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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蠹虫
坐在秦世英腿上的寒玉看到二人窃窃私语很是生气,她也要凑过去听是什么秘密。虽然听不懂,但她听见对话内容了。
“王爷可知,父皇如今最怕什么?”
“如今沈家一手遮天,沈文山在前朝权倾朝野,沈莹在后宫无人压制。”
“沈家......已然触及了父皇的底线。”
“我猜父皇如今欲除沈家。”
此刻的寒玉还无法理解这段对话背后的惊涛骇浪,她也并不知道,这样的钩心斗角,竟会是她来日的习以为常。
寒玉还未听完,俩人就已经端坐回去了。
荣现眼底翻滚的情绪,那是兴奋,是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也就是说,如今我们须帮着老三除去沈家。”他顺着话猜到下一步要做的事。
秦世英点头。
“一来是顺着父皇的意思走,让他知道咱们还有用,咱们能博得更长的时间。”
“二来以此为条件与老三谈判,迫使他想办法保住勇王府。”
“我思来想去,觉得他并不是如此单纯善良的人,那番话想必也是想借刀杀人。”
“他与老大之间最大的差距就在与沈家,沈家的势力太大了。”
“而慈妃娘家式微,想来老三单枪匹马对付不了沈家,这才找到我们。”
荣现心道果然都是他的好兄弟,一个个都如此精于算计。
那日明辉园中老大虽然处处卖惨,说自己不如老三有威望,可谁看不出来最有希望的是他?
父皇将丞相之位一分为二,为的就是分割权力。
建国后战事渐渐休止,要让大虞从内部兴盛起来必然只能兴文弱武,纵观历史这也是必然的过程。
可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原本分割的左右丞相,如今因文武地位的不同,而有了高下之分。
沈文山这个左丞相,把持着吏部、礼部、户部,也就是说文官任免升降、科举、宗教、财政......
这些如今最要紧的都在他手上,实权已明显压过右丞相王秉,在朝中更是门生党羽无数。
“所以咱们眼下要紧的是找到证据,助力好弟弟博得几分赢面。”荣现隐隐露出期待的神色。
“呀!”寒玉不满地大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俩人这才注意到寒玉还在这。
“瞧瞧,这丫头还不乐意呢。”秦世英刮了下寒玉的鼻子。
“怎么,你不喜欢小叔当太子?”荣现忍俊不禁。
寒玉气呼呼地砸手里的玩具。
“看来是不满意了。”秦世英好笑地跟荣现对视一眼。
无论如何,这盘棋,勇王府都不会是被操盘的那一方。
/
荣辞在秦世英的指点下思路清晰了许多,对于当年之事也有了更清晰的查找方向。
一晃过去了大半年,派出的探子期间陆陆续续传回了不少线索。
啪!
书房内的荣现忽而拍桌,握着密信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密信一叠接着一叠,写不尽沈家的罪证:
“回禀王爷,契夏一战后官员任免频繁,当年文书被人或篡改或销毁,存放档案之处多年来意外频生,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
“属下走访现役温家军,找到几个新入营的,其父辈乃是当年历经契夏战役的老兵,属下正在赶往他们老家的途中。”
“回禀王爷,据老兵回忆,当年支援粮草迟了半月才送到前线,虽然数目无误,但粮草却被人动了手脚。”
“粮草分品级,送到前线的乃是农家谷饲,各类粗粮混杂,远达不到军队辎重标准。”
“战马需配精粮,每日消耗极大。而当年战役所送粮草基本只能供给货马骡子,我方战马食用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拉稀,自然体力不济。”
“兵营食材亦有克扣情况出现,但兵营克扣十分狡猾。自校尉以上原封不动,自校尉以下至屯长,饭菜分例逐级降低。至于兵已是十分简陋,基本难以出力打仗。”
“回禀王爷,属下查探官员升降及任免调动,寻到背后蛛丝马迹,现已查证契夏战役中粮草发放一事经过沈家之手。”
“战役结束后,沈家通过倒卖军粮所获钱财均被沈文山分散后层层清洗,大多用于官场行贿。”
这一切都串起来了。
沈文山自契夏战役后忽然步步高升,一路被人提携,最终成为了左丞相,其女沈莹也在沈文山势起之后晋升为贵妃。
竟是如此......
