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向来爱热闹的四姑娘并没有参与众人的谈话，她的注意力被马场上的良驹吸引，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想骑马？”姜瑶看出了她的心思。

　　四姑娘点头，“似乎很威风，可惜我不会骑。”

　　“没关系，可以挑一匹小驹，你坐上去，让侍从带着你四处溜溜。”姜瑶边说边站起身来，她早就不想窝在贵女堆里拉家常了。

　　“走，先带你去找身骑装。”她拉起四姑娘，又瞟了一圈其他人，“还有要骑马的吗？”

　　按二姑娘的性子她是极想去骑马的，那眼神里满满的犹豫。

　　可姜玥好不容易与二姑娘套上近乎，还没多打探薛明逸的事，怎能轻易放二姑娘去骑马！她向袁姑娘替了个眼色，袁姑娘立马会意，不禁柔声劝道：“语菡妹妹，你才刚说了一半学画的经过，姐妹们正听得入迷，你怎能说走就走，岂不是让咱们心痒难耐老挂念这事。”

　　二姑娘自觉众人捧场听她讲了半晌闲话，突然一走了之确实不尽人意，尤其是还有母亲说要与姜家姑娘打好关系的嘱咐在，于是她按耐住去骑马的冲动，转而道：“四妹妹多加小心才是，别给姜小姐添麻烦了。”

　　“放心好了。”四姑娘打包票。

　　三姑娘对骑马不感兴趣，更愿意留下来陪着二姑娘，顺便瞧瞧姜玥几人还想弄什么花招，避免二姑娘被诓骗了去。

　　“我也想骑马试试？”晴初说道。

　　姜瑶偏过头，竟然否决了，道：“早就听说你身子骨不好，又受伤刚愈，还是先不要骑马为妙。”

　　晴初诧异地望向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劝阻。只见姜瑶的眼里一闪而过莫名的笑意，却不知哪里好笑？

　　四姑娘也道：“姜小姐说的对，你还是老老实实先修养好，以后有机会骑马的。”

　　姜瑶非常之同意，“欢迎随时光临。”

　　于是，晴初留下来继续随着众人，一起听着二姑娘讲她的学画史。其实，重点在于她的学画史中穿插的关于薛明逸指点她学画的点滴事迹，也不知二姑娘听出来没有？

　　看样子是没听出来，因为她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越说越高昂……

　　就在晴初出神之际，上茶的丫鬟忽而手不稳，将茶水倒在了她的衣裙上。

　　那丫鬟连声道歉，低头擦拭晴初的衣裙，可惜已经留下一大片茶渍。

　　姜瑶的大丫鬟急急跑来歉意道：“小姐吩咐，快带孟姑娘去她屋里换件合适的衣裙。”

　　那丫鬟连声应是，领着晴初离开。

　　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其他几个姑娘聊天的雅兴，反正晴初是可有可无的。

　　绕了一段路，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院子。

　　晴初停下脚步，问道：“有人在这等我？”

　　那丫鬟明显一怔。

　　晴初道：“我见你眼熟。”似乎是在卫国公府出现在姜瑶身边帮晴初的丫鬟。

　　那丫鬟松了口气，“孟姑娘好记性，奴婢就守在附近，孟姑娘大可放心进院子。”

　　晴初已经猜出屋里的人是谁，又联想到先前姜瑶拒绝她骑马时眼里的笑意。看来是他们表兄妹合伙诓她来此。

　　推开屋门刚走进去，一只手就伸过来迅速把门关闭。

　　晴初挑眉：“你有何事？”

　　温澈扬着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看未过门的妻子难道还需要理由？”

　　晴初问出心中经久所想：“你是如何让圣上赐的婚？”毕竟荣王先将意义非凡的金锁相赠，再来圣上赐婚这事，可是伤了皇家不小的脸面。

　　“谁能有本事左右圣上？”温澈装模作样道，“当然如果你说几句好听的能哄得我高兴，我倒是可以帮忙揣摩一下圣意。”

　　晴初不想和他贫嘴，就直直地瞪着他，有一种无声的言语，仿佛在狠狠地说：“你自己看着办！”

　　片刻，温澈就缴械投降。“咱在曲山道一番生死与共，令太后老人家倍加感动，她就向圣上提起赐婚之事。”

