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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极的决定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意萧索,好像还魂门前永远都是秋天。
“还是不够冷。”邬铃对百医道。
“我又不储存粮食,为什么要那么冷?”百医扶着扫帚,好像他总是扫不完门前的落叶。
“可以让人不留恋。”邬铃笑着一步迈出去。
身后,百医关上了大门。
慢慢呼出一口气,邬铃抬头看着眼前的树,挺秀而风姿卓然,这里为什么有这样一棵只有一个季节的树,若是它只有秋天,那这些叶子是何时长出来的?
就像一段感情吧,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结了果,成了形,而何时它就这样来了我们便无从知晓,就像他在那棵树下静静等着自己,他答应不随行,却还是放心不下跑来了。
“吃了闭门羹?”贺连笑道。
邬铃瞥了他一眼:“当然不会,我的舌头我的嘴,什么时候不管用的?”
贺连一笑,拉她慢慢走:“嗯,夫人一向能干。”
邬铃转到他眼前:“我们现在只需要等两天以后劝说杨怜惜毁掉洪途半霜,她自是不肯!我们就强攻,揭开满珠山道封印!危急的时候阎君就会出现,假意悲悯众人,带杨怜惜走。不过这一仗不好打,我们需得让满珠山再塌一次,让杨怜惜恨到极点想要毁了满珠山才好,不然阎君的切入就不合乎常理了。”邬铃细细计较着,“最好,我们能让荼蘼花开了才好。”
贺连点头:“我到现在也不是很看好你的计划,需要的’恰到好处’太多!”
邬铃嘻嘻而笑:“你之前也不看好我能劝动阎君,现在如何?!”
贺连一笑:“好吧。”
拉着他的衣袖低头而行,邬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寂静。
依依走回西海,浪涛拍岸,身后竹林簌簌,今年的雨水很大,年初金鱼泉的水暴涨,好多鱼被猛烈的溪水扔到岸上来。
鉴于邬铃对这些鱼充满了敬畏,所以她每天都会跑来把这些鱼救活然后扔回水里去。
“我的沧浪之水发挥的最大作用竟然是救鱼。”贺连看她忙得不亦乐乎,站在一边直摇头。
“你小声一点,不然一会儿七大姑八大姨来参观你。”邬铃一边忙和着,一边紧张地看着流速越来越快的溪水。
“你可以考虑拓宽一下溪道。”贺连背手走了。
邬铃觉得吧,就他这个范儿,真是又帅又可恨的!
“邬铃。”坐在海边沉默了很久很久,靠在自己肩上的邬铃好像已经睡着了,贺连轻声。
“嗯。”邬铃道,“听我说吧。”闭着眼睛向贺连身边靠了靠,自然地侧头去亲吻他肩。
沉默又是片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傅……”邬铃道,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来,邬铃蹭在贺连道肩上,让它很快渗到衣服里,“想一想就要和你分开了,都会难过得窒息。”没有睁开眼睛,邬铃继续道,“但是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我们躲不过阎君,我们也不能因为想依仗杨怜惜而假意分开,我试过,我做不到……你也试过,你也做不到。我们都是不情愿违背自己心的人。”睁开眼睛俏然一笑,邬铃昂起头。
贺连看着远处的海,眼中有着不分明的内容。
“一切都是注定的,只是因为你的强留,才有了邬铃。”重新靠在他肩上,邬铃懒懒的,“所以让我是那个永远消失的吧,我不想再去轮回里打转了,我怕我忘不了!可你要去轮回,因为……”邬铃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总要有人记得这样一个故事。”摸了摸贺连的头,邬铃笑道,“不过别有压力哦,就算你投胎以后忘记了我再娶别人也没关系,我散落的魂魄顶大会哪天绊上你媳妇儿一脚,也不会很重,最多就是毁个容。”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邬铃站起来,展开双臂,认真呼吸着海边咸咸的风。
时间好像过得太快。日转午后……
邬铃正在认真晒着竹笋干,那么多,好像还能吃上一年半载的多。
“师傅,师傅……”有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
邬铃哈哈而笑,“悟空!我在这里……”
雀薇气喘吁吁地停在邬铃身边:“师,师姐,师傅呢?”
