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姜瑶下了帖子，邀晴初与薛家三位姑娘去姜府赏花。

　　赏花这件事若放在闺阁女子身上再寻常不过，可换在姜瑶身上就有些夸张了。

　　整个京城都知道姜瑶将门虎女，就爱舞刀弄枪，普通护卫都打不过她，所以她是贵女圈中最不好招惹的头号人物之一。

　　听说曾经有位侍郎家的嫡女，骂姜瑶没规矩，有辱闺训，直接被姜瑶一脚踹进湖里，那位嫡女躺在床上三个月才恢复。

　　姜家护短，侍郎家嫡女又骂人在先，只能吃下哑巴亏。

　　当然，姜瑶还有另一个身份，林国公的外孙女，温澈的表妹。

　　晴初与姜瑶的接触还是在卫国公府里被窦娴迫害之时，姜瑶不仅帮她说过话，还让丫鬟圆了谎。是以晴初对她印象挺好，虽然她的帮忙多半源于温澈所托。

　　晴初记得，长兴伯嫡子谢仁心心念念的佳人就是姜瑶，那会谢仁拉着宁王一干人等，连同被孟晟带出来还年幼的她，都在醉霄楼里陪谢仁喝酒消愁，被不安好心的窦怀祖逮个正着，差点安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在晴初眼里，姜瑶活得肆意，虽然在多数人看来，这样的女人太过惊世骇俗。

　　薛家的三位姑娘与姜瑶没有过多交情，但同在贵女圈里，还是相互知深浅的。

　　大太太董氏为着子女的婚事对官宦世家的待嫁闺女，待娶儿郎倍是清楚。一接到姜瑶的帖子，大太太首先就想起姜家长房有位嫡次子姜睿，是姜瑶的堂兄，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与二姑娘倒能般配，所以怂恿着二姑娘定要去赴会。

　　二姑娘还以为母亲是为了薛明逸的婚事，让她去瞧瞧姜瑶，不免难为的委婉说：“虽然姜姑娘相貌好，门第高，但性子与大哥哥南辕北辙，怕是不合适罢……”

　　大太太一听，十分无奈，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傻女儿，不及大女儿七分聪慧，可惜了她大女儿被窦怀祖害得耽误了年华，不然做皇后也是够够的。然这些大太太只敢在心里恼一恼，二姑娘再傻也是亲生的，于是点明道：“姜家不仅是将门，还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后辈都不错，尤其是姜家长房的嫡次子，若是有机会你定要多探探他的消息。好多太太都看中了这一位，定是差不了。母亲也是顾及你的心意，要能见一面，让你过眼合心，岂不是天赐良缘。”

　　其实是因为她听说姜家的嫡次子姜睿特别挑剔，而整个薛家因为大姑娘太过出众，所以另外三个姑娘被压得基本没什么才名传出去。如今又出了个美貌远播的孟晴初，所以论才论貌，三位姑娘的名声皆不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往往就是靠着名声来出彩。

　　单靠宣永侯府的门第来结亲固然差不到哪去，要挑各方面满意的就不容易了。像大太太董氏在大女儿的婚事处摔了跟头，就恨不得给二姑娘找个天下第一好的儿郎。

　　可惜，好儿郎同样眼比天高，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睿那怕是轮不着二姑娘。大太太寻思着若能让姜睿主动看上二姑娘，再加上姜瑶在旁边吹耳边风的好话，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在大太太看来，自己的二女儿除了傻一点外就没有缺点了，比起三姑娘和四姑娘简直好太多。像姜睿这种公子哥，见到二姑娘定是会一见钟情。稍加深入了解一下就会懂得二姑娘贤惠又有才，是不可多得的贵女！

　　大太太一幻想到此就有些小激动。

　　三姑娘和四姑娘见过姜瑶在窦国公府帮晴初说话，所以对于她的邀请，并没有过多猜度。毕竟晴初未来要嫁到温家，姜瑶与温澈是表兄妹，薛家与姜家也算是转了弯的亲戚。

　　等到赏花那日，姜家特意派了两辆马车来接，安排的十分妥帖。离了薛府后，马车并未去城里的姜府，反而绕道去了略偏远的别院。

　　姜家派来同行的嬷嬷解释，那是姜瑶嫁妆里的别院，里头地方大，不仅可赏花还能泛舟钓鱼，且开辟出一个小马场，能骑马玩耍，比起姜府里自在。
　　四姑娘一听能骑马，就道：“可惜没有带骑装来。”

