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

　　偶然看到书堆里那本桐野夏生的《杀心》，发现这本书的主要人物、主要情节在我的记忆里已然模糊，唯一记得分明的，竟是其中一个连配角也排不上的人物在一封短信里说他母亲的话。其实对于很多书的记忆都是如此，而一本书若有一两处能历久弥新，也算值得一看。

　　《杀心》里那个年轻人父母离异了。他母亲离婚以后，先是悲哀，后来不知怎么忽然看破红尘了，成天笑嘻嘻的。
　　他说，从此看到母亲没有欲望的脸，就觉得难受。

　　也许，通常以为一个凡人能看破红尘，总归值得羡慕，所以看到有人对一张看破红尘的脸表示难过，便有点难忘，仿佛看到一个俗人在怜悯菩萨。但同时，我心里却是懂得这种感受的。

　　红尘，看得破吗？看破一件事是智慧，是豁达；看破所有事，那就不是人，是神。在活人堆里当个神，实在是件寂寞大于荣幸的事，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在悲哀时不再悲哀，不哀且笑，明明活着却没有欲望，不去恨应该恨的，是不是有爱便也可疑。如果是不相关的人，或者自己心也死了，便也罢了，偏偏是不死心的儿子看着自己死心的母亲，岂不难受？

　　此时忽然想起弘一法师。他是著名的高僧，一般人看不破的，他理该都看破，但他离世时留下的却是有血有肉且浸透情感的四字：悲欣交集。他深看红尘，却依然悲欣交集，有情如此，又怎么会忍心把红尘捣破？于是我相信弘一法师活着时，从来就不是无欲的，只是他的那颗心，一定埋葬过更深于常人的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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