竟是贪了救命的粮草,牺牲温家军万万将士,置大虞百姓于水火之中。
才换来沈大人的风光仕途。
好一个沈文山。
荣现气极反笑,看来这笔血账,他不得不清算一下了。他留存了密信原件,又重新誊写了一份。
信中种种铁证,沈家罄竹难书。这封信被暗卫秘密送出,只待一个时机昭告天下......
荣现收集证据的时候,朝中局势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因着此前大皇子的手段,他故意走漏与荣现来往密切的消息,导致外界纷纷以为勇王已经站队大皇子。
一时之间“立长派”的呼声疯长了起来,大皇子背靠着沈家,其外祖父沈文山在朝中的威望自然更是上了一层楼。
有几次沈文山竟敢当众驳了虞帝的话,带领朝臣提出了与天子相反的政见。可奇怪的是虞帝并未不悦,反而依着沈文山所言行事。
有人私下窃议:如今的沈丞相,就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
这使得沈文山更盛气凌人了,外头一些见风使舵的书生更是纷纷投靠他的门下。
沈莹在后宫也一时风光无限,大有执掌后位之趋势。
而大皇子荣洙近来也频频被虞帝传唤,只是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与大皇子一党的热闹不同,三皇子这里反倒冷冷清清。
立长派的兴起好似并没有干扰到荣辞,他似往常一般上学,下了课就在明辉园中看书下棋。
这倒令立贤派的人惴惴不安了起来,怎的三皇子像不挣扎了似的?
万一立长之事成了定局......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个别人着急了起来,私下里多次去找荣辞劝谏。可不论是谁来,都被复栾挡在门外一概不见,连话都不曾留一句。
这诡异的行事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有几个坐不住的私下里商议:“三皇子怕是认输了,咱们须得尽快自保。否则待大事落定,岂有我们容身之处?”
几个墙头草听了颇觉有理,荣华富贵不指望,总不能连小命都丢了吧?不少人暗地里悄悄向大皇子投了诚。
这一切都被荣辞看在眼里,但他仍不为所动,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这样的行程重复了数月后,主张立贤的呼声渐渐少了起来,毕竟谁都不想被未来的储君清算,只剩了些个坚定之人拥护着荣辞。
似乎等够了,荣辞终于有了行动。
“是时候去跟父皇请教一下学问了。”荣辞懒散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同一旁的复栾说道。
他挑了个十分风平浪静的白天,从学堂放学后径直去了养心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荣辞进了大殿,颇为乖巧地行礼。
“嗯。”
虞帝正在书写着什么,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荣辞,颇有些惊讶。
“你怎么想到要过来?”
荣辞一脸天真无邪,又给虞帝揖礼:“儿臣读书时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想来请教父皇。”
“哦?说来听听。”虞帝放下了手中的笔,示意荣辞说下去。
“儿臣学到民生一课,说民间有一个老农,日日辛勤耕种,因而家中粮食充盈,能吃上足足一年。”
“可老农在春天的时候发现米中有几只蠹虫,农不忍杀之,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家中余粮尚足,于是放了蠹虫一马。”
“夏天到来时,农又复查粮食,发现蠹虫已繁殖数代,粮食被吃了不少。可老农已不知如何下手,于是蠹虫又度过了夏天。”
“到了秋冬,老农以为蠹虫吃够了,可其实早已在粮食中留下了无数后代,只等着来年春天继续蚕食粮食。”
“儿臣想请教父皇,如此情形应当如何做呢?”
