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再救“业”指南

　　辉光大教堂近日暗流涌动。
　　由于圣子终选将近，阿尔弥赛出现的比以往更加频繁。

　　少年们看着那挺拔高挑的背影，眼神里交织着敬畏、向往。对于这些期望成为下一任教廷核心的少年们而言，得到他的青睐，有百利而无一弊。

　　候选人们明里暗里打量着他，蠢蠢欲动。亦有不少人主动向他搭话致意。
　　阿尔弥赛维持着惯常的温和表象，蓝眸平静无波，对每一位上前搭话的候选人都颔首回应，言辞得体，挑不出半分错处，却也让人无法靠近半分。

　　他在心里计算候选人们搭话的次数，有几个人尤其明显，可以说是锲而不舍。

　　莫尔林更不必多说，他几乎成了阿尔弥赛的“影子”。训练场上，他永远在阿尔弥赛视线可及的地方练习魔法；教堂的卷宗室里，他的位置总离阿尔弥赛不远；甚至在阿尔弥赛短暂休憩时，也能“偶遇”莫尔林抱着一摞厚重的典籍匆匆经过。

　　阿尔弥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将其他几个同样格外“积极”的少年面孔与脑海中的信息一一对应。
　　很好，这些名字都与“观测者”们笔下的“主角们”对上了号。

　　这便是他的目标了。

　　而阿尔弥赛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直接——往死里练。
　　只要足够累，就没有心思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候选人们的生活变的水深火热。
　　原本热情的少年们现在看了阿尔弥赛就脚步虚浮双手打颤。几个体格稍弱一些少年，在转角撞见他时甚至恨不得转身就跑。

　　而莫尔林……倒是格外坚强。
　　他依旧是最频繁出现在阿尔弥赛身边的人。就连训练间隙，他也会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阿尔弥赛身边，试图打开话题。

　　“阿尔弥赛大人，您看今天的云层，是不是预示着明天会下雨？我记得北方的云层就是这样……”
　　“大人，我昨天在看一本关于光明魔法的典籍，它提到……”
　　“大人，您觉得在元素力枯竭时，是优先恢复精神力还是优先疏导元素力比较好？”

　　他的话题大多笨拙、琐碎，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刻意刻意。

　　但阿尔弥赛总会停下手中的事，微微侧身，清亮的冰蓝眼睛专注地落在莫尔林身上。
　　他听得极其认真，像是要听清楚每一个字。

　　莫尔林常常会在阿尔弥赛的注视下变的磕磕绊绊，紧张的揪住自己的衣袖。

　　而事实上，阿尔弥赛是在心中比对——莫尔林的话题，和“故事”里那些用来增加好感度的，目的性的闲聊大差不差。

　　阿尔弥赛毫不留情的给莫尔林加训。

　　莫尔林刚开始施展魔法有着和他实力不匹配的生疏和笨拙，庞大的元素力被他用的束手束脚，毫无技巧可言。

　　那些纯净的光元素在他手中就像脱缰的野马，不是凝聚得过于缓慢，就是毫无章法地爆发，没有技巧可言，威力十不存一。

　　阿尔弥赛亲自下场，手持一把未开刃的练习木剑，剑身上却缠绕着凝练成实质的光元素力。
　　他的进攻如疾风骤雨，密不透风，每一击都精准地卡在莫尔林防御或闪避的极限。
　　沉重的剑风裹挟着元素力，一次次将莫尔林击退、掀翻。

　　每当莫尔林在接近极限的压迫下，将光元素凝聚得更实一丝，防御魔法构筑得更稳固一分，闪避动作更流畅一点，阿尔弥赛的攻势便立刻加快，力道也随之更强。

　　终于，莫尔林体内的最后一丝元素力也被彻底耗尽。他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坚硬的训练场石板上，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他剧烈地喘息着，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就算是这样，莫尔林依旧挣扎着抬起头，任由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努力望向几步外的金发骑士。

　　少年苍白的脸上沾满了尘土，银白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神里混杂着疲惫，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能莫尔林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无意识的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看，我做到了，我撑下来了，您可不可以……夸夸我？或者，哪怕……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心疼也好？

　　阿尔弥赛脸上常挂着的温和笑容消失了。

　　他能看出来，莫尔林拼命提升自己，榨干每一分天赋，并非源于对力量本身的渴望，更不是为了承担未来圣子守护众生的职责。

　　而是为了讨好他。

　　简直……愚蠢。

　　难道他从未想过，唯有自身足够强大，足够优秀，才能真正掌握命运？无论他人是欣赏还是鄙夷，是亲近还是疏远，都无法撼动他凭借实力赢得的地位。

　　而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垂怜之上，依附他人得来的地位，才是真正的空中楼阁，毫无意义。

　　阿尔弥赛的目光扫过莫尔林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向他眼中那刺眼的、带着乞求的期待。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并非针对眼前这个被“命运”影响的可怜少年，而是那些高高在上、视众生为玩偶的观测者。

　　他向前一步，伸手拉起莫尔林，与温柔的动作相反的是他的话语：“明天，如果撑不够一刻钟，我就不会再来了。”

　　他没有去看莫尔林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也没有理会他的微弱哭腔。

　　既然莫尔林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无法自己克服命运的影响，执意要“攻略”他，那就随他去吧。

　　阿尔弥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锋芒。
　　不过，这场“攻略”的方式，要由他来定。

　　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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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尔林躺在床铺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重新拼凑起来。
　　他不明白初见时温暖和善的圣骑士大人怎么一月之间变得如此……凶残？

