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推官

作者:闲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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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赘



      随之话音幽幽,是季寒自个儿先受不了地陡然一地鸡皮疙瘩,太恶心了。也着实没想到被泼了一身酒,他还能笑脸相迎?

      这方翊隽的反应还真是出乎意料。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免得露了馅,再抬眼时神色眉宇间添了抹忧愁。

      反观这位方郎君,“没事,不过些水酒,”满不在乎地低头,看了眼新做的锦绣衣袍,到嘴的话硬生生地,撑住,“一点都不碍事。”咽不下去,只能强作欢颜。

      深色的酒渍突兀地占据了某个难以形容的部位。方翊隽也没料到,这位未来的常郡王妃泼的不是普通水酒,而是安平侯特意拿来招待大家的西域葡萄酒。

      季寒垂眸故作为难状,下一刻,似感激道:“方郎君大度,我也不好忤了您的好意。这样吧,待常郡王回府,让他亲自将做这衣裳的银子给送上府去。”

      声音不大不小,正够相邻的两桌,和前后伺候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

      “啊对了,敢问府上是?”

      弄半天,她连人家府上是哪的都不知道。有人抖了一下肩,有人失笑,也有人解惑的。

      “清河伯爵府上。”比如南溪这个耿直的丫鬟。

      清河伯爵府?季寒恍然,“哦,听闻上月娶亲的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

      “咳,是二公子,”南溪纠正道,“也就是您面前这位。”

      季寒一愣,奇怪地看向南溪,“弄错了吧?二公子既然已成亲又怎会来此?”

      陆姜拢了衣袖,兀自又斟了半盏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耳边只听得那丫鬟叹了口气,“之前是纳妾,不是娶妻。”

      “啊?”一声轻呼,又慌忙掩住了嘴角。季寒四下环顾好似有些心虚,又似不解地望了眼方翊隽,然后低声道:“二公子放心,明日我会记得提醒褚停云,派人尽快将赔偿给您送至府上。”

      伯爵府世子,常郡王府自然可以卖一个面子。但庶出的二公子,还是未娶先纳,有些话不用季寒说得太明,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何况褚停云为她都闹上了御书房,即便方翊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好轻易发作。

      岂料,“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旁边的丫鬟突然冷了脸,扫过看戏的仆从,“还不赶紧给二公子去换身衣裳,冻着了你们担得起吗?”

      刚刚还是方郎君,现在一口一个二公子,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庶出吗?陆姜微微侧目,果不其然方翊隽原本就不白的脸此刻都快黑成锅底了。

      仆从中有安平侯府的,也有伯爵府的,他们面面相觑踌躇不前。显然,谁也不知该不该听一小丫鬟的话。

      毕竟,他们可不是常郡王府的人,这里也不是常郡王府。这般想着,方翊隽面色稍霁,方欲上前再为自己挣回面子之际——

      “不得无礼,”季寒叫住了南溪,“既然他们不愿,你去找问问侯府管事的,寻条薄毯也行给二公子挡挡风,一会该下雪了。”

      南溪瞪了那些仆从一眼,“是,奴婢遵命。”不甘不愿地退下。

      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褚停云还当真给了她十足的底气。陆姜无声嗤笑。

      而季寒就在方翊隽愣神时,解下了纯白的兔毛长袄,“二公子若不嫌弃,先用着?”

      邻桌的男子玩味地勾起唇角,一旁伺候的女子倒酒的手一顿,掩去眼中鄙夷。周遭的仆从面露诧异,陆姜一饮而尽杯中茶。

      “不、不用,”唯独方翊隽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我去换件衣裳就行,多谢季娘子好意。”望向她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匆匆离去,这位方二公子的举动,还真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季寒看了看手中长袄,又看了看远去的背影,慢慢将长袄重新穿上。

      重回座位,空空的酒盏犹如一望无际的黑洞,半盏的茶汤映出狡黠的眼眸。

      “那么快就摸透方翊隽的性子,不亏是你。”不吝地称赞,陆姜将声音压得只她一人听得见,“只是不知明日这些话传到褚停云耳朵里,他会作何感想?未来的郡王妃当众脱衣给别的男子遮丑,他的脸上可否挂得住?”

