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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公媳之间
东院的建设十分简朴,没有中央区域夫人邸院的奢华无度,只有静静小潭配着清幽亭园,庭间座落数间房,其中最大的便是东院主人们的厢房,没有金箔镶边,柚木梁柱,自高大石墙旁展延开来。
东院是江府最边陲的地方,墙后就是静谧的居住街,空中时不时闪现北归盘旋的飞燕,口衔枯枝在屋梁角落筑巢,空气中甚至能闻到隔壁邻居传来的阵阵菜香。
江然轩被收养进江府时只有六岁,如今过去九年,这里便是他成长的地方。
姜唯一踏进东院,便不由自主受到此处的宁静影响,因此面对楚月儿时更添增了几分柔和。老爷的突然拜访,楚月儿急忙命人准备茶点,并邀请老爷进厢,然而姜唯选择在厢外,因此他俩人在庭中石亭坐下,婢女们上前布置简单的茶食,送上鹅绒绣垫供两人歇息。
上茶点过程十分安静,只有楚月儿频频搓揉双手,眼神不定地闪烁到别处。
姜唯自在地喝起茶水,默默观察眼前姑娘。
楚月儿生的可爱,一张瓜子脸红润带杏,纤小的身段则是见者犹怜。
任哪个男人看见楚月儿,都会优先心生好感。
然而这对姜唯免疫。
打量完楚月儿的模样后,姜唯便开始思考别的重要事。
他想,这样一个姑娘家不过豆蔻年龄便被送进江府当媳妇,上头还有数不尽的婆婆等着为难,思及此,不禁有些怜惜起楚月儿。听闻楚月儿原先是江惟越新纳的小妾,不知发生何事,竟改成了江然轩的妻子,姑且不论这桩亲事目的为何,楚月儿对于自己的婚事遭到如此玩闹,心中是否存有怨言。
江惟越真的是个大恶人。
不管过了多少事。
姜唯心中从不改变这个想法。
沉吟几许后,姜唯打破沉默,率先出声向楚月儿道: "别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东院的人是否有轻待你们。"
闻声,楚月儿将头抬起来,眼神中满是感激,几口紧张吞咽后,向老爷回道:"月...月儿没有任何委屈,这里所有人待月儿很好,老爷关心,月儿很开心。"
楚月儿话说的嗑嗑巴巴,但黄莺出谷般的甜蜜嗓音,却让这段结巴增添了点几分可爱。
姜唯以为楚月儿紧张,以为自己的出现给对方带来压力,故屏退了所有下人,独留两人在石亭内。
待人都退下后,姜唯说道:"如果妳身边有近心婢女,可唤她陪着妳,这样兴许会轻松些。"
楚月儿没想到自己被老爷看穿,拼命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解释道:"月...月儿很抱歉!月儿老改不了爱紧张的爱毛病,让老爷忧心......月儿愧疚...”
