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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急单
“到了。”
江绩停稳车,扭头嘱咐唐薄荷:“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知道了。”唐薄荷笑起来,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比平常干净利落的风格又多了一点可爱。
俩人是过了命的交情,她跟江绩讲话不用收着,哪怕是埋怨听着也像家里撒娇的小妹。
唐薄荷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这么久不见你变得更啰嗦了,怎么?多了个副业,喜欢当别人长辈?”
“去你的。”江绩挥挥手,嫌弃地赶人,唐薄荷走了两步,他又出声把人叫住:“义体的事,你帮我多留意。”
唐薄荷歪头,虽然不清楚江绩为什么关注义,但出于对他眼光的信任还是答应下来。
“没问题,有别的风吹草动我第一个联系你。”说完,唐薄荷冲他挥手。
[咕叽!有新消息。]
江绩也跟唐薄荷挥了两下手,目送她走远才点开详情仔细看,是童追推过来的加急单。
又是义体。
患者安装新义体没多久,突然出现义体失控的情况,紧接着浑身抽搐,现在已经昏迷不醒,目前的状况很危险。
据说来头不小,下城区能请过来的义体医生都去看过,但见了也全都束手无策,现在顺着童追找到江绩纯属死马当活马医。
江绩心里犹豫,没把握能解决。
童追看热闹不嫌事大,美滋滋地劝:“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
屁的扬名立万,这压根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短暂的沉默后,童追往坑里浇了桶油:“别犹豫了,人家给这个数。”
一百万,这单做成了金钱方面的压力骤减。
江绩的脑子还在犹豫,但手上的条件反射已经替他接了。
“什么时候?”
童追回:“最好是现在。”
“地址。”
收到回复,童追在屏幕外偷笑,骄傲地冲眼前的男人抬了抬下巴:“我就说我能把他拉入伙。”
男人指间夹着一张芯片把玩,闻言闷笑起来:“入伙?小追,你知道你现在一张嘴就是下城区的味儿吗?”
“难道不是入伙?”童追撇嘴,他还是想不明白万回舟会选中江绩实施计划。
“万哥,虽说他有点天赋,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你真放心靠他来办这事?万一功亏一篑呢?”
芯片在万回舟指缝里钻来钻去,乖巧得像是有生命。
闻言,他很为难地嗯了一声,反问童追:“那你有其他更可信的人吗?”
童追心虚目移:“没有。但这事非同小可,我怕他办砸了。”
万回舟平和地说:“办不砸,有我跟着呢。”
那枚芯片被指甲弹起,落在掌心,像一枚尘埃落定。
江绩开着甲壳虫到了指定的地方,环顾四周。
要不是单子急没时间挑位置,他才不会贸然来见客户。
只不过这地方跟他家附近一样破旧,真有人能随手拿出一百万看病?
秉持着对童追那点微薄的信任,江绩还是选择下去一探究竟,下车前他把咕叽收进口袋。
车周防窥系统解除时,象征下城区最神秘义体医生的面具已经戴在江绩脸上。
他提着用具箱从暗处走出来,身材颀长,步伐稳健,油然而生一种可信的气质。
等走到门边上,江绩警惕地伸手敲门。
刚响一声,门猛地被人推开,给江绩结结实实撞了个大的,他捂护着手臂痛呼:“嘶——你眼睛长在哪里?”
“阿邺。”熟悉的声音让江绩浑身一颤。
眼睛往屋里瞄一眼,果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樊笼疯狼。
阿邺沉下眼,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抱歉。”
抱歉?
江绩隐藏在面具下的眉头犹豫地皱起来,什么病人这么大咖,还要疯狼和他的副手一起守着?
难不成是樊笼的大老板?
想到这里,江绩脚跟一转就要离开,但还是阿邺快他一步,拽着脖领子直接把江绩扽到疯狼跟前。
门被摔上,砰的一声。
江绩勉强站定,这才看见房间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芯片。
见江绩不安分,阿邺气势汹汹地质问:“你跑什么?”
江绩反怼:“你凶什么?”
阿邺瞪大眼睛:“你不跑我会凶?”
江绩歪头,很不能理解地问:“你不凶我会跑?”
顾及着沙发上的疯狼,他怼得还算克制。
万回舟笑着摇头,率先出口结束这场没有营养的对话:“二位消消气,先说说今天的主题。”
江绩收敛锋芒,指尖敲了敲工具箱:“除它之外,还有别的主题?”
阿邺双臂环抱,上下打量这个没名没姓的小医生:“你不怎么出名或许不清楚,下城区最近义体失灵的有点多。”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要拉踩一下?
江绩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阿邺这才继续说:“我是‘樊笼’的高层,二手义体是我们全力开发的项目。这些义体要是出了事,最受影响的除了病人,就是‘樊笼’。”
“‘樊笼’重视,‘骨肉’重视,希望你也重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江绩感受到了。
但这个“骨肉”又是何方神圣?从来没在下城区听过这个名号。
这屋子里的谜团太多,江绩有些烦躁,想撕颗糖丢进嘴里,浑身上下一摸才发现走得急忘了拿。
没了疏解的媒介,他郁闷地顶了下腮,语气略冲:“求人治病哪有用威胁的?”
