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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到——
什么意思，是不骂我呢，李该接过来嚼嚼嚼。
李宏科在旁边挺拿乔的等着曹岐被引荐过来对老丈人说上两句好话。
要不说第一个说话的人会奠定整场风格呢，“这啥意思，不是打脸呢吗，啥东西沓买不起，显得夜来隔没置办全。”
男人在理亏的时候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会不断抬高音量转印话题没事挑点刺显得自己也干了什么事儿，从而通过推卸责任来让自己占据指挥领导地位。
比如李该，再比如李宏科：“你买这不给家里打个招呼，多少钱让李该转给你吧，不要让人说我屋里占了你家便宜。”
李许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人在此情此景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比难堪更快迎上来的是屈辱。
李元中光抱怨程莉莉躺在太平间的时候她家里有零有整地给钱全算上就骂了两天，当时谁都是一句：“对对对都啥时候了掂不来轻重，不知道啥事要紧光知道计较让人看热闹。”
这话怎么现在就偏偏说不通了。
李许的耐心比李宏科的头发还少，“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别腻歪人了抓紧办我妈的事儿吧行吗？”
一说出来有理就得变无理了，“这女子咋这么给她爸说话，歪得很。”
不是？你要没屁就别搁楞嗓子眼儿，办事没你嚼舌根子倒是挺快。
李宏科这耳根子就是软，不知道哪根筋又没搭对，“我们说话哪有你的份，你悄悄，你妈就是把你惯得不成样子才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围还有帮腔叫好的，已经说到了李许不检点没结婚就把男人往家里引，曹岐先是怀疑自己是穿越到什么民风还未开化的地方，又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李许老推辞不肯叫他上家来。
到现在他站在这里，一口水没喝上，李许已经被骂得好像胳膊肘往外拐得给他把家里搬光了，谁稀罕啊就这几个破烂，站院门口除了人就是土，到底哪儿值得李许委屈自己了。
曹岐实在是想不通李许到底在忍什么，他办葬礼的时候谁说话他都装听不见，这是我妈的葬礼你们这么多张嘴说这说那的也没见哪个给出点钱啊。
他一着急就干瞪眼，嘴急得跟打结似的，被迫眼里有活了，转悠了两下就去扒拉棺材旁边掉的烟头，用脚往外够，“小许这么多人抽烟你受得了吗？”
他想得很清楚，我是为了小许来的，多说多错，你们一天没点事干了光知道东家长西家短，我就跟小许说话。
李许没想到曹岐是这反应，以前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李许家里打电话过来，有时候她转过去不想让他们听见曹岐的声音，他都要闹腾，觉得是不是李许家里看不起自己，最后上升到李许本人看不上他。
她真是被吵烦了，最后就对对对是是是你爱说什么是什么吧。
男人不是性别，而是身份，女人也不是性别，是处境。
李许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她怕哪句话说不对付再给这点超绝敏感肌惹激恼了，啥事都办不成光顾着哄这点人了，她一不吭声曹岐又要多想。
但是现在他成长了，知道不把这话往外挤了，“小许你是不是嗓子难受说不出话啊，我看你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再追问一句不回话就不合适了，李该接话：“哪那么娇气，我妈走了她难受，没事儿，曹岐，那什么，招待不周你多担待。”
“啊？你气管没事情了，好了吗？”曹岐还抽空敷衍了一下李该：“哥没事的，不用管我，肯定是阿，”他把这话咽下去，“程老师的事情更重要。”
这时候曹岐觉得程莉莉比这一家子强多了，李许胡乱点了点头，“没办法的事，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曹岐摇了摇头，又从包里翻来覆去找：“要不要口罩？吃点甘草片吗？”
李许手刚伸过去旁边就有接话的，“你妈走得呀还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怕你妈记住你样貌嘛。”她的手就拐了个弯去拿甘草片，“呀这城里女子就是金贵，抽这么多年烟了又不沾赌又不闝的，倒是看不上我乡下人。”
有病啊追着我杀啊，李许只能把手再拐个弯掖兜里了，衣服还没口袋，空气插了一下。
李该安抚李许：“不要那么多毛病，没有礼貌，先把老妈安埋了再说，不要落人口舌。”
到底谁没礼貌？
李许真是累了，只能使出绝技：行行行你说得都对，就按你说的办。