　　晴初略有诧异，按理来说窦太后更愿意荣王娶她这一位并无多大助力的正妃才对，怎会刻意赐婚？

　　见晴初有困惑，温澈笑道：“窦太后要行的是移花接木之事。”

　　经他一提点，晴初立马豁然开朗，原来是打着有吕家血缘的孟晴嫣嫁过去的主意，不禁笑道：“窦太后真敢想。”

　　“可不就是这个理。”温澈冷哼一声，“圣上估计也乐见其成。”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就爱看下面人斗，尤其是涉及窦家。

　　晴初道：“看来被杨家人搅合了。”

　　“那是自然，算计到我头上，怎么可能成事。”温澈傲然说道，“本来是赐婚给孟家嫡女，圣旨都拟下了，送到孟家由你继妹接旨，太后的算计就成了。可惜半路被杨惠妃截道，硬是劝圣上在旨意上多添了一个长字，变为孟家嫡长女。如此荣王娶不成你，我又抱得美人归。杨家人高兴，我也高兴。窦家虽然算计不成，又没有何损失，明面上还是窦太后成全了咱俩，要感恩戴德呢。”

　　晴初听后，稍稍屡了屡他所说的话，就知没那么简单。窦太后何以心血来潮算计赐婚，又刚好被杨惠妃知晓，恰恰又劝动了圣上改旨，令赐婚瞬间尘埃落定，昭告天下，再无寰转余地。太多巧合在一起就没那么巧合了。

　　“你劝动温贵妃出手了？”晴初问道，宫里的事光靠温澈的手段怕是行不通。

　　温澈没有否认，说道：“关乎我的终身大事，贵妃娘娘岂会置之不理。”

　　晴初问道：“那姜瑶邀我来此赏花，与你有关？”

　　温澈笑道：“她懂赏哪门子花，是我姨母看中了薛家大公子，想结这门亲，刚好咱俩被赐婚，薛、姜两家是转了弯的亲戚，就借机邀请薛家几位姑娘一叙。”

　　晴初目瞪口呆，“薛明逸和姜瑶，这两人……”

　　温澈笑得更甚：“真的不太搭，虽然薛明逸曾经是我的情敌，但就事不就人，他俩的性子铁定成不了。瑶表妹也无意，直接就拒绝二姨母的提议了。可奈不住姜家其他人也想结这门亲，这就有了我能偷偷来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

　　“怪不得姜玥一直哄着二姑娘说闲话。”晴初恍然道。

　　“也不知你们女人怎么评判男人好坏来的。反正我瞧着现下的薛家儿郎个个不是良人。薛家大公子清高孤傲，人情世故十窍通了九窍，且对你念念不忘。”温澈说着略带幽怨地撇了一眼晴初，“而二公子的心思深不可测到我都看不明白，还敢以六年不娶妻为借口堂而皇之拒了窦太后的结亲之意，三公子年幼更没有定向。姜家姑娘要嫁进薛家怕是不可能的，真想与薛家结亲，要姜家儿郎去迎娶薛家的姑娘倒是容易得多。”

　　晴初为他的大言不惭而感到十分汗颜，道：“薛明逸和薛明礼，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照你这说的意思，皆不入你的法眼，好似只有你是天下第一等的良配似的。”

　　“我怎么就不能算是第一等的良配了，爷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多的是姑娘喜欢。”温澈信誓旦旦道。

　　“见过自大的，没见过你这么自大的，”晴初被他的话气笑了，“你都不知道方才姜瑶姑娘故意提起要请你来别院做客，立马把姜玥和她身边的两位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急急就拒绝了姜瑶的提议。就连和你沾亲带故的姜玥都怕了你呢，还好意思说是良配。”

　　“那我偏偏就要去登一登门。”温澈哼了一声，见晴初笑得媚眼弯弯，煞是好看，顿时情动不已，于是故意说道，“你这样笑话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随即伸出手，要将晴初拉入怀中。晴初想躲开，温澈先一步拦住去路，压她在门上。

　　“你这登徒子的习惯就不能改一改。”晴初恼道。
　　“佳人在此，情难自禁。”温澈悠悠说道，眼睛里有满满的宠溺，“更何况下一次见面可能要很久很久。”