姜唯一愣,这下仿佛像是自己在强逼一个年幼姑娘。
场面发展的令人尴尬。
为了安抚楚月儿,姜唯先是环望四周,确认婢女们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后,亲自给楚月儿夹了两块酥饼,声音极其柔和,安慰道:"不必道歉,我这突然来的确实是有些不妥...现在我俩暂退一步,就且当我是个来拜访的亲友,我们简单的闲谈吧。"
楚月儿眨着水灵的眼睛,抬望向姜唯,抽了两口气后,点点头。
姜唯微微一笑,自顾吃了酥饼缓和气氛,笑道:"这样好多了,好......那我也该表明拜访的目的。”
听见老爷有目的,楚月儿不禁正襟危坐,聚精会神起来,但姜唯倒是一派轻松,如闲话家常般,边喝着茶,边侃侃惬意地和楚月儿闲聊起来。首先,姜唯说了一段自己内心憋了很久的话。
他说道: "自从妳与然轩成亲后,我便一直无机会与妳相谈,连拜堂我都不在,对妳...实在是极大失礼,若妳有任何委屈,请别客气,和我说说吧。"
姜唯喝了一口茶,眼神真诚:"妳是然轩的妻子,自是我江府的家人。"
楚月儿微微吃惊,随后垂眸微笑。
"月儿真的没有任何怨言,这里的一切都很好,谢谢老爷。"
语毕,两人陷入沉默。
随后,姜唯再度开口,询问了楚月儿娘家的状况。
姜唯这趟有备而来,楚月儿的家世可是查的十分清楚。
楚月儿来自城西,是一间酒楼商长的女儿,受媒婆牵线,和江府结成了亲家,只不过对象换了一次。
听见老爷关心自己的娘家,楚月儿十分感激,并侃侃谈起娘家的事,从中听来没有什么问题,楚家人对这桩亲事十分满意,也和楚月儿经常书信往来,家人间关系十分密切。
听此,姜唯不禁放心,而且聊起娘家的话题后,相较方才的紧绷气氛,亲人的事说在楚月儿口中令她渐渐地放下原先的焦虑,兴奋地一句接着一句说着,浑然忘记眼前听着自己兴高采烈说话的人,正是自己丈夫的父亲。
楚月儿笑起来有股令人跟着快乐的影响力。
姜唯看着这个小姑娘,不禁也笑了起来,认真地听着她说起各种春闹秋聚的小事,直到谈到嫁进江府的事后,楚月儿忽然渐转平静,收起了笑容。
姜唯扬起眉头,察觉对方的变化,忍不住开口一问:"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楚月儿唇角的笑容已消失,面带郁忧的看向旁处,似是什么事刺扎进她的心,恰巧姜唯懂得女人这时的心理,想了一会后,忽然悟懂何事般,向着楚月儿认真看来。
发现老爷的眼神改变,楚月儿与其四眼相交后,像是被什么打中般,心脏漏拍般静止,呼吸逐渐急促。楚月儿面上的潮红更甚,双眼睛里满含情愫,和苏岚望着姜唯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不过接下来一句惊人的话,从姜唯口中问了出来,打破了这满含情意的眼神。
"其实我来,是想问妳件事,妳老实和我说,撇开媒妁之言,妳是真心愿意嫁给然轩吗?"
话语的力量犹如刺剑,攻进楚月儿的内心深处。
楚月儿的手指用力攥进掌心,几乎要渗出鲜血来,她不敢直视老爷审视的目光,只是低头结结巴巴,欲说出何话,却无法完整拼组字句。
姜唯没想到自己问的问题会给楚月儿造成这么大的反应,急忙改变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想了一夜,想到妳和然轩的亲事,都是我当时擅作主张安排,无人询问妳真正的心意,也听说了妳和然轩...似乎不是很亲近,便猜想或许妳并不愿意嫁进江府,或者是否心有其他所属.. ....”
姜唯说的这些话是出自真心。
江惟越干过不少恶事,楚月儿正是其中一位受害姑娘,不然便不会从他人口中听得楚月儿在江府过的十分疏离。若是情况真如自己猜想,这个媳妇其实不愿意进江府,那么自己便会全力协助她离开江府,心早有所属的话,更会用进一切办法,让楚月儿能平安回家,并且保全名节。
这就是姜唯今日来东院的目的。
然而,楚月儿听后大惊失色。
"不,老爷误会了!其实月儿...月儿真正......”
真正一词后,渐若游丝。
楚月儿仿佛被下了止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她抬头看了姜唯一眼,心中有苦难言,千言万语被阻挡在理智之后,直到姜唯一脸疑惑地,开口询问:"若是真有难言之处不能当面与我说,那么可下次......"
"不......!!”
突然。
楚月儿高声道。
姜唯被吓了一跳。
随即听见对方低声喃了一句"那便不瞒老爷了",站起身走至身旁,在其自己面前定住。
楚月儿的情绪几乎快要决堤,她望着姜唯,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后,下定决心般向老爷表明。
"其实月儿心中,真正喜欢的人的是......”
"是......”
