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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大吉
栖心角开业那天,没有盛大的剪彩仪式,没有喧闹的媒体。只有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初冬微寒的傍晚,像一颗安静跳动的心脏,向街巷投下温暖的光晕。
推开厚重的原木门,混合着咖啡醇香、新鲜烘焙的面包甜香,以及书籍特有的油墨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住每一个踏入的人。柔和的、分散的光源从嵌入书架的灯带和造型别致的吊灯中洒落,照亮了原木色的书架、舒适的沙发卡座,以及吧台后那口擦得锃亮的、属于林记糖水铺子的老式铜锅,此刻正咕嘟咕嘟地熬着红豆沙,氤氲着温暖湿润的蒸汽。
门口低调地摆放着一排花篮。花材名贵,搭配雅致,没有任何浮夸的贺词,只有简洁的“开业志禧”和落款——无一例外,全是秦氏集团金字塔尖那几位大佬的名字。这些花篮沉默地矗立着,自带一种无声的威压与宣告,引得路过行人频频侧目,也让店内一些嗅觉敏锐的客人暗自心惊。
“快看门口的花篮……启航的王董、星河的刘总……天,这店什么来头?”
“听说……是秦总夫人的店。”
“秦总夫人?就那个……吴静怡?她开的咖啡店?不是吧?这么……有格调?”
“嘘!小声点!不过……这氛围真不错,咖啡香混着红豆香,怪勾人的……”
窃窃私语在轻柔的背景音乐里流淌。有人捧着书蜷在沙发深处,有人对着笔记本专注工作,也有人只是点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窗外华灯初上,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大片的书墙如同沉默的智者,即使不爱读书的人,置身其中,也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安宁的力量所安抚。
吴静怡站在她专属的“老板娘专座”——那个视野极佳、被书架巧妙半围合的角落。她看着店内逐渐充盈的人气,看着父母林淑芬和吴军在吧台后忙碌着熬煮糖水、脸上带着紧张又自豪的笑容,看着秦骁和他的两个死党陆明屿、许嘉澍,虽然依旧一副“被迫营业”的表情,却也在笨拙而认真地学着给客人端咖啡、送甜点(在专业店员微笑的注视下),看着柔和的灯光下,一张张或专注或放松的陌生面孔……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从脚底缓缓升起,浸润了四肢百骸,最终充盈了整个心脏。不再是飘在半空的浮萍,不再是寄居在华丽壳子里的幽魂。这里的一砖一瓦,一书一册,一杯一盏,都经由她的手,她的心,一点点构筑而成。这是她的栖心角,是她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亲手为自己、也为他人打造的,实实在在的落脚点。一种名为“归属”的暖流,在胸腔里激荡,几乎要满溢出来。
晚上打烊后,送走了帮忙的父母和两个累得东倒西歪的少年(陈伯开车送陆明屿和许嘉澍回家),栖心角里只剩下吴静怡和秦骁。灯光调暗,只剩下几盏氛围灯亮着,空气中残留着咖啡、甜点和书卷的余韵,安静得令人心醉。
吴静怡没有急着走,她走到吧台后,拿出了一瓶度数很低的甜白葡萄酒,又翻出两个小巧的郁金香杯。
“秦骁,”她晃了晃酒瓶,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柔和,带着点尘埃落定的慵懒,“来,庆祝一下!庆祝我们的‘秘密基地’……正式起航!” 她不由分说地给秦骁倒了小半杯,又给自己倒上。
秦骁看着眼前那杯浅金色的液体,又看看吴静怡亮晶晶的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没喝过酒。
吴静怡举起杯,轻轻碰了一下秦骁的杯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她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微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带起一丝微弱的灼热感,瞬间点燃了心底那早已按捺不住的、巨大的喜悦和放松。
她其实酒量很好,前世在应酬场上练出来的。可今晚,仅仅小半杯甜酒下肚,一股奇异的、熏熏然的暖意就迅速爬上了脸颊,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是醉,而是一种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骤然松弛后,带来的极度舒适和飘飘然。心里的欢喜像是发酵到了极致,撑得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点,小口啜饮着,靠在吧台上,看着空旷静谧的店面,看着那些整齐的书架,看着秦骁坐在她对面小口抿着酒、眉头微皱似乎在分析味道的侧脸,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笑声清脆,在安静的店里回荡。
秦骁:“……”
他放下杯子,看着对面那个双颊绯红、眼神迷蒙、笑得像个傻子的女人,第一次觉得……有点丢人?又有点……新奇?他默默掏出手机,对着吴静怡此刻“傻笑”的模样,偷偷按下了快门。嗯,黑历史+1。
就在这时,栖心角厚重的原木门被轻轻推开,带起一阵微凉的风。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秦远。他显然刚从公司过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深色大衣的肩头沾着几片细小的雪花。他看着吧台边一站一坐的两人,尤其是那个捧着酒杯、脸颊绯红、笑得毫无形象的女人,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爸?”秦骁有些意外地放下手机。
吴静怡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秦远,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毫无保留的欣喜:“秦先生!你来啦!快!快进来!”她踉跄着想去拉他,差点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被秦骁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
秦远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迈步走了进来。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冲淡了店内的甜暖咖啡香。他走到吧台边,目光扫过吴静怡手里还剩小半杯的酒,又落在秦骁面前那杯几乎没动的酒上,眼神深邃难辨。