　　其他同伴们从最开始的殷切变得有些畏惧，不再争着抢着找阿尔弥赛大人搭话。
　　但他坚持了下来，那个人……那个人本就是他多年来追逐的方向，而近来这个目标也变的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占据他所有的心神。

　　只要一闭上双眼，莫尔林就不受控地想，我必须要成为圣子……只有成为圣子……才能……才能……

　　莫尔林曾经在北方遥遥见过阿尔弥赛一面。

　　那时的恶魔潮几乎毁了整个城镇，绝望的哭喊、燃烧的房屋、刺鼻的硫磺味……还有那头狰狞的、扑向他和身后几个孩童的恶魔。

　　当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张开双臂，用自己那微不足道、刚刚觉醒的光元素力撑起一面薄如蝉翼的护盾。

　　护盾很块破碎开来，他无能为力，徒劳地用身体挡住身下哭泣的孩童。
　　他甚至能看清恶魔獠牙上滴落的腥臭黏液，感受到那致命的腥风扑面而来，眼睁睁看着面前狰狞的獠牙就要将自己洞穿。

　　却在下一刻，明亮到近乎刺眼的白色箭矢钉穿了恶魔的胸膛，庞大的恶魔身躯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烟尘。

　　他看见漫天火光中的血日凌空。遮天蔽日的黑龙悬停在空中，龙背上，金发的骑士持着一人高的巨弓，甲胄几乎被染成深红。

　　莫尔林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青年收起弓弦还在微微震颤的巨弓，又反手拔出了悬挂在龙鞍旁的双手重剑，一跃而下。
　　血色的残阳映照下，天空仿佛被点燃。金发在狂风中烈烈飞扬，如同燃烧的太阳。

　　一人，一剑。
　　剑光所至，摧枯拉朽，一人成军。

　　恶魔的污血染红了残破的城邦，凄厉的哀嚎奏响凯歌，但他没有停留哪怕一刻，骑士跃上低空盘旋的黑龙脊背，巨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吟，消失在血色的天际线尽头。

　　莫尔林在原地呆立了很久，直到被身后孩童的啜泣惊醒。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开始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刚刚觉醒的光元素力去救治伤员。

　　他耗尽了自己每一丝力量，直到再也无法从指尖凝聚出哪怕一丝光点，才颤抖着停下。过度消耗带来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鬼使神差地，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了那头被一箭毙命的恶魔尸体旁。
　　那支纯白的箭矢，依然牢牢钉在恶魔的心脏位置。莫尔林试探性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箭杆。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席卷全身，瞬间涌入他枯竭的身体，抚平了他因透支而产生的疼痛和虚弱感。

　　莫尔林瞪大双眼，那支白色箭矢，竟一点点化作了细碎的光点。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明亮柔和的光辉包裹着他，久久不散。
　　那是一支，用纯粹光元素凝实而来的箭。

　　莫尔林看着自己依旧散发着微光的指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如此浩瀚，如此纯粹。这就是……真正的力量吗？

　　那一刻，一个念头生根发芽，他想，无论如何，他也想拥有……这般强大的，足以站在那位金发骑士身侧的力量。

　　带着保护他人的信念和对骑士的憧憬，他拼尽全力，争取到了成为圣子候选人的资格，从北方来到王城，踏入了辉光大教堂。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依靠，没有庞大的财富作为支撑。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他自己。
　　初来时，莫尔林满怀信心。他告诉自己：即使没有那些身外之物，只要足够努力，足够拼命，他也能凭借自己的天赋和汗水崭露头角。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沉重的一击。这一届的圣子候选人……太多太多了。相比之下，他的天赋，似乎是最不起眼的必须项。

　　最初的失落过后，莫尔林尚能安慰自己：即使最终无法成为圣子，能在辉光大教堂学习最顶尖的光魔法，也是一种荣幸了！
　　学成之后，他可以回到北方，用自己学到的魔法，为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们带去光明和希望，就像……阿尔弥赛大人曾经做的那样。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脑海中有个声音越来越响——既然天赋不能让我达成心愿，为什么不选择放弃，然后……换一条出路呢？

　　对啊……他为什么非要依靠实力呢……

　　为什么不……直接去赢得阿尔弥赛大人的认可呢？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那个位置会是他的，甚至圣骑士本人……也会站在他身边。

　　他想，像阿尔弥赛大人那样站在大陆顶点的至强者，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这点微末的元素力？或许，他应该展现一些其他的“优点”？比如忠诚？比如贴心？比如……让他感到被需要、被敬仰？

　　于是，他开始笨拙地尝试靠近。每一次鼓起勇气上前搭话，阿尔弥赛大人那专注而耐心的倾听，那温和的目光，都让他欣喜若狂。

　　他几乎要沉溺其中，他想，阿尔弥赛大人是否也对他有那么一丝欣赏？

　　然而，没有几天他就被毫不留情地踹回了魔法训练场，莫尔林勉力重拾荒废的魔法技巧，竭尽全力去应对狂风骤雨般的特训。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人的态度会急转直下？为什么那温和的注视会变成冰冷的审视？为什么每一次他试图表达一点亲近，换来的都是更加残酷的加练？

　　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但一对上金发骑士的蓝眼睛，莫尔林想，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至少这段时间，那双眼睛里能看到他。

　　每一次力竭后，他带着期盼看向阿尔弥赛，他多么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赞许，听到一句“做得不错”，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他狼狈模样的怜惜？那至少证明他的付出，他的坚持，是被看到的，是被在意的。

　　他只是想得到阿尔弥赛的认可。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圣骑士的表情格外严肃，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尔林敏锐的从在那片冰蓝的深处读到了失望……不，那是比失望更沉重的恨铁不成钢。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不明白，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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