大风刮过石亭,卷起绿叶满庭。
异常的慌乱声打断宁静,从远处缓缓进逼,直往俩人所在的石亭方向猛烈而来。
楚月儿停下到口的话,视线转移到这顿混乱的源头。
姜唯则是心中纳闷,他已下令屏退所有下人,私人的会谈却被随意打断,让他不禁感到些许不悦。接着,他站起身子来到石亭口,远眺来者过来的阵仗,人多的近乎一条人龙,正当想看清楚究竟是谁领头时,没成想这一瞧,立刻让姜唯浑身骨打了个寒颤。
来者领着众多婢女,是大夫人伊华。
姜唯负在身后的双掌缓缓攥紧,不自觉地紧绷住全身,这一幕被在身后的楚月儿目击。楚月儿担忧地望着老爷背影,又看看伊华气势汹汹走来的模样,那气势,仿佛是冲着自己而来。
没能出口的话。
楚月儿摸了摸手上刚痊愈的伤疤。
轻叹息。
※※※※※※※※※※※※
东院今日,一下子迎来了两大江府的主。
让平日里悠闲惯的东院,登时满城风声鹤唳。
姜唯、伊华与楚月儿,三人在石亭口互相相望。
姜唯利眼发现伊华深后不远处,流风孤身一人站在其中,正当以为是流风让大夫人过来时,流风的反应却让姜唯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此时的流风,冷静的面容上似乎带着几许谨慎,虽是低头的恭敬姿态,但仍时不时瞥向伊华,仿佛对于伊华存有什么弦外意见。
三人的无语对望没有持续很久,伊华率先开口,她向姜唯福身后,仿佛这场擅闯天经地义般,垂眸恭道:"老爷晨安,方才闻客人拜访,我碰巧行经,想着便来和老爷提醒。"
---客人拜访?
姜唯狐疑的看向流风,若是有客人来访那也是流风的工作,怎么会把伊华惹来。
仅瞬间,姜唯便读懂流风面色上的为难之色。
恐怕本就是流风前来通报姜唯,没想到伊华突然出现,硬是跟来。
流风没有与姜唯对望,始终低头,静默不语。
姜唯吞咽一口,相装无事般向伊华笑道:"通报的事,让下人们去做即可,怎让夫人妳亲自跑一趟?"
说完,姜唯故作镇定走下石阶,近身来到伊华身旁。
伊华抬头看向姜唯,凤眼锐柳的眼神中波澜无痕,她直视丈夫的眼睛,平静回道:"真是碰巧行经,且来者是大客人,便赶紧来通报老爷前去。 "
接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姜唯身后的石亭,看见了石亭内只有楚月儿一人。
姜唯则睁大眼睛,笑了两声。
"什么样的大客人让夫人妳如此紧张,亲自来找......”
老爷话还没说完,远处流风便接着回答:"老爷,苏丞相来访,求与老爷私下一叙,现人正在中厅内等候。"
"苏丞......苏丞相?"
姜唯从原先笑着脸孔,瞬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向流风。
伊华深吸一口气:"老爷,苏丞相似乎有要事和老爷相谈,还请尽快和我一块去中厅吧。"
--苏丞相不就是苏岚她爹吗?
---他找我做甚?
顶着满腹疑问,以及一股山雨欲来的不祥感,姜唯愣了一会后,决定立刻赶往中厅见苏丞相。堂堂一国丞相来访,自己再财富满天下也不能怠慢朝廷重臣,若是又出了闲话,那么扣在自己头上的罪,又得多一项傲慢无礼。
姜唯回到石亭与楚月儿道别,便迈开步伐匆匆离去。
楚月儿站在石亭口,面色神忧地目送老爷离去,然而却对上随后跟上老爷,伊华回眸的一双恶狠视线,仿佛警告般恶意地投向楚月儿,怨恨无比。
中厅。
苏丞相独自一人站在中央前,手中举着一块把玩的玉珮,静心欣赏墙上出自名师的山水墨画,品味几许后,门外传来主人匆匆赶到的声音,苏丞相笑了笑,收起玉珮后转身迎接,笑容满面。
"江大人,老朽突然拜访,实在抱歉,然而却是有事,要和您相谈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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