阿邺沉着脸,觉得眼前这人真不好说话。
疯狼抬了下手,抛出最直接的谈判方式:“他是自愿连接义体的实验品,很重要。能把他救回来,再给你加一百万。”
两百万,那确实可以再考虑一下。
江绩嘴角一翘,态度软和:“早说啊,想怎么治?”
万回舟把手里的芯片递给江绩:“照正常的方法治,只不过要把它插进病人脑机,记录流程和变量。”
真是记录流程和变量?
江绩接过来简单看了眼,芯片很普通,没发现什么端倪。
但他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提前打了预防针:“没问题。但这得算在变量里,出问题,别找我麻烦。”
疯狼的目光落在万回舟身上。
万回舟双臂环抱,轻轻一笑:“保管没问题。”
这场手术出乎意料地费神,江绩原以为它跟从前所有找不出问题的义体一样,但是那张芯片一插进去,原本记录的数据全都不同了。
原本安静的义体出现失控,神经线路紊乱,肌肉传导迟钝……那一刻,就像一张完全靠蛮力拼出来的拼图被掀翻过来。
不对。
太不对了。
虽然棘手,但是能看出来问题比完全没有头绪要好解决。
江绩紧抿着唇,神色认真。
他手稳心静,脸上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眼珠滚动,脑筋飞转,连带着屋子里的人全都安安静静。
他们被江绩拦在房间外,但都盯着实时显示的光屏,一言不发。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江绩思考时无意泄露的低喃。
四个小时后,江绩把最后一颗微米螺母拧上,用力伸展身体,长舒一口气:“结束。”
推开门,再回到众人眼前。
万回舟看江绩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有惊讶也有欣赏:“你这样的手艺,或许该来‘骨肉’尽一份力。”
江绩动作微滞,貌似玩笑地问了句:“钱多吗?”
“说实话,不算多。”
江绩毫不犹豫地拒绝:“那算了。”
下城区向来不做钱少的买卖,看来这“骨肉”不在下城区。
收捡完东西,江绩朝疯狼颔首示意:“按时打钱,谢谢。”
疯狼朝阿邺递了个眼神,他刚刚见证了那场令很多医生都无计可施的手术,正在心里衡量江绩的价值。
这样有本事的人,为什么在下城区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呢?
江绩出了门,觉得累得厉害,浑身上下都酸疼,心里的大石头落下,睡意也袭上来,眼皮开始打架。
真不行了,找地方睡会。
外面天还黑着,咕叽搜索最近的落脚点,甲壳虫自动驾驶,江绩头歪向车窗边,不声不响地沉入梦乡。
只是他似乎没有睡得舒坦的时候,哪怕累到极致,眉心依然紧紧皱着。
江绩双眼紧闭,四肢悬空,整个人像是失重一般在空气里漂浮着,头顶投下一盏顶灯,一幕幕将他的过往照亮。
六岁时的收容院,别的小孩都在拼积木,只有他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翻阅义体知识芯片。
“江,你这么小就开始努力,一定能当上义体医生的,老师相信你。”
十一岁那年的科技考,他以近乎满分的成绩拿下第一,却被上城区更有权势的人截胡,义体之路几近断送。
“江,你放心,你的天赋不会被埋没,老师去找天恒的负责人,一定让你继续学习。”
十六岁那年,他从科技医学专修院毕业走进顶级科技医学院深造,成为上城区少有的同时攻读义体芯片双学位的高材生,前途一片光明。
“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整个上城区最厉害的义体医生。”
江绩听见自己说:“哼,最厉害吗?”
“江绩”凑到他眼前,歪着头笑得讥讽:“最厉害的义体医生怎么会看错数据,害死了人?”
不,不是这样的。
“江绩”笑吟吟地戳他心窝:“最厉害的义体医生救不了自己的妹妹,只能听着她在疗养舱里呻吟,眼睁睁看着她枯瘦下去?”
没有,我没有。
“江绩”忽然冷下脸,变得凶神恶煞,质问声一字一句直戳肺腑:“江绩,你告诉我,你配当一个义体医生吗?你就用这套稀烂的手艺接着行医!接着草菅人命!”
可是我刚救了个人,他好好的。
“江绩”闻言又笑了:“好好的,是吗?当初你给那家伙做完手术他也是好好的,为什么又死了?”
“江绩”的脸上笑容扩大,嘴角一直咧、一直咧,直咧到耳根后,露出满口齐整的白牙和血淋淋的口腔:“要不先低头看看你的手?看看上面是不是全都是别人的血!”
江绩猛地一惊,整个人从高处摔下来,出乎意料地摔进一池深水里,鼻腔里满是血腥气。
不,这不是水。
这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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