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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最后一个
阿生拿起陶瓷水杯,在饮水机旁接了点温水。
温水泛起白雾,他戴着的银丝边眼镜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阿生轻轻吹了两口,摘下眼镜,将镜片上的雾气擦干净。
他没有看在床上假装昏迷的宋墨莱,自顾自地说:“你现在打算怎么收场?”
在床上一直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宋墨莱听到这句话,立刻从床上坐起,打量着面前不动声色的男人。
“怎么收场?反正得让她出点血,记住今天的疼,不然我白装了。”宋墨莱摊摊手说道。
“哎——”阿生叹了口气。
从刚才熙熙攘攘、村民七嘴八舌的对话中,他大概就猜到了结果。
孙晓翠蛮横几十年,总算遇见对手了。阿生不禁有些想笑,也不知道这两位到底谁能斗得过谁。
他倒是想看看两人的斗法,不过他们闹这么大,她不会又头疼吧……阿生思绪飘荡,后又想,闹这么大,应该早就有人通知她了,她一会儿肯定马不停蹄地过来。阿生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她了,倒是有些想。
想到这里,阿生不禁笑了。
“我不会管你们的闲事儿,但你们也别在卫生所里闹,要闹出去。”阿生抿了一口水,给宋墨莱下了最后的通牒。
“没问题。那劳烦你跟外面的人说,你这里治不好我,让我转到市医院去。”宋墨莱说着,又躺回床上,合上了眼。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收拾孙晓翠——不是喜欢讹人吗?他今天就要让孙晓翠也尝尝滋味。
……
张秋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和宋墨莱的关系,阿生会愿意让他进,可连阿生都不让他进,他倒是有些担心了。
宋墨莱不会真出事了吧?虽然知道宋墨莱是装的,但装得太像,让张秋有些分不清了。
“张秋,管好你自己的事儿!怎么回事?你告诉大伙儿,是不是他讹我?”
孙晓翠现在比张秋还慌,几乎是站在这里最慌的人,连额头都冒出了几丝冷汗。
“我怎么会知道宋墨莱怎么了?谁让你碰他的?”张秋被整得心烦意乱,毫不客气地回怼孙晓翠。
孙晓翠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瘫坐在地上,开始喊这儿不得劲、那儿不得劲,反正就是不起来。
村里人都冷漠地看着她,谁也没上来扶,生怕被她讹上。她就这样在围满人的狭小空间里坐着,不肯起身。
张秋看着紧闭的卫生所门,心想要是五分钟后阿生还不开门,他就要踢门进去了。
“哎呀,我不得劲啊!”
“哎呦!”
“哎呦——”
……
不行,他必须进去看看宋墨莱到底怎么了。张秋刚抬起脚准备踢门,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女声喊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张秋一看见白悠来了,就好像看见主心骨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趁白悠还没走到人群面前,先行一步凑到她跟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白悠皱着眉头听完,点了点头。
孙晓翠动作也快,她怕张秋先告状,立刻跪到白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起来,声音嘶哑得像老干树皮被风吹出的沙沙声:“村支书,你是大学生,有知识,你来评评理呀!我什么都没做!”
孙晓翠跪在地上,扒着白悠的腿。
白悠最害怕的就是这副模样,当初村长跟她说村里每个人的性格时,就提醒过别惹孙晓翠这帮人,怕被抓着把柄无理取闹。
要是孙晓翠达不到目的,估计今天跪在这儿就不起来了——这要是被有心人拍下来,不管有没有的事,她都得受牵连。
白悠捂着眼,只觉得眼前的局面乱成了一锅粥。卫生所位置偏,四周都是地,零零星星有几棵树,风一吹,没遮挡物,吹得人发凉,心也凉。
她没有理会孙晓翠,而是对赶来凑热闹的村民劝说,先将他们驱散了。
村民们散去后,这里只剩下村长、白悠、张秋、孙晓翠,以及卫生所里的阿生和宋墨莱。
“哭有什么用?你把人打晕的时候怎么不哭?”白悠降低嗓音,故作深沉地说道,眼睛凝视着孙晓翠。
“不是啊村支书,你要为我做主!我根本就没碰到她!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孙晓翠一听这话,立刻撒泼打滚。
像孙晓翠这种人,白悠早想整治了。原来村里人被孙晓翠欺压后,没少找她告状,那时候她主要是劝和,现在倒是个机会——她要借这事彻底消除村民之间不和谐的隐患。
“不是你碰的,人家怎么晕倒了?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能讹你不成?我看这事儿不好处理——报警吧。
先把人送到医院去,你回家拿钱,医药费总不能让别人出。”白悠说着,顺势打掉孙晓翠扒拉她的手,作势要进卫生所。
孙晓翠一听说要掏钱,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立刻不干了:“你就是个贪官!啥也不干,成天跟着村长乱跑!
