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无边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宫殿都沉浸在新添小皇子的喜庆中，与穆和亲的事暂时被放在一边，天胄也不再找她，除了每日楚尔鹰雷打不动地托人送来一些奇珍异宝外，并无人烦扰她。但是冷瞳知道，修默既不肯亲自带她走，她必须自己行动。修默见她不再吵闹，只当她终于乖顺了，殊不知，一项惊天计划正在她胸中逐渐成形。

　　某日兰姬殿内，冷瞳不期而至。

　　“哟，真是稀客，公主怎么想到到我这儿坐了？”凡被冷瞳施过读心术或控心术的，皆对此毫无记忆，兰姬也根本不知冷瞳救过她，依旧看她如仇人。

　　冷瞳开门见山地说，“我来求娘娘帮我个忙。”

　　“这就奇了，冷瞳公主什么怪病都能治好，还要我这种平凡的人帮什么忙？”

　　“我不想和穆太子联姻，你得帮我。”

　　兰姬一愣，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她，半晌先是冷笑，复又刺耳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你还真幼稚得可以，但凡天胄的决定，还由着到别人愿不愿意？再说，我凭什么要帮你？”

　　“你必须帮。”

　　兰姬刷地拉下脸来，怒目圆睁，“放肆！你当这里是你那破破烂烂的祭师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好歹是……”

　　“我知道小皇子不是父王的，是天尧的。”冷瞳平静地打断她。

　　兰姬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愣了足足几秒，才语无伦次地怒斥道，“你，你想是要死！这样造我的谣……你有根据么？你信口雌黄！”

　　“我还知道，你血统危险低贱，本是蛇蝎后代，这一世投身为王公家的女儿。我父王爱上你，你却爱天尧，又慕皇后富贵，才嫁到这里。”

　　兰姬又惊又怕，瞪着冷瞳说不出话来。“这些，你……你如何知道？”冷瞳便将她能读人心智的异术说给了她。“所以，父王不会不信我。怎么，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兰姬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威胁我？”

　　“说不上威胁，只是交易。如果你不帮我，我最多成公主变成王妃，而你和儿子，以及父母一家都要丢掉性命。”

　　兰姬手扶胸口喘了半天，终于软了下来。“你说，要我怎么帮？”

　　“很简单。按照历朝习俗，凡公主要远嫁的，出发前都会在皇后殿内梳妆打扮，然后独自在房内等待良辰到来，然后起驾。梳妆最后一步是遮蒙面的盖头，所以这时候如果换人，大家是不知道的。你要做的，就是事先在房内藏一个和我差不多身形、同样打扮好的丫头，然后保证将大家送出屋，我就在里面狸猫换太子。”

　　兰姬听着，嘴不由张得老大，手微微颤抖。“那，那事后暴露了我岂不……”

　　“你不会有事的”，冷瞳把握十足地说，“到时候你就只装不知道，我父王怀疑一百个人也不会怀疑到你，你和我毫无痛痒关联，有什么理由要帮我逃婚？”

　　兰姬听了稍稍放下心来，“那你准备怎么办？”

　　冷瞳嘴角泛起一丝笑，“我就逃出宫去，永远不再回来。”

　　离婚礼真的越来越近，冷瞳反倒又紧张又兴奋地期盼起来。修默见她越接近离别的日子居然越高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终于到了临走的前夜，修默将她唤来，给了她一小块珍贵的墨玺石。“小瞳，这块石头非同一般，到了那边后，你只要在天晴之夜对准月光就能看到我，我这里也有一块，也能看到你。还有，如遇危险，将它捂在心口默默念咒，它放出的暗物质能击破最坚硬的金属。”

　　“谢谢大人！”冷瞳笑嘻嘻地接过石头，放在手里掂了两下就挂上脖子，脸上毫无感动或悲戚之意。修默虽不愿她违抗天胄，如今见她忽然那如此洒脱，又不由深深失落。本还有一肚子嘱咐的温情话要说，现下却一点说不出口，只得早早打发她睡了。他哪里知道，冷瞳心中早在幻想着和他二人在宫外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到了一更，有人来接冷瞳去皇后殿更衣梳妆了，她简单和祭师殿所有的人草草拜别，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新娘的梳妆程序繁复冗长，整整花了好几个时辰，叫冷瞳差点坐不住。直到深夜三更，大家方才在兰姬的指挥下退出屋子，留下冷瞳一人戴着盖头等待吉时到来。兰姬最后一个走，将殿门关上前，忧心忡忡地看了冷瞳一眼。

　　众人散去后，冷瞳飞快地起身扯掉盖头，找到兰姬事先说好的暗室，果然见到一个身着华美罗绮，吓得瑟瑟发抖的丫头，见了她就跪下直磕头，“公主，公主……您还不如杀了奴婢……”

　　冷瞳扶起她微笑着说，没事，不怕的。一边看着她双眼默默念咒，丫鬟果然登时冷静下来，乖乖坐在椅子上任冷瞳替她戴上新娘盖头。随后，冷瞳麻利地打开两大箱陪嫁妆，只见金灿灿地都是元宝。她欣喜若狂地将两箱元宝全都倒在事先藏在皇后床底下的包袱，这样逃亡的盘缠就都有了！

　　全部收拾停当后，冷瞳脱下惹人注目的新娘礼服，换上布衣，卸下厚重的头饰躲在暗室里头，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可怜那丫鬟被她控制了心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外人绝看不出破绽。冷瞳在暗室里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才听见外头喇叭齐吹，炮仗齐响，传令官宣布吉时已到，接新娘启程了！

　　冷瞳心脏跳得快要爆了，听着喧闹的鼓吹乐逐渐远去，她仿佛看到幸福的日子越来越近。待队伍走远后，她一个翻身跳出后窗，向离新娘队伍最远的一个门奔去。

　　大喜之夜，人们不是早已睡下就是跑去围观新娘队伍，整个皇宫空荡荡的，冷瞳一路狂奔并无引起任何注意。在就快奔到门口时，她途经祭师殿时突然刹住了脚步。遥遥望去，原本就黑黑的大殿在夜色中更显厚重，整个殿都暗暗的，唯有修默寝殿的时烛还在幽幽燃烧。

　　修默躺在床上，正被“三更之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他痛苦地翻滚着，耳边远远传来吹锣打鼓的喜庆乐声，想到往常这时必在身边替自己揉腹的小瞳，此刻正坐在花轿里与他渐行渐远，余生可能再见不了几次，不由伤心得五脏欲碎。他哪里能想到，此时冷瞳正在窗外，凝视着他在墙上辗转的影子，暗暗念道，“修默，你且忍一二个晚上，待我们都逃出去了，冷瞳这辈子再也不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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