　　晴初捕捉到他话里的意味不明，“你遇到难事了？”

　　温澈轻叹道：“我要去闽地剿倭寇。”

　　确实出乎晴初的意料，她下意识脱口道：“你会打仗？”不是疑问，是严重质疑的反问。

　　温澈被她的语气逗乐了，“怎么我去打仗很稀奇？”

　　何止是稀奇，简直是不可置信。晴初一下子难以相信，“谁让你去的？”问完她又觉得白问，能差使动温澈，除了圣上还能有谁。

　　“我自愿去的，圣上已经准了，近日就会下旨。”温澈答道。

　　“你是去混军功，还是真的要上战场。林老将军能同意？”晴初还是难以想象圣上的这个决定，闽地不太平已久，倭寇肆意侵犯，就连林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年少有为的林穆小将军都折在那儿。

　　让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温澈去抗倭寇，与送人头有何分别。

　　“若没过外公那关，圣上岂会点头，像我这么金贵的公子哥，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圣上也是很疼我的。”温澈说正事还不忘带夸自己一番，“若是剿倭寇成功，我的名声也会好听些，让外人都羡慕你嫁了个有为郎君，岂不美哉。”

　　晴初可不受他好言蛊惑，直言道：“你自己几斤几两难道心里没个数吗？去剿倭寇，你以为是儿戏，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看来你是很担心我的。”温澈还能油嘴滑舌。

　　“圣旨赐婚，我可不想还没嫁就守了望门寡。”晴初撇撇嘴道。

　　“你放心，对于闽地之事我自有打算。更何况林穆舅舅就折于倭寇之手，此仇一直根深蒂固的在外公心中，对于倭寇的相关事宜，没有人比外公更清楚的了。若全无把握，他也不会同意我去冒险。以如今的朝中形势，我也应当立起来了。最快的方法，就是有军功。”温澈的语气是难得的慎重。

　　听了他的解释和保证，晴初依旧平复不了心情，可能真的是关心则乱，“就不能不去吗？”她嘟囔道。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以他的身份，圣上能准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就像他所说，是形势需要。

　　“其实我很会打仗的。”温澈正经道。

　　晴初一脸不信。

　　温澈又道：“你不信我，应该信我外公的眼光罢。至少我带去的将领都是林老将军亲自过眼的，就算我不会打仗，他们会就行了。实在打不过，我外公会去收拾烂摊子的。你就等着做将军夫人吧！”

　　晴初泼了一盆凉水，道：“你能保命回来就成。”

　　温澈再三保证，“我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才能娶到你，怎么舍得去闽地送掉小命，等会儿我让瑶表妹送两只漂亮的鸽子给你，你让屋里的红玉丫鬟养着，咱俩往后时不时就能用鸽子传信，让你能够放心。”

　　晴初见他早安排一切，估计决定已久，也不再劝阻，转了话锋道：“红玉是你的人？”

　　“不然呢，鸽子传信还是自己人看着为好，她会武功，有需要就带上她。”温澈答道。

　　晴初算了算，红玉进她院子做丫鬟已经很久了，她居然一点儿没发现。

　　“薛府有多少你的人？”晴初问道。

　　“好几个吧。”温澈坦言，“王公大臣家里总要放几个线人的。”

　　怪不得他对薛府知之甚详，总能出其不意帮到她。
　　晴初叹了口气，好像他要离开，才突然觉得十分不舍。

　　“我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看到你那么在乎我。”温澈在晴初额上亲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该送你回去了。”

　　“那你呢？”

　　“你一会还能见到我。”

　　“为何？”

　　“方才不是说了要去别院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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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初还以为是玩笑，“你说真的？”

　　温澈道：“瑶丫头故意差使姜家兄弟来别院，正好让薛家姑娘挑挑有没有合眼缘的，若事能成，她就不用老被姨母催着嫁去宣永侯府了，更不用为了姜家其他女眷的目的而牵线搭桥。我本不打算凑热闹，但你说来的贵女连同姜玥都怕我辣手摧花，我岂能不现身吓唬吓唬她们。”

　　“你可别乱来。”晴初警告道。

　　“我怎么会是乱来的人，不过是不想让她们觉得你所嫁非人。”温澈闷闷地道。

　　“那满京城的人多数都这么认为，要如何办？”

　　温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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