      茶水早已凉透,季寒啜了一小口,回道:“他不是你,不会想这么多。”

      他也不是她,怎会知晓那么快得到的机会岂能白白错失?

      “他不是我,难道也不是男人了?”陆姜好笑得打量着美丽的侧颜,“不错,方翊隽确实比起他那世子兄长还算得上个人,属于是有贼心没贼胆,最多嘴贱了些。要不是他爹反对,他本打算娶那女子为妻,虽然最后只能为妾。但好歹也没辜负那女子,倒也称得上一声良人,你说是吗?”

      季寒不置可否。

      如果说一开始对方翊隽的无礼存有报复心理,在察觉此人一忍再忍的耐心,她立刻停止惹怒他的计划。故而刻意将长袄脱下,季寒想知道面对女子自降身份时,此人会如何应对?

      是得寸进尺,是不屑一顾,还是……他选择了避让,且唤了她的姓氏。依然有些意外,但细细想来,此人的防备心还挺重。

      固然其中有褚停云的缘故,不可否认。但看得出这位清河伯爵府的二公子,或许比不上他那威风八面的世子兄长。可若要说伯爵府将来的位子是谁坐,可还说不清呢。

      何况,她只需要一个机会,又不是来找事的。

      “不过我更好奇,安平侯请你来,究竟等的是褚停云还是,”执壶倒酒,举杯邀约,陆姜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酒盏,“只是想让你同我喝杯酒?”

      季寒笑了笑,“你知道我喝不了酒。”

      她的反应淡然,不急不躁。陆姜看着她,冷笑着搁下了酒盏,“那你来做什么?”旧话重提,这次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怒气,“褚停云躲在观音寺,你替他来当什么陪客?你们还没成亲呢,为何不拒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陆姜吗?稀奇地望向他,“要不是你向官家表明无用的心意,我今儿个会在这吗?要不是你特地跑那一趟,我们现在会一桌吗?”

      “你可以拒绝。”

      “怎的,安平侯府连下帖子给我这一介民女,我有几个胆子拒绝两回?”季寒露出一抹自嘲,“如陆侍郎所言,我与常郡王还没成亲呢。”

      陆姜沉默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酒过三巡。安平侯起身,向众人遥遥敬酒,朗声道:“感谢诸位这般的天气还能给老夫这个面子,老夫铭记于心,一杯薄酒略表心意,敬诸位。”

      豪爽地一口饮尽。安平侯搁下酒盏,负手而立,又道:“今日邀诸位前来,老夫的用意想必诸位也已有听闻。不错,老夫有一孙女,闺名妤珠,乃老夫独子留下的唯一爱女,她,也是我安平侯府唯一的掌上明珠。故而,老夫欲为她择一佳婿。”

      “对于这未来孙女婿的人选,老夫只有一个条件,便是入赘我侯府。”

      一片静默,继而是陆续放下酒盏的响动。

      只听得安平侯继续道:“老夫在此郑重许诺,若为我安平侯府乘龙快婿者,老夫愿将所有的家产、田产全部赠予孙女与孙女婿夫妇二人。日后他们生下的长子也将继承我安平侯府世子之位,承袭爵位。”

      无人应声,但也有人吃惊地望去,还有人坐直了身子似在考虑。

      季寒瞥了眼陆姜,酒未动一口,冷透的茶倒快喝见底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入赘?放眼望去在座的众人不是朝中新贵,就是世家公子,虽然除了旁边的她没一个认得。比起安平侯许下的好处,他们更要考虑的是自己的身份、家族的地位,以及能给自己和家族带来什么?

      对,还有身为男人的面子。毕竟将来孩子是跟女方姓的。季寒好奇安平侯为了一个假孙女做到这般地步,真是仅为一桩姻缘吗?

      在沅陵,招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壁王婶就曾说过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找个赘婿,给家里帮帮忙也是无妨的。但这样赘婿会有两个前提:孤儿,或者家中兄弟众多不差他一个。

      可这里是汴京城。

      “季娘子。”

      季寒正胡思乱想着,不期然,安平侯点了她的名。

      慢吞吞地起身,欠身行礼,她一边琢磨着,一边问道:“不知民女有何可为侯爷效劳的?”