抓紧给这事都办拉倒了，看我妈回来不收拾你们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憋着一口气抻着一股劲儿，李许把咒骂和眼泪咽进肚子里，闷头端起盘子，还缺了口。
上头放了一些花生黄豆之类的，也没挑好的，看得出来是一把抓了一些陈旧的，这也太抠了，李许用手在里头划拉，把被虫蛀了的挑拣出来。
“还在这里挑拣啥呢，粮食不吃还糟蹋上了。”
有些人你不搭理他还上赶着犯剑，李许张嘴就要骂李元中，他这嘴还往外秃噜呢：“我这是给人吃的轮不到你在这挑挑拣拣没点教养。”
你咋不吃死，吃你家两口米是怎么的呢？
退一万步我妈又不是天天死，真是够差劲的你个老登，过个苍蝇都得尝尝咸淡的老东西。
李许两片嘴一张，曹岐李该伸手就给她捂住了。
快别说了别惹事了，抓紧给这事平了得了。
李许的人生真是被窝囊废萦绕。
她把这点豆子用手分开成小堆，在棺材的四个角塞了一些。
还要些时间才到吉时，不干活的人已经聊上天了，这时间太久了，暖丧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弄嘛。
子涵现实时间播报：6:00，倒计时18小时回到游戏。
李该去厨房翻了翻，因为办酒，都是新鲜的刚打好的白面，他捧了一小把，没有东西装。
只能举着，曹岐跟在后头，没找到米，李许看见厨房门后头有把小锁，她不管那些，趁着外头唢呐声响，找了半块垫锅的红砖开始乒铃乓啷地砸锁。
李该：......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想拦又怕李许来劲了，外头大厨房的灶已经忙上了，都吃上了，没人在主家小厨房，李许更是发狠了忘情了不知天地为何物，很快砸开了。
曹岐把头伸过去瞧，这干啥呢，这么隆重。
里头就是点小米玉米面之流，半袋一袋的堆在橱柜里。
这有什么必要锁起来啊？
曹岐以为里头还有东西，又黑漆漆的，探头张望，“你站柜儿里得了呗，抓紧。”
“你看你，你又急。”他一边嘟囔两只手老老实实伸出来等着李许往上头倒了一堆棒子面，又倒了一把大米，“少倒点少倒点洒了洒了。”
李许给自己抓了一把小米又抓了一把糯米，指挥李该：“走啊，还在这站着等你爷奶夸你啊？”
“不是，门咋办？”
“我管呢，没人准备粮食那我有啥法子。”李许捧着堆堆向外扫了一眼，“一会来人了快走吧。”
“啊？东西丢了咋办？”
“大哥你家这点烂粮食没人要，你要不放心你在这看着吧。”
她走了，曹岐二话不说前脚踩着李许后脚就出动了，李该在屋里团团转了两圈，把心一横，还是我妈的事要紧。
他们又给程莉莉摆了一堆，点了点没什么疏漏了，叠了点纸钱，李许寻思差不多了，看了看表，又跟程莉莉说了点话，实在不知道干啥了，问李该：“几点？”
李该：“啊？我也不知道啊。”
三个人手干干的在旁边一杵，都要吃中午饭了也没人让让曹岐，李许：“你磕头吧我带曹岐吃个饭。”她领着曹岐上桌横扫一通，正吃着呢李许小舅舅来了。
曹岐正甩开腮帮子猛炫呢李许站起来：“舅！”
曹岐：......“舅舅。”
小舅也挺惊讶，拨开不怎么友善的人群，小舅妈又站在人堆里干嚎抹眼泪跟人吵架，“你咋来了？”
按理说他会等程莉莉安埋那天当亲戚走动来的，“你姥醒了，不放心你妈，让我来看看。”他说着话往李许手上塞了个小口袋，看了看曹岐：“小伙子蛮好，你俩好好过。”
李许忍不住掉眼泪：“舅舅，我”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姥姥姥爷咋样？”
“不要你操心，你把自己顾好就行。”舅舅给她抹了两下眼泪，“以后的路你兄妹俩要一起走了，舅舅帮不到你了。”
他就要走了，再不走媳妇跟人打起来了，“把自己顾好，舅舅走了。”又拍了两下曹岐的肩膀，“麻烦你了小伙，我家小许靠给你了。”
他一口饭也没吃，走进了人潮，搂住了一只扯着嗓子跟人喊的小舅妈。
李许拿了两个肉夹馍给李该，三个人蹲在棺材前头打开了小布袋。
里头是一把硬币，分分洋，子孙往棺材里洒的，压棺钱。
还有十来个银元，李许见过，老太太攒了二十几个，打算和老头一人一半带进棺材的，下去了口袋里要有点钱。
一个玉镯子，是她陪嫁带过来的，质感不怎么好，但是油油润润盘了很多年，李许小时候问过，这啥时候摘啊姥。
姥姥说不摘，等我死了手硬了就小了，你们就从我手上抹下来就是，现在摘不下来，很痛。
现在戴在了程莉莉手上，李许把她五个手指头捏在一起，用了点力气才灌进去。
一个螺纹的金手链，细细一条，是李许在姥姥过生日的时候给她买的。
一条项链，是哪年过年的时候三兄妹送的。
一对耳环，胖锤的，沉甸甸的，本来有两对，李许刚来月经的时候，她给了李许一副。
第二天就让老师没收了，李许没敢跟家里说，后来程莉莉发现了去要，没要回来。
这一对就戴在了程莉莉耳朵上。
最后是一张很小很小的黑白照片，上头只有五个人，上头有一行小字：莉莉大学前留影，199X年。
子涵现实时间播报：12:00，倒计时12小时回到游戏。
吉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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