　　嬷嬷道：“咱小姐那儿多的是骑装，定有薛姑娘合适的。”

　　四姑娘连连点头，对于别院之行尤其感兴致。

　　到了姜瑶的别院，大门口的牌匾写了“绛筠”。

　　三姑娘念了一遍，没想到姜瑶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子能起出如此风雅的别院名字，立马对她改观了不少。

　　而晴初一看就笑了，“绛筠”可不正是谐音“将军”，也不知姜瑶是不是有意为之。

　　刚进别院里，姜瑶出来迎接，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骑装，风风火火的样子。她的话不太多，稍加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众人往小马场走。多亏了她的大丫鬟舌灿莲花的在一旁介绍绛筠别院的景致来调节气氛。

　　小马场的边缘搭了歇息的精致竹棚，用纱帘在外围层层搭饰，中间摆了桌椅，桌上温了酒水，放了点心，丫鬟随侍一旁，让人觉得雅致而舒适。

　　先前已经来了三位贵女，围了一桌。她们见姜瑶领了薛家三位姑娘连同晴初坐了另外一桌，就过来见礼。

　　姜瑶将众人介绍了一遍。另外三人中，有一位是姜瑶的堂妹，叫做姜玥，是姜家三房的嫡女。另外两位是与姜玥交好的官宦大臣的女儿。

　　她们看见晴初时都忍不住将目光多停留片刻，有惊艳也有打量，怪不得她曾经引得不少公子哥窥伺，甚至连荣王也被深深迷住，确实是罕有的倾国倾城之貌。可惜，被赐婚给了温澈那个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这是多数人在见到晴初时的念头。

　　姜玥对薛家三位姑娘表现出了颇大的热情，反而东道主姜瑶待客虽周到却并不显得殷勤。

　　姜玥尽量找些话头来拉近彼此关系，聊聊琴棋书画，刺绣花样子等等，自然而然就亲近了不少。渐渐的，话题不知怎的就围绕在京城里的八卦展开。
　　如今最大的八卦就出在宣永侯府里。

　　“语彤妹妹，听说新科状元为拒绝窦娴，决定六年不娶亲，此事当真？”问话的是一直坐在姜玥身边的袁姑娘。

　　薛三姑娘没想到一下子八卦绕到了她哥哥身上，且问得略加刻薄，她若是点了头岂不是明晃晃开罪窦家，三姑娘自然不认，于是道：“我亲哥哥确实六年不娶亲，为的是仕途，应的是卦象之说。与窦娴丝毫关系也无，也不知袁姐姐从何听来这说法，我定要亲自去与那人分辨分辨，免得不知情者误信误传，落人口舌。”

　　袁姑娘怔了一下，之前见薛语彤少开口，以为她这一房在侯府是庶出，所以会偏懦弱，就挑准了问，没想到居然是颗钉子，答的比她问的还刺人。

　　“我也是无意中听亲戚说的。”袁姑娘胡乱编了个借口敷衍。

　　姜玥插嘴缓和气氛道：“那游方道士的卦象如此灵验，我也想去算一算就好。”

　　二姑娘道：“那是自然。我娘亲那会正张罗着堂哥的亲事，硬生生因这一卦而停止。秉承的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结果堂哥真中了状元，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晴初注意到，姜玥听完后脸上有可惜，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还好薛状元不是长子，要较真起长幼有序来，岂不是后头的兄弟都跟着此卦，六年娶不了媳妇。”一直对聊琴棋书画刺绣花样子兴趣缺乏，直打哈欠的姜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把晴初都逗笑了。

　　她笑起来桃花眼弯弯的，眸中带着一点儿妩媚的潋滟，有繁花也盖不住的光彩。

　　姜瑶见之，又语惊四座：“单论相貌，你跟我温表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晴初呆了呆，用脸红掩饰住突如其来的尴尬。