      “季娘子严重,效劳老夫怎敢当?不过确有一件举手之劳之事,不知季娘子可否帮个忙?”

      “侯爷请说。”

      俗话说的好,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来时没按好心,怎又能要求鸡的窝里不设防呢?

      安平侯远远看了她一眼,“众所周知,妤珠还在观音寺中为贵妃祈福。迟迟不归,老夫也是万不得已才想到了季娘子。”

      前言够长的了。季寒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老夫啊,想请季娘子代我家妤珠,出题考校有意入我安平侯府的郎君。不知季娘子可否?”不待她回答,话锋忽又一转,是朝着在座的男子,“当然,诸位郎君亦不必因季娘子是女子而心存芥蒂,季娘子也是榜上有名的举子,来年若是金科高中,说不定还要同朝为官。如此说来,也算不得辱没诸位,不知诸位郎君意下如何?”

      她?考校他们?季寒不知道安平侯打得什么算盘,但此举无异将她架在火上烤。

      先不说考校意味着什么?若真有人入了安平侯的眼,成了他的乘龙快婿,等到婚后要是得知蔡妤珠是假的,首当其冲被骂的除了安平侯府,也就只有她了。

      而且,娶一个假的侯府千金,安平侯方才许下的承诺,和废纸有什么区别?还有阿巳,成婚?还是要她去死?

      “季娘子是在考虑?还是不愿给老夫这个面子?”

      相隔一段距离,她虽看不清安平侯的神情,但语气听来可不善。季寒叹不出气,箭在弦上,左右都是要来这么一遭了,何况,她在这拖拉得时间越长,南溪与逐风也就时间更多。

      只不过,“不瞒侯爷,民女有在考虑,也确实为难。”轻易就范,那不是她的性子,“至于侯爷说民女不愿卖侯爷这个面子,倒不是民女不愿,而是不敢哪。”

      “哦?季娘子有何不敢的?”

      垂眸扫过陆姜一下一下点在桌面的手指,季寒惶恐道:“在座的各位皆为大夏栋梁,天子门生,考校各位的只能是官家,民女何德何能敢同天家平起平坐?民女既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命。”

      扣在桌面的指尖顿了顿,沾了茶水的指尖在桌面划过长长一道水渍。

      季寒抬头,又诚心诚意道:“再者,蔡娘子贵为千金之躯,择婿这样的人生大事,我一小小民女又岂可越俎代庖?若是万一不合了蔡娘子的心意,那季寒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婚姻当慎重,民女可不敢儿戏。”

      目之所及对面几桌的男子虽未开口,却是朝她微微颔首。安平侯也坐回了位子,似在衡量她的这一番话。

      季寒不催,默默坐下。

      约莫一盏茶后,安平侯清了清嗓子,“季娘子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老夫思索再三,其实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又不是科举。一般人家招婿如何做,咱们也如何做便是,这个季娘子可会啊?”

      会个屁。她又没招过赘。况且,招婿和招赘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安平侯可真是只老狐狸,跟她玩心眼。

      “不会。”她为难地摇头。

      “不会?!”安平侯突然拔高了嗓门,“这也不行那也不会。季娘子,若不是妤珠赶不回来,老夫也不想为难于你。可在座的只你一女子,且又与我家妤珠年纪相仿,这么一个小忙也要推脱吗?还是说,老夫必须请来常郡王,季娘子才愿帮忙?”

      敢情从教坊司请来的都是男子呗。季寒腹诽着再次低下了头,只见不知何时桌面上多了三个字:让他归。

      “既然侯爷相信民女,那季寒试试?”

      安平侯终于缓和语气,“尽管一试。”

      甩开陆姜拉扯衣袖的手,季寒沉吟片刻后再度起身,“诸位郎君,因为蔡娘子招赘,故而季寒只问一个问题,何为佳婿?”

      “这算什么问题?”有人小声提出异议。

      不料季寒话未完,“但是这个问题,有一个前提假设。”

      “假设?”邻桌的那看热闹的忍不住插嘴。

      “假设你已经娶了蔡娘子为妻,入赘安平侯府。”

      不疾不徐地回望高位上的老者,既然他想知道这些人中是抱着何种目的而来,那么,她便帮他这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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