谁知道你在干什么?
今天你不给我出头,我就去上面告状!
你肯定收了张秋的好处!
不然不可能帮他说话!”
白悠怕什么来什么——她就怕孙晓翠无理取闹,对方偏偏演了这么一出。
“你给我住口!孙晓翠,你摸着良心想想!自从白悠来之后,咱们村变了多少?
先是修路,连每个街道都铺了水泥路——你以前走土路不好走吧?一下雨能把牙磕掉!
要不是她搞了互联网营销利用风景优势吸引外地游客观光,你家那破房子能当民宿?你能一天赚千儿八百?”村长吐出一口唾沫,冲着孙晓翠说道。
“孙晓翠,你不害怕白悠,是觉得她是外人,仗着她好脾气欺负她?
我可不好糊弄!都是一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你门清!”
村长一开口,孙晓翠憋着话,一个字也不敢说了,直跪坐在地上抹眼泪。
但她不甘心,不敢骂村支书,就想找些话挖苦白悠。
“村长,你还说呢!外地游客也就头两年来得多,近两年哪有人来?
我家民宿一天能赚200块都不错了!
你也知道我家婆婆啥样,半身不遂。全靠这民宿赚钱呢!
现在不赚钱,我小孩儿咋上学、咋吃饭、咋买衣服?”孙晓翠委屈地说道。
她说的是事实,现在村里确实没多少游客了,有些没素质的游客还在山里留垃圾,污染环境。
要是再不想办法,再过两年,就村子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坐落在大山里面的情况,可能又要重归贫困行列。
村长知道孙晓翠的德行,看着她恨铁不成钢:“你男人什么样?成天去打牌,你不拦着?
不让他找正经活儿干,光守着那破民宿,你就守一辈子吧!
小孩不想换新衣服?
老人生病不花钱?
一家几口不吃饭,天天喝凉水就够了?
你还有脸说你男人?
你天天除了当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还会干啥?”
孙晓翠被说得羞红了脸,一句话也不敢吭,无助地跪坐在地上。
张秋看着她,一时竟觉得她有点可怜——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不顾脸面跪在地上,被两人说教得头都抬不起来,太可怜了。
但张秋不会心疼她,她的结局是自己造成的,不是张秋造成的。相反,张秋有时候的倒霉,还是她害的。
“今天你把人家打成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回家拿钱去吧!”村长吼道。
村长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张秋把来龙去脉跟白悠说了,白悠先把孙晓翠骂了一顿,村长就知道白悠要干什么。
他巴不得这个外面来的村支书帮他解决一下村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自然也十分愿意帮忙说话。
“村长,别呀!我真知道错了!那个宋墨莱肯定是装的,她就是想让我赔钱!我给她200块钱,行不行啊?真的别去医院!”
孙晓翠自认吵架没输过,讹人也没败过,当然知道流程。这要是送去医院,就算是没有什么病,只要咬死是她推的,要去大医院检查,肯定要个千儿八百。
就算检查没问题,宋墨莱一直说她疼,医院也光想赚钱,很乐意就让宋墨莱住院观察。住医院一天又得几百块,那都是钱呀。
这两年,他们家几乎是没有营收,全靠前两年民宿赚得多的时候留下的余钱过日子,经不起风吹雨打。
“二百?二百你就想把人家打发了?那要去医院查个脑热头痛的,不得千儿八百的?
我记得你前两年不是讹过南村头的那谁吗?你那时候讹了多少钱呀?2000还是3000啊?”村长对孙晓翠提出的200块钱表示鄙夷,顺便再刺痛了一下孙晓翠。
“这这这……”孙晓翠这次是真想哭,从她手里要钱,还不如扇她两巴掌解解气呢。
“张秋啊,你哥也没少帮衬你,咱们一个村的好商量呀。”孙小翠没法子了,这才开始巴结起张秋。
张秋永远是最后一个被想起的,也永远是最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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