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4 章
这佛堂里一直没有点灯,柳依依只依稀看到有个人从门后探出头来,一时辨不出是谁。
月落时分,光线正是晦暗,佛堂内的人也没认出柳依依师徒,冲着他们喊了一句:“谁在外面?”
柳依依认出这正是住持的声音。
眼看来不及躲闪,她干脆大大方方行了个礼:“住持大师,是我。想着逃婚一事夜里难以入睡,便想来佛堂静静心。这佛堂从外面看一点亮光都没有,没想到大师在里面。”
“哦,原来如此。我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来礼佛,方才刚到,还未来得及燃灯。既然你们有心前来,就进来吧。”住持说着,又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道,“还有你,静思。”
柳依依向身后看去,只见小僧静思慢悠悠从旁边树丛里钻出来,拍了拍褂上的草叶。
柳依依脑中一时闪过诸多疑问。
他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
若是他刚才跟在他俩身后,那阿沥应该可以听到一点动静。阿沥什么都没听到,说明他比他们先到院中,且一直躲在草丛里。
方才院中黑影难道就是他?
那他们师徒二人鬼鬼祟祟绕着佛堂打转的样子,是不是都让他看到了……
她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静思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干脆凑到静思身侧,笑着试探道:“原来静思哥哥也在,你什么时候来的?躲在草丛里干什么呢?”
“咳,我也是来礼佛,方才来早了,见住持还没到,就随意找了一处歇脚……”
静思话没说完,就被住持喊了法号叫进了佛堂。
既说了要来佛堂静心,柳依依也带着阿沥跟了进去。
她原想着待上一时半刻就起身回院,至少云绮那处能够得手,谁知这和尚念经如此催眠,她跪坐在蒲团上听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最后竟斜斜靠在阿沥肩头睡了过去。
她自幼漂泊不定,晚上睡觉习惯浅眠,不知为何,这一觉却睡得极沉。
待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她揉着睡眼,坐直了身子。
佛堂里早已没了念经的声音,坐在他们面前的住持和静思不知去向。只有身边的阿沥直挺挺坐在蒲团上,眼睛垂着盯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着急抬手就拍上他的后脑勺,“笨蛋阿沥,和尚都走了,怎么不知道喊我!现在天都亮了,还怎么去——”
“小姐,他们去备斋饭了,马上就回。”阿沥打断她的话,往身后看了一眼,“剑客大人也跟咱们一起等吃食呢。”
柳依依这才意识到,这佛堂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立刻收了刚才的泼辣,端庄转过身向白袍剑客行了个礼。
白袍剑客还跟昨晚一样,抱着剑坐在蒲团上,面色冷冷地点头回礼。
他袍袖边缘沾着些红棕色和原木色的碎屑,隔着一段距离,柳依依辨不清那是什么碎屑,反正跟珠宝首饰书画银钱无关的东西,她也不在意。
天既已大亮,就错失了行盗的最佳时辰,柳依依只得继续在佛堂等着了。
不多时,静思端了盆斋饭和一摞碗进来,给大家盛饭。
他木勺用得不算利落,来回挖了好几次,才给第一碗装满了,又用勺背压了压。
“我来吧。”柳依依上前要帮忙。
“不必了,柳姑娘。”静思摆摆手,只将盛好的饭递给她。
柳依依接了饭碗,递给跟在身后的阿沥,示意他先端给剑客,之后也不多说,只劈手将静思手里木勺拿了过来。
她笑盈盈两三下盛满了第二碗,又学着静思的习惯,用勺背压实了斋饭,递给静思。
此乃柳式四招第二招:仿其言行。
如此配合着盛好了余下的饭,静思的神色放松了些,不似之前那般戒备。
柳依依便凑到他身边耳语道:“静思哥哥,听说这寺庙里有颗名贵佛珠,不知依依能否有缘看上一眼。”
静思闻言怔了片刻才道:“柳姑娘,那佛珠是不祥之物,恐其引发灾祸,早已经被藏了起来,现在它在何处无人知晓。姑娘吃完这一顿还是尽早赶路吧。”
他言语恳切,不似有所隐瞒,柳依依也便不再追问,只端了饭坐回蒲团上。
此时,住持推门走了进来,嘴里念叨着:“奇怪,云绮姑娘竟睡得这样沉,敲门也没人应。几位先吃吧,暴雨已停了多时,吃完这顿饭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这俩和尚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发出逐客令。
这让柳依依十分不爽,她一边吃着斋饭,一边在脑子里琢磨怎么能尽快地找到佛珠。
一碗饭将近,住持站起来对静思道:“时辰不早了,云绮姑娘怎么还没起?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这时,一直没吭气的白袍剑客撂下碗,抱着剑站了起来:“确实有些奇怪,我随你们一起。”
柳依依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同样起身相随,阿沥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后院,在云绮门口驻足。
住持抬手敲门,门内仍旧是没有一点动静。
“云绮妹妹?”柳依依贴在窗口喊了几声,仍旧无人应答。
众人渐渐感觉事情似乎不太妙。
“退后。”白袍剑客喝了一声,随后便抬脚向门踢去。
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应声从门框上掉了下来,裂成两块,上半块掉到地上,溅起些许扬尘,下半块斜斜撞到门后的椅子上,撞得椅子向后移了半米。
看来云绮睡前,不仅反锁了房门,还用椅子将房门堵严实了。
未待扬尘完全散去,白袍剑客便道了声“不好!”冲进房内。
众人紧跟着进到屋里,只见云绮直直倒在墙角床上,而床上的土布床单早已被血染成了红的。
剑客是第一个冲进屋里的,他试了试她的鼻息,又将手搭在她脖颈处探了探脉搏,转身向身后几人摇了摇头:“已经没有脉搏了。”
柳依依和阿沥一听,都不敢往前了。他们虽然行盗,却没杀过人,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还是有些发憷。
住持也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问:“你说人死了?怎么死的?”
