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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暗之卷12 虎狼相食
第四狱东方的鬼火森林中遍布着鬼王的魔军，邪灵法师漆黑的军帐隐匿在枯枝下，带着黑色斗篷的巫师举着毒蛇般的法杖，稍微宽阔一点的林间道上有龙骑士逡巡。
从第四狱的入口石风车到王城阿兰萨的关口螺旋迷宫，一整路都不会让路西法的军队有可乘之机。无论是人数还是地形，路西法都占不到任何便宜。别西卜在布阵时是有绝对的把握的，他将几乎所有兵力都留在鬼火森林，王城里只留了噩梦迷宫回廊上的弓箭手，还有他和墨菲斯特两人。
鬼火森林是埋骨之地，邪灵法师可以轻而易举的召唤出无数骷髅死侍，更有号称天才魔术师的贝利尔，虽然他从未见过贝利尔动用黑魔法，但既然号称天才总有一定的道理。十三魔王条约早已是一张废纸，但至少他和玛门都认定了路西法是个威胁，不会傻到同度玛一样用只会蛮力的兽人部队去送命。
阿兰萨城中喧闹非凡，短暂的白昼将要过去，街市上满是才亮起的灯。别西卜站在王城钟楼的顶端，远方的天幕已经染上黛蓝深色，而头顶的天空却亮的不正常。
突然间整座钟楼都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有无数的惊呼声从下方传来。大恶魔暗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瞳仁被拉长成了长线，他看到环城的熔岩火上又一次朝上空喷射出赤红岩浆……
但这样的岩浆不可能让整座王城晃动。第三狱的激战已经开始了。
傍晚该有的灰暗迟迟不落，上空透亮的像一面明镜，视线极点的云层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有什么事在第三狱发生了，或许就是路西法曾经危言耸听的究极魔法静之空。
墨菲斯特显然也被这一下地震唤醒了，巨斧握在手中捏的死紧。
“放松，这里是阿兰萨的王城，千万年没有破过”，别西卜咧着嘴笑，也就是最近他才发现第三狱领主墨菲斯特菲利斯，虽然跟自己一样是个大恶魔，却是个相当无趣正经又冲动的人。
传讯官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钟楼塔顶，颤颤巍巍的递出军报，“鬼火森林涌进了几千第三狱逃下来的魔军，还有一些龙骑士……他们投降。天国的追兵赶到了第三狱，水之天使加百列在鹰城释放了究极魔法。路西法应该在第三狱的边缘跟他们死斗……”
轰然一声巨响，墨菲斯特手上的斧头砍倒了钟楼的半面墙壁，石块从高空落下，吓得传令官声音都抖起来。
“我的王城，墨菲斯特。这样更好，让路西法跟他们死斗，天使军杀不了路西法也不会让他好过，等他们在上面杀成一片，我们既能拿回鹰城，还能拿到路西法的颈上人头。”别西卜皱眉看了看塌下去一半的钟楼，要不是战火濒临，他早一拳招呼在墨菲斯特头上了。
“逃下来的魔族说第三狱大半都被封冻……，天使军已经死了大半，路西法在往鬼火森林的方向过来。”
“不等他，让我们的军队直接前往鹰城，贝利尔呢，带上他。”
“贝利尔已经带人前去了，他说他的主人不要路西法的人头，要活捉……”
“活捉？这可不在我们的交易上面”，别西卜皱眉。路西法死了是最好的，要是活着就是一块瓜分不清楚的肉，玛门不想路西法死却想抓住他，恐怕最后会变得跟巴贝雷特一样。十三魔王的条约虽然如废纸一般，可要是玛门把二三狱都占了，离成为唯一的魔王也不远了。“不用管贝利尔，直接杀掉路西法和他所有的人，墨菲斯特你回去鹰城。第三狱是你的地方，拿回来了自然还是你的，我送你三万的军队和十万奴隶，只要路西法的命，还有沙利叶的。阿兰萨有我守着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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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特赶到鬼火森林的时候，第四狱入口处正乱成一团。邪灵法师召出的死人骷髅团团围住了森林外围，却无法走出埋骨之地往上进入第三狱。从上面逃下来的魔军混在他们的军阵里因为伤亡而哀嚎，无数人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惊惧于亲眼所见的静之空。
翼龙纷纷往石风车的上空飞去，透过密密层层的人群墨菲斯特终于看见了引起这些骚乱的焦点。路西法站在骨龙的头骨上停在高空，好像才从第三狱的战场下来一样，六支黑色的羽翼舒张在背后，周身黑雾断断续续的缭绕，仔细看去半张脸上都是汩汩流下的鲜血。
路西法是从鹰城逃下来的。