“什么师姐,我就是你师傅。”邬铃道。
‘哎呀,别闹了!出事儿了,快点把师傅叫出来!出大事儿了!”雀薇扶着腰,一脸惶恐。
“洪途半霜自杀了?我不用舍身取义了?”邬铃把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认真’道,说完自己咯咯直笑。
“你再笑,有人为了你就要魂飞魄散了,你还笑得出来?!”雀薇脸上的汗滴哒哒落了下来。
邬铃手上的笋干掉在了地上,飞身形散如同无物,只留一抹声音:“师傅在屋后的山上拓宽水道,你去找他,我先走。”
“申屠,你这个冒失的家伙,你不是答应我不参与这件事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认定一定就是申屠谨七,邬铃的心已经慌成一片。这几次来,申屠越来越沉默,自己曾经试着去叩问他的心,慧心之力逐渐强大,有时自己是能看得到他们的想法的。而申屠的心越来越锋利,他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这让邬铃不寒而栗。
觉得自己的飞行速度太慢了,邬铃不断催动梵丝。而在雀薇看来,今天的师姐简直不可思议,原来慧心才是真正高大上的,她现在周身涌动的灵力几乎是和师傅没什么区别的,而且师姐不似师傅平淡超逸,似乎灵力在她身上具备着更强的攻击性。
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身后有人拍她:“雀薇。”
“师,师傅!出事了,出事了……”雀薇拉着贺连道衣袖,急得直跳。
“不要太着急,奢极不像你们想得那么莽撞。”贺连放下肩上的筐,道。
“天啊,您怎么知道是奢极满主?”雀薇惊异道。
“是我求他帮忙的,不过这家伙的能量真够强大的,我刚才看到了散落的辞尘珠。”贺连从筐里拿出来一颗辞尘。
雀薇又一次震惊了。
“嗯。”贺连点头,“你师姐破坏洪途半霜的计划第一步就没成功,阎君不同意帮忙,不过……这在意料之中。所以,我请奢极帮忙现在毁掉满珠山。”面色不惊,贺连端了一杯茶,“稍安,咱们要晚一些启程。”
雀薇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她一向信任她师傅,从来不怀疑她师傅可以搞定一切!雀薇曾经想过难道不是自己这样特别特别听话的女子才适合师傅这种不强势却强大的男人吗?师傅怎么就那么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师姐这么“外强中干”,不听话却总有理的女人的?
贺连看着雀薇纳闷,低头一笑,手中热茶,徐徐竹叶清香。
邬铃落在半霜客栈前的时候,眼前一片狼籍,孟光衣倒在地上吐着血。
邬铃俯身托起他的头:“你怎么了?”
见是邬铃赶来,孟光衣张开满是血的嘴:“你来得很快啊。”
邬铃为他敛起伤:“申屠谨七在哪儿?”