剑客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倒是十分镇定。他拿袖子擦着沾到手上的血道:“脖子上有刀口,是被刀剑捅死的。”
刚才他的白袍挡在床前,柳依依看不清尸体全貌。这会儿他走远了一点,她便壮着胆子往云绮尸体上看去。
云绮本就生得白皙,此时脸色更是白得石灰一样,脖子上的刀口像一张怪物的嘴,竟好似还有鲜血汨汨流出。
“我跑得快,我去报官。”阿沥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不不,先不要报官,这姑娘死在我寺,万一官府抓不到凶手,恐怕要捉了我去顶罪……”
这住持挡了阿沥去路。
一直没说话的静思突然开了口:“我略懂些仵作常识,不如让我验一下尸,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如果能够锁定凶手,就不怕衙门捉错人了。”
“那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凶手呢?”阿沥道。
静思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抬起头道:“我从昨晚与各位分开就一直跟住持待在一起。后来住持寅时初刻去佛堂,我见黑夜里有两个人影相随,便跟了上去,后来发现那两个人影就是二位。”
他视线扫过柳依依师徒二人,顿了顿,又接着道:“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在佛堂。后来我与住持一同准备斋饭,再之后,又先于住持离开后院回到此处,然后就一直跟大家待在一起直到现在。所以我是完全没有机会单独接近这所房子的。”
他说完,住持连连称是,同意让静思先验尸。
白袍剑客抱着剑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静思视线落在柳依依身上。
柳依依哪敢反驳呢。听完静思的话,她便明白过来,之前他从藏身的草丛出来,说自己“随处找了个地方歇脚”,纯属胡扯。
他其实目睹了柳依依和阿沥从云绮房后阴影里走出来跟踪住持的全过程。一旦将这一段细细讲出来,他们师徒两人立刻就会成为头号嫌疑人。
反正这人不是她杀的,验尸于她又没什么损失,没必要跟他过不去。
“那便辛苦静思哥哥验尸吧。”她一边应着一边乖乖拉着阿沥退后。
静思于是跪坐到床边,开始细细查验伤口。
他看得很仔细,从头一直看到脚。
在这期间柳依依也逐渐恢复了冷静。
她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矮柜上。矮柜一角露出一点暗红色布边,正是云绮昨晚背的包袱的布料。
原来那装满了贵重首饰的包袱被藏进矮柜里了。
好机会!兴许在衙门的人来之前,可以趁乱得手!
柳依依想着,开始观察房间内的布置。
这房间跟柳依依昨晚住的那间几乎一样十分简陋,墙角一处小床,床边一处矮柜还有一把椅子,再没有其他家什。
椅子被云绮抵在门后,在剑客踢门的力道冲击下,已经有些歪歪斜斜。
窗户还是完好的,跟柳依依寅初时看过的一样。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
而她在这屋内,没有发现一样足以切出云绮脖颈上伤口的利刃。
这说明,她不是自戕,而是他杀!
在这样一间密室里,凶手是怎样杀死云绮,又带着凶器离开的呢?
静思足足对着云绮的尸体勘验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对着尸身行了个礼,回过身来。
“云绮姑娘是脖颈血脉被割断失血过多而亡。尸体上除脖颈处一处刀伤外,无其他外伤。此伤口咱们刚进来的时候,仍在大量渗血,因此可以推断,咱们进来的时候,距凶手切开云绮姑娘血脉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那时候,咱们几个人都在佛堂吃饭啊。”阿沥说。
“没错,凶手应该不是我们中的人。另外我在云绮姑娘口中闻到一股草药味,我以前应该闻到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静思皱着眉头道。
“可这房间咱们进来之前门窗都是从里面被锁死的啊。”柳依依道。
“啊——”听了柳依依的话,住持突然惊叫起来,“一定是那佛珠!”
说完竟晕厥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去扶,慌乱间,住持的僧帽被蹭到了地上。
他光溜溜的头顶上,竟没有戒印,反而有一道伤疤,斜斜地从头顶延伸到脑后,像一条大蜈蚣似的,看着甚是骇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