“庆祝开业?”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吴静怡用力点头,献宝似的指着四周,“你看!我们的栖心角!好不好看?是不是特别棒?”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眼神迷蒙又充满期待。
秦远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由吴静怡一手打造的空间:温暖的灯光,整齐的书墙,舒适的座位,空气中残留的咖啡和红豆沙的甜香……一种与秦家冰冷奢华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安宁感弥漫其间。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嗯,不错。”
他走到吧台后,目光掠过酒柜,精准地拿出一瓶更高级些的香槟,又取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动作流畅优雅,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既然是庆祝,”他熟练地打开香槟,“啵”的一声轻响,金黄的酒液带着细密的气泡涌出,“那就正式一点。”
他给自己和吴静怡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香槟,又看向秦骁:“你,果汁。”语气不容置疑。
秦骁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去冰箱拿了瓶橙汁。
秦远举起杯,深邃的目光落在吴静怡因醉意和喜悦而格外生动的脸上:“栖心角,开业大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开业大吉!”吴静怡开心地与他碰杯,又去碰秦骁的果汁瓶,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带着更强劲的气泡滑过喉咙,那股熏熏然的感觉更甚了,整个人像飘在云端,快乐得无以复加。
秦远也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吴静怡。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容,看着她醉眼朦胧却闪闪发亮的眸子,看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脖颈……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再次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她此刻的美,带着酒意的催化,如同暗夜里骤然绽放的焰火,绚丽夺目,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致命的吸引力。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时间在微醺的暖意和香槟的气泡中悄然流逝。秦骁看着眼前这对名义上的夫妻——一个笑得像个傻子,一个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那个傻子,默默喝着自己的橙汁,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又莫名地……还算和谐?
陈伯的车安静地停在门口。秦远放下酒杯,看着那个已经趴在吧台上、抱着空酒杯傻笑、眼神都快没有焦距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对秦骁道:“走了。”
秦骁认命地再次尝试把吴静怡扶起来。吴静怡软绵绵地,像没了骨头,脚步虚浮地跟着秦骁往外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看到秦远,又傻笑着扑过去:“秦先生……回家……”
秦远看着这个站都站不稳、笑得傻乎乎、浑身散发着酒香和喜悦气息、试图往自己身上挂的女人,再看看旁边一脸“我尽力了”表情的儿子,抬手揉了揉额角。他走上前,从秦骁手里接过那个软绵绵的“负担”。
吴静怡顺势就靠进了秦远怀里,额头抵着他宽阔坚实的肩膀,像找到了最舒服的靠枕,满足地喟叹一声,彻底不动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她惯用的、干净的皂角香,还有一丝栖心角带来的、温暖的咖啡和书卷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秦远的鼻腔。
秦远身体微微一僵。他垂眸,看着怀里异常“乖巧”的人。暖黄的灯光下,她浓密微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白皙的颈侧,长而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因为醉酒而异常红润饱满的唇微微张着,呼出带着甜酒香的热气。卸去了平日或温婉或狡黠的伪装,此刻的她,像一朵在月色下毫无防备绽放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慵懒而纯粹。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稳稳地托住她轻盈的身体。没有多言,他打横将她抱起,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转身走向门外等候的车。
秦骁跟在后面,看着父亲抱着那个“傻笑酒鬼”上车的背影,兜帽下的嘴角撇了撇,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嫌弃,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默默收起手机,决定把那张“黑历史”照片永久加密。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吴静怡靠在秦远身侧,呼吸均匀绵长,仿佛已经睡着了。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那惊心动魄的轮廓。秦远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心底那潭沉寂了太久的冰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这陌生的悸动,让他英挺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和……更深沉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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