“我在这儿,跟我走。”拉起邬铃的是长得好像竹竿的手,但是很有力,邬铃感觉自己被拎起来一样。
“你,你不是应该……”邬铃看了看四周,“是奢极?”有恐惧在心里蔓延。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你的辞尘珠,拿好了,从七风殿外的悬崖跳下去你就自由了,去找阎君转世投胎。”申屠拉着他,大步在走。
“你放手!”邬铃没有用劝说增加挣扎的次数,直接选择了摆脱申屠。
申屠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吃惊于邬铃现在的能力。
“奢极在哪儿?”邬铃道。
申屠没有回答。
直飞而去,邬铃自然遇到了申屠道阻拦,不过三两个回合,两人互相抓住了手腕,一时挣脱不开。
“不管你和奢极要干什么,我都不会走。”邬铃道。
抱紧的一瞬间,邬铃感觉到申屠的怀抱是冰冷的,略带着颤抖:“这不只是为了你的斗争,我还为了秋儿,奢极还为了籍茵。就算你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你也要想想,我们是不是愿意和你站在一起?邬铃……看看你手上的凤纹,奢极现在被绑在满珠山上,它为什么还能这么安静地在你手上,是因为籍茵明白奢极的心,她愿意守护着奢极愿意守护的人,你知道为什么霁月深瞳会碎吗?因为秋儿魂飞魄散的时候告诉我,她会守着我,直到……我放下。”
将头靠在申屠宽阔的怀里,邬铃的头上都是汗,因为触手之处,申屠背上都是血污,或全或整竟是烂乎乎一片:“至少告诉我,你们要干什么?告诉我。”
“我们会毁掉满珠山,并且……毁了半霜客栈!”申屠道。
“半霜客栈……”邬铃抬头看着申屠,“怪不得你拿到我的辞尘,你们进攻半霜客栈了,拿到了收魂师的辞尘珠……那,你们的呢?”邬铃眼中开始有了希望。
然而,申屠谨七摇了摇头。
邬铃觉得一阵眩晕。
“没关系,邬铃,我们有把握毁掉这里。”申屠道,“你走吧,你走了,我们就不会分心。”
让申屠意外的是,邬铃没有再坚持,而是有了一个计较,呵呵,这个家伙,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分析的能力。
“申屠,你们的把握是黎关对不对?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不肯背叛杨怜惜,所以奢极在用性命赌他的不忍心!”邬铃看着申屠的眼睛,“黎关帮不帮咱们都没关系。你带我回去,你相信我,这不是托辞不是借口,事情真的还没有这么糟糕。你知道我和黎关都是慧心的拥有者,但是黎关少了情魂,他再强大也不会强大过我。申屠你相信我。”
申屠不太愿意,但是他抗拒不了邬铃的请求。
“丫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让人烦吗?”拉着她向满珠山飞奔,申屠的步子大得惊人!声音却是如此温柔,在她耳边低语申屠嗓音嘶哑,“就在你每次展现你迷之自信的时候!能晃了人的眼睛,真该死!”
邬铃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拉着自己的手那样紧……
奢极,一身轻甲,被绑在满珠山上。
山下,杨怜惜手中转动着一颗辞尘珠。
第一次看到奢极的辞尘珠,邬铃都想嗤之以鼻一下,一颗辞尘珠都能是金色的!颜色像极了自己的三千梵丝。
看到邬铃,奢极先是一愣,随后竟是笑了:“我说,你不去角落里自己偷着笑,你跑来干什么,我死了,你就不用去奢极堂做苦役了,多好的事情?”
邬铃抬头看着他:“什么苦役?我的礼金你还没还给我好不好?我是来要礼金的。”
奢极看起来是受伤了,那不是被利器所伤,是杨怜惜的水袖,俊朗的右脸上一道疤痕,摇起头来,有血甩出:“这比你毁掉洪途半霜都难。”
一旁的申屠虎着脸,可是杨怜惜却似乎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扯,不紧不慢转着手中辞尘。
这几天,杨怜惜一直不在洪途半霜,因为两天以后就是邬铃和阎君约定的日子,也就是说她又可以见到遥崖了,她在打扮,以山为妆台,以水为胭脂,以月为铜镜……
于是当她的荼蘼花忽然展开了一瓣的时候,她意识到半霜客栈出事了。
汹涌的辞尘奔腾,杨怜惜怒从心中来。
“黎关!”杨怜惜喊道。
“对不起怜惜,程荼也就是邬铃知道满珠山的封印,我日夜看守还是被钻了空子。”黎关落在她身边,低头道。
“放屁!这明明就是奢极干的!邬铃还在西海!”杨怜惜极目满珠山,果然,奢极的金色光芒四窜。
收敛奔逃的辞尘珠,杨怜惜飞快地接近界际,展袖之间,已有一部分辞尘被硬生生拦住。荼蘼花开了恼人的两瓣,辞尘们畏惧了。
也有完全不管不顾地向崖下冲去,于是碎裂只在一瞬间。
“怜惜!放他们走。”奢极站在杨怜惜的面前,金色光芒刹时飞出。
不过三五个来回,杨怜惜已经愤怒了,因为她感觉到奢极确实没有手下留情,那么她也不必!
