她是文官,实在不能动手,只能跟他们饶舌,“案子移交刀笔行前所未有,我不能逾矩行事……”
姬开捏着袖子指向旁边一直插不进去嘴的太监和颜子晴。
太监点头,笑眯眯答:“哈哈,廷尉多虑了,陛下已经同意了。”
颜子晴抬起头:“我作证。”
“……”
姚锐看着郦成森的表情,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要整治那个粮商,只需要两计。第一……”
姬开小声提醒:“你应该先考虑给陛下送的面首。”
“?!”姚锐震惊地看着他,扯着他往外走,“来来来你给我解释解释答应了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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