　　姜瑶说的这一点，对于见过温澈的二姑娘和四姑娘也十分赞同。

　　姜玥刚把话引到薛家兄弟上，没想到又被姜瑶岔开到晴初身上，只能先道：“我还是年幼的时候见过温哥哥，如今光听到他的名号响亮，却难得亲眼见到他的人。”

　　姜瑶“嗯”了一声，道：“他比较忙。”

　　忙着寻花问柳？忙着流连青楼？

　　众人皆心照不宣。

　　姜玥不禁同情的看了晴初一眼，纵是再高的门第，若是这么个人品，她宁愿去庙里。

　　“如果玥妹妹想见，我现在可以差人去请温表哥来别院做客，相信他很愿意来我这赏花的。”姜瑶把“赏花”二字说得格外意味不明。

　　袁姑娘先打了个冷颤，听说温公子比窦怀祖还纨绔，经常见美心起就春风一度，若是在此瞧上了她，百般手段硬是要纳了做妾，那可就糟了。

　　“不用了，”袁姑娘果断拒绝，“温公子事务繁忙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姜玥也点点头，“确实不宜冒昧相邀，既是亲戚，以后有的是机会拜访。”

　　姜瑶长长的“哦”了一声，嘴边偷偷浮起狡黠的笑。

　　另一位话不多的岳姑娘可能也是怕了姜瑶请温澈来，故意引开话题，道：“我听家里人提起，顺妃娘娘择日要办宫宴，过不了几日就会送帖子给各家女眷，介时你们也去的话可以同我一路有个伴。”

　　顺妃娘娘的宫宴可不是那么简单，估计就是替瑞王选妃了。晴初多看了岳姑娘几眼，她此话的意思就是必去无疑，当着众人这么一问，可能是要试探薛家姑娘去不去。看窦家为了瑞王获得助力，有意交好薛家，或许真会让瑞王娶一个薛家女儿。

　　但是，定不可能是正妃之位，顶多一个侧妃。相信窦家也清楚，薛家是不会因为一个女儿而全力押宝在瑞王身上的。

　　晴初尤记得瑞王那一幅彬彬有礼之下暗藏的狠辣面孔，这样的人绝不是良配，至少不适合薛家三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位。

　　“还是岳姐姐消息灵通，连宫里的事都知之甚详。顺妃娘娘宫宴之事，宣永侯府里还不曾听说过一星半点，真有进宫这种大事，向来都是长辈决定，所以还无法得知能不能同岳姐姐一路呢。”晴初见薛家姑娘明显未仔细听出岳姑娘的弦外之音，先一步答了话。

　　就连袁姑娘也没听出来，把话又转到十万八千里，道：“如今的时节最适合赴宴游玩，难怪宫里娘娘也设宴。已经好几位姐妹给我下了帖子相携赏花踏青，我早听说宣永侯府的望春园，景如其名，正应了春日之景，也不知是真是假？”

　　岳姑娘撇了一眼正侃侃而谈，两眼放光的袁姑娘，无奈的抿了抿嘴，不再提起宫宴。

　　“我第一次得知，原来咱府里的一个园子已经有名到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也知道应了春日之景？”三姑娘不冷不热地道，她向来有本事把话说得夹枪带棒。

　　姜玥打圆场道：“其实是因为我哥哥偶然得了一幅薛大公子的画，画中景色便是贵府的望春园。或许是薛大公子妙笔生花，只要是见过画后的人，都会对望春园之景有所期怀。就连我哥哥也想亲自去看一看是否真有画中景致。”

　　“我哥确实喜欢画望春园。”二姑娘心有戚戚道，“若是他知道有人如此称赞他的画，定会十分高兴的。有闲时，我下帖子给两位姐姐来咱府里赏望春园之景。”

　　“那就先谢谢妹妹的好意了。”姜玥欣喜道。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想到这么快就顺理成章有了接近薛明逸的机会。

　　三姑娘对姜玥和袁姑娘的目的看得真切，虽然不喜她们的作派，但是二姑娘装傻充愣，两方你情我愿的样子，她也懒得去拆穿。

　　而二姑娘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除了被捧的飘飘然，还有就是临行前母亲交代的与姜家姑娘多来往，这不，为了母亲交代的话，她把亲哥哥都卖了。她还没蠢到看不出姜玥打她哥的主意，反正她哥没定亲，权当相看相看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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