荼靡花瓣带着利剑一样的光彩冲了过来,奢极只觉周身疼痛,禁锢到完全挣脱不了,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重重跌在满珠山上,被紧密束缚住。
所有的辞尘都被吓住了,除了趁着奢极和杨怜惜动手之乱逃跑的。
“回去!”杨怜惜道。
辞尘……悉数滚了回去。
摸了摸袖上的荼蘼花,杨怜惜一步一步走着,想着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其实早可见端倪。自己再见到邬铃的时候,就知道无法阻挡她和贺连再续前缘,于是她让奢极和申屠接受了一个任务,就是去让邬铃变心,他们和贺连不相上下,对于一个普通如邬铃的女子,他们动动手指,不怕她不会扑上来,这是保全她手下四个人又是不必生出一对有情人的最好办法。
可现在看来!
这个貌不惊人的丫头却领着奢极也背叛了自己……不对!不止奢极。
忽然意识到什么,杨怜惜恼怒交加!声东击西——自己中计了。
纵身直落半霜客栈。
半霜客栈大门敞开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晃而去。杨怜惜知道自己的封印给申屠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到最后,这封印是强行被解开的,为此申屠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他为了什么?拿到辞尘摆脱自己的控制?
一经查找,不见的却只有邬铃的辞尘。
杨怜惜的脸色铁灰……
“奢极!申屠谨七!”杨怜惜美若轻云出岫的眼睛霎时冻成了冰。
“你们聊完了吗?”杨怜惜转了转手中的辞尘珠。
“还没有。”邬铃道,“稍等一下。”
飞身到奢极的旁边,邬铃拉住他的胸前的轻甲:“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用想了,黎关不会背叛杨怜惜。就算是你死了他都不会,他把邵阳剑扔在了西海里,他怕自己的背叛杨怜惜……他拒绝我师傅的时候,我看到他把邵阳剑扔了。”
奢极有一时间的震惊,头上有汗冒出,压低了声音:“你既然知道你回来干什么?是打算看着我们的努力都变成泡影吗?”奢极真的恼了,邬铃从来没见过他恼,嘻嘻哈哈成天睡不醒,原来……他生气的样子,这么好看。
绷不住想笑,邬铃明亮的眼睛看着奢极。忽然感觉到他的积蓄力量,可怕的力量:“放松,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黎关的邵阳剑在我师傅手上,所以不要担心。”
奢极想把邬铃吃了的心都有:“你能一口气说完吗?疼死我了,你知道荼蘼之光就像刀一样,平白无故地又让我多了几条伤口!”嫌弃地看着邬铃,奢极回过头不看她,又不自觉回过头来,“礼金就算医药费了。”
邬铃翻了个白眼儿,离开奢极。她没有看到奢极追随的目光和流转的笑意:“傻丫头,那哪里是邵阳剑……不过是你师傅怕你担心捞起的一根树枝。”
邬铃站在了杨怜惜面前:“怜惜公子。”
“来啦。想到怎么毁了洪途半霜吗?看样子……你们的第一个计划算是失败了。”回头看了看绑在满珠山上的奢极和重伤的申屠,杨怜惜笑道。
邬铃晃了晃头,突如其来的头晕!
申屠谨七伸手扶住了她。
回头看申屠,他同样有些站不稳:“怎么回事?”
“邵阳剑,这是黎关的邵阳剑……难道被杨怜惜捡到了?”申屠要站不住了。
“它究竟能干什么?”邬铃靠着申屠,觉得头晕得睁不开。
“断情!它能砍断情魂,黎关便是用它自断情魂的。”申屠勉强支撑着身体,笑着自语道,“看来,杨怜惜决定要把我们都变成无情之人了。邬铃啊……我若是不再喜欢你了,可怎么好?”
再也站不稳,申屠和邬铃倒了下去。
杨怜惜露出了一个动人的笑容,寒冷的剑光从手中射出。
邵阳剑!断情!断了谁的情?
朦胧中,邬铃觉得有人挡在了面前,金色的轻甲灼痛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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