狮鹫兽的双眼像猎鹰一样锐利，数千里之外看到了骨龙背上的惨状。路西法受了伤，黑魔法在周围都凝不成完整的雾气，他身边蓝头发的堕天使更是双手都被冰棱贯穿，躺在龙背上痛苦的挣扎，其他几个人脸色也并不好看。
他的龙骑士们正离路西法的坐骑越来越近，墨菲斯特眼底红光乍起，勾着嘴角笑起来。路西法会死在他手上的。
路西法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现在苍白一片，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骑着骨龙往上，想跑回第三狱——
“做梦”，咒骂出声，墨菲斯特挥出手上的一把巨斧，刀刃划过之处树木尽断，直截朝着路西法的方向劈斩了过去。他的头上青筋暴起，血腥味和厮杀声激发了大恶魔的魔化，狂血冲击着战意。
另一把巨斧挥砍地面，脚下的土地爆裂成碎石，墨菲斯特借着冲力直截跃向浮在空中的骨龙。
呼喊声冲入耳中，挥出去的巨斧砍断了骨龙的尾部，轮盘一般飞转回来又被他握在手中。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后骨龙像被打碎的石碑一样崩落，纯黑羽翼遮蔽了上空。
有人拿剑挡住了他，但是明显力量不够——在空中连连后退，声音焦急的喊着，“路西法殿下，是时候了！”
而就在他要砍中那人胸口时又有黑魔法像蛛网一样黏住了他的刀刃。“去第三狱，去第三狱！这是大人交代过的事！”尖利的，甚至是有些稚嫩的童声——
墨菲斯特转头，一身黑袍的法师正从他的身边飞过，骨翼扑腾在背后，手中的法杖萦绕着浓重的雾气，杖顶是头骨的形状。那个法师看起来不过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咒文从口中涌出，那张稚气的脸从顶端开始变成了白骨……
天才的魔术师贝利尔，据说他是玛门的奴隶，他以自己的血肉饲养法杖夺走的灵魂。黑魔法中最难最狠毒也是最不祥的一类，即使在地狱，大多数人也对这类法师避而远之。
贝利尔像是看到了他的目光一般转头，斗篷笼罩下是空荡荡的骷髅眼眶。
墨菲斯特直接砍断了黑魔法结成的蛛网，也朝鹰城追赶了上去。贝利尔听命于玛门想要活捉路西法回第七狱，但他想让路西法就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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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终于降临，天空是浓重的黑，鹰城却是笼罩在一片深蓝的冰层之下。地面上插满了尖利的冰刃，神族和魔族的尸体像被串在木架上即将放上烤架的雏鸡。墨菲斯特突然理解了涌入第四狱的逃军，弱小的生命畏惧于死亡，畏惧于能夺走他们生命的力量。也正是因为弱小，所以他们只是奴隶。
从第四狱涌进的魔军和白色制服的天使们很快杀成了一片，神族洁白的羽翼和□□纯白的战马跟整片地狱格格不入。大恶魔手中的巨斧早已劈碎过不知多少的心脏，红血在空中扬起。他的猎物只是一直在奔逃，路上不断出现送死的挡路者，哭喊哀嚎和泼出去的鲜血，一切都让墨菲斯特更兴奋。
视线变成了腥红一片，犄角从额头长出，大恶魔的狂血灼烧的更加彻底。眼前的敌人突然变得难对付起来，一个同样白色制服的虚伪神族，长剑像游龙一般划过他巨斧的刃口，周围有天使的呼喊，“德墨尔大人！王城高塔！路西法在王城高塔！”
这个叫德墨尔的才一分神就被巨斧砍中了肩膀，刀刃深入胸骨，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墨菲斯特此刻是杀红了眼的，魔化后的大恶魔不会放过任何敌对者，眼中的猩红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才能填满。光与暗生而为敌，无论是路西法还是白翅膀的天使对于他而言都是该死在刀下的玩物。
普通神族在这样致命一击后早该死了。而德墨尔像是不会死的，他的六翼在背后大张，瞬间金光铺散，甚至照亮了半片王城。剑锋游走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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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挟着哀鸣吹过，巨龙盘桓在高空，加百列扶着龙脊站立，依旧没有从静之空的消耗中回复多少。他现在没有多少神力，无法在王城中作战。下方金光闪动，他看到了德墨尔燃起光翼与墨菲斯特死斗。