荣辞抬头,满脸求知若渴。
“你认为老农有错?”虞帝并未回应,反倒问起来。
“儿臣认为,老农仁善无错,可蠹虫无度,因而应当及时治理,不可任其肆意生长。”
虞帝若有所思,故作亲切地俯下身子,示意荣辞近前来:“朕有一事,与你所说老农的经历十分相似,你帮朕参考参考。”
“儿臣不懂朝政,只可说些稚子所学所想,还望父皇不要怪罪儿臣。”
虞帝慈爱地拍拍荣辞的肩膀,这便是不怪罪的意思了。
“朕有一臣子,早年帮过朕,也立下过不少功劳。”
“可这个臣子似乎总是不满足他得到的,就像文中的蠹虫一样贪得无厌。”
“朕心里十分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荣辞略一沉思,仰头用稚嫩的声音答道:“父皇同那位老农一样,仁慈宽厚。”
“可臣子身负重责,是为父皇之臣,为天下之臣,不应与蠹虫一般蚕食存粮,此是不忠。”
“臣子不知感激皇恩浩荡,反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也,此是不义。”
“面对这样不忠不义的臣子应当治理,这是天理正义,否则后人学步,忠臣寒心,实在有伤国本。”
虞帝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辞儿聪慧,那依辞儿之见,如何治理他呢?”
荣辞听罢托腮踱步了好一会。
“蠹虫虽有错,却也是大虞曾经的功臣。”
“儿臣曾读《左传》,其中有言‘不以一眚掩大德’。”
“父皇向来厚待臣子,不如恩威并施,保其性命,略施惩戒。”
“哦?你不主张杀他?”虞帝眼神深沉,叫人看不懂心中所想。
荣辞认真地摇了摇头:“父皇问辞儿的是治理之法,而非个人之见。”
“辞儿应为父皇解忧,解决之道远胜于个人主张。”
虞帝不作声,挥笔写下“敏学”二字赐给荣辞。
“你同你的母亲一样聪明,去吧。”
“儿臣告退。”
待荣辞从养心殿离开后,虞帝抱臂而望。
“朕的几个儿子,一个个都这么聪慧吗?”
一旁的刘尚垂首而立。
虞帝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三皇子今日所言,是他真心话吗?”
刘尚将头放得更低了:“奴才不知,不过三皇子年幼,想来应当是童言无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虞帝点点头。
“这么说来,你认为是无人指使。”
“可我怎么总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话呢。”
虞帝走到殿外,那里养了一池锦鲤,个个膘肥体壮,叫人联想起某些人来。
“这锦鲤不好,一会让人捞起来炖了。”
不等刘尚从讶异中回神,虞帝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快步折回殿内,从暗格里翻出了厚厚的一沓密信,将信摔在桌上。
“这见不得人的东西,也该见见人了。”
一道令下,命百官明日再聚朝会。
众大臣敛声屏气,许久不曾见到陛下动怒了,但一时之间谁也摸不清原因,众人都只盼望着别是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了什么问题。
虞帝的手中翻动着什么,似乎是几封信件。
“沈丞相,你自己看看。”丞相二字咬得极重,虞帝一抬手,信件便在殿内纷飞。
看来兹事体大。
沈文山蹲下捡起几封,他心中一惊,这上面的内容只有心腹之人才能知道。究竟是何人背叛......沈文山怎么也想不通。
此人应已渗透多年,才能掌握如此之多的信息,但他眼下已没有多余时间思考了。
擒贼的事可以先缓缓,眼下要先保全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沈文山上前一步,抱着朝笏向虞帝辩解:“陛下明鉴,老臣自大虞开国以来就兢兢业业,从未做过有损大虞、愧对陛下的事。”
沈文山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心虚,反倒是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
“老臣自问无愧,可却有人想要臣晚节不保。”
“如此雕虫小技,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臣请陛下明察!”
沈文山说罢直直跪地,声似洪钟:“此奸人伴君左右,臣惶恐不安!臣被陷害事小,可挑拨君臣足见此人其心可诛!”
“臣!誓以死清君侧!”
大殿上回荡着沈文山的声音,光明磊落,不卑不亢。
虞帝冷笑一声。
“你是说,朕的儿子挑拨你我君臣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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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出场人物介绍
王秉:任右丞相,掌管兵部、刑部、工部,随着虞国战事平定,国内开始兴文弱武,导致右丞相一职权势不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