静之空杀掉了两万多的魔军，这恐怕仅仅是个障眼法。加百列注视着下方沉浸在战火中的鹰城，眉头紧皱——他对路西法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路西法任副君之时虽然党同伐异手段狠厉，但从不会在战争中私自动用大魔法让过多无辜者受到牵连，甚至几次光魔法的释放都由神主授意。而现在他将两万多人当作诱饵……
静之空的后果路西法定然一清二楚，甚至料定了父神对地狱没有太多顾惜。但这两万多的兽人妖精恶魔和堕天使，是路西法的子民，也是路西法用来蒙蔽天使军，造出他打算死守鹰城假象的诱饵。
德墨尔已经撑不了多久，光芒从背后消散，单枪匹马的作战他根本不是墨菲斯特菲利斯的对手，而水瓶宫和室女宫的天使军正和魔军打作一团。这当中甚至找不见路西法和他那些撒拉弗党羽的影子。
鹰城的高塔上，天使军杀进来时悬挂上去的十字旗在夜风中飘飞，金刻的条纹在战火映照之下烨烨生辉。一袭黑影走上高台，背后黑色的羽翼与暗夜融为一体。
“糟了……”，加百列睁大了眼睛喃喃，骑着巨龙赶紧往下方敢去，在他眼前德墨尔被墨菲斯特一击砍中胸膛，踉跄着将长剑刺入狮鹫兽的脖颈，而下一秒两道漆黑的亡灵之箭从高塔上放射出。射向墨菲斯特的箭矢被另一团黑雾裹挟，而射向德墨尔的箭矢准确的命中了心脏。
路西法站在高塔上仰头，半边脸都被汩汩流下的鲜血染红，双眼也是猩红一片，抬着头笑的淡然。仪态跟从前没有不同，耶路撒冷城落成的庆典上他就这样子笑，成为副君时这样子笑，凯旋仪式上也这样子笑。光耀晨星的优雅世人称道。而这一次路西法的笑却让他毛骨悚然，晨星坠落，满身业火烧铸的罪孽，黑色的衣袍在地狱冷风中纷飞，脸上是血眼中是火……
当年成为副君的一路，路西法让看不见的血泼满了至高天，而现在他也要将七重地狱卷入不休止的狼烟之中。
“撤退，所有人都撤退！”加百列咬了咬下唇，朝着在王城中死斗的天使军大喊，额头上满是汗珠，仅剩的神力让冰霜凝成阻隔光与暗的城墙。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德墨尔已死，而他不能确定路西法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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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尔，你是杀不了我的”，满城的冰雪让第三狱的夜晚变的格外寒冷，路西法抬头目送加百列的离去，水之天使到底还是够聪明的，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事实上他也没把握静之空之后加百列还能做些什么，看来这一次还是赌赢了。
别西卜和墨菲斯特的军队从第四狱赶来，在鹰城和天使军厮杀成一片，他自己的军队也混杂在其中，现在鬼火森林往阿兰萨的一路都畅通无阻，只是鹰城之内有数万要置他于死地的魔军。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原本墨菲斯特也该在与德墨尔的厮杀中重伤或者死去的。
“玛门依旧是你的主人，他想让你抓住我送到第七狱是吗”，路西法转头，看着笼罩在阴影里的骷髅。
贝利尔的双眼空空荡荡，隐藏在暗中点头。
路西法哼笑了一声，“玛门是个精明的商人，你的黑魔法变强多少，奴隶契约的价码就跟着提高多少，你永远买不回自己的自由。地狱是个简单的地方，强者统治，弱者死去或者成为奴隶，奴隶的生与死没多少区别，生不欢愉，死不足惜。”
天使军已经从鹰城撤离，而下方的战乱依旧没有平息，先前假意投敌的魔军开始与邪灵法师厮杀，黑魔法凝成的雾气在王城上方横行。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会亲自到第七狱去的。你该学一学刚才那位离开的天使，不要做令自己送死的事。”
贝利尔握着法杖的手不住颤抖着，最终还是收回了法杖。
“为什么救他，如果不救他，有机会偷袭到我”，路西法看着高塔下魔化的狮鹫兽眨了眨眼，德墨尔毕竟是室女宫的主将，死前在墨菲斯特身上也留下了无数的伤口，现在大恶魔正闭眼靠在另一具尸体上，额头上的青筋慢慢隐去。
骷髅形态的贝利尔摇了摇头，齿骨磨合着艰难发声，“他刚才看了我一眼，眼神并不轻蔑。玛门和别西卜都是些烂东西，地狱也是个烂地方。”
天才的魔术师贝利尔，无论外界传的多么神乎其神，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路西法轻笑出身，转身离开了高塔。他的身后是无止境的厮杀，血火轻易燃起了魔族的战意，无数人追砍向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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