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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十四)
朝华见对方似乎说到了兴头上,眸光中危险的神色几乎将她之前的温和淹没。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朝华总觉得凝视着自己的这双黑色眼睛里似乎流淌着什么他无法探知到的东西。
女人本就黑得出奇的眼瞳渐渐蔓延扩散,朝华维持着自己的心态试图寻找机会摆脱眼下的有些棘手的麻烦。
少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见对方的脸色微变,面不改色地替自己解释,“这些天忙着找人,身上的脏污都还没来得及清洗,姐姐还是莫要离得太近了。”
他笑得有些尴尬,“免得污了姐姐的眼,那才是我的罪过呢!”
云卿定定地盯着银发少年,那双苍翠的眼眸盛着盈盈秋水、不染纤尘,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认同顺着眼前漂亮少年的意思。
周遭的空气有些凝固,让一旁提心吊胆的求生者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神情忐忑地关注着少年那边的动静,生怕对方一个不留神惹得对面无法探底的女人暴起伤人。
“怎么会呢,我同小郎君你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差别。”
云卿上前一步重新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她神情戚戚不复方才的癫狂,抬手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
“你我同是苦主,都是被压迫的无辜百姓,我岂是那等不识大体的人?”
她目光真挚,轻执朝华的双手,“所以,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那是自然的。”朝华眼眸澄澈明亮,倒映着云卿纤弱的身影,“我们都是受害者,只有互帮互助才能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
他低下头颅,闷声道,“不过我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到,不过还好我碰到了我们有着同样想法的人。”
朝华笑容恬静,全然是一副对身后众人的信任和依赖,“云卿姐姐不如同我们一起,人多力量大,这样一来姐姐你的计划应该会更好?”
云卿轻飘飘地抬眸扫视了一眼少年身后的人群,不置可否,“所以,你不会背叛我,对吗?”
朝华也跟她打太极,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的,我只想找到我的姐姐和姨姨。”
程锦言安顿好宋子陵后,大步上前,他的掌心搁置在朝华的肩膀上,难得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位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跟我们一起?”
云卿循声望向了朝华身侧的高大男人,目光中略低嫌弃,她倏地向两人接触的地方用力拂去,见程锦言的手从少年的肩头离开后,女人才稍微满意了些。
她颔首,“好啊,还希望你们最好不要拖后腿。”
云卿看向朝华的目光倒是跟看程锦言时全然不同,不知她是联想到了什么,眼眸中神色有些温柔,“小郎君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你很好,跟那些人不一样。”
她并没有具体说些什么出来,便越过了朝华的身旁,冷淡地冲着程锦言说道,“走吧程公子,借一步说话。”
朝华一头雾水,他尚不清楚云卿话里的含义具体指着什么,转身后他望着攒动的人群,一股陌生割裂的感受蓦地涌上心间。
他心头微动,从袖间将自己得到的那一面残缺的镜子拿了出来,借着树影婆娑的遮掩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前方不远处的众人。
只见镜中倒映着的场景跟朝华眼前看到几乎没有一处相一致。
镜中除去倒立着的宋子陵和一袭红衣的云卿之外,其余众人竟然均是具具森森白骨。
朝华瞳孔颤抖,那面残镜几欲脱手,但最终还是被他稳稳收回了袖中。
背后的冷汗浸湿了他的里衣,朝华望向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宋子陵,一时间踌躇着不敢上前。
他们真的回溯成功了吗……
“朝华,快过来!”宋子陵缓过劲后,见朝华一个人脸色苍白地隐没在树荫底下,有些担忧,“别一个人在哪儿傻站着,快过来!”
朝华犹豫片刻,还是打算找个没人的机会单独跟他说说自己的猜测。
“好,我马上过来。”
他迈步踏出了阴凉的树影,但头顶的日光却并未驱散朝华心中的寒意。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他们究竟会遭遇到什么。
他真的能从这里活着出去吗?
【害怕了吗?】
朝华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身处在一片静水之中,不仅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还将自己从人群中分离开来。
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
‘我不知道。’
【别怕,我在。】
‘你真的会帮我吗……’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朝华站定在宋子陵的身边,安静地有些乖巧,让周围的人下意识放轻了讨论的声音,似是害怕惊扰到少年一样。
少年瓷白的指尖蜷缩在过长的袖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摩挲镜子的动作,但很快他的指腹被残镜破碎的边缘再次划破。
残镜似是无底洞般将指腹溢出的血珠贪婪地吸收干净,朝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指腹上灼热的刺痛让他纷飞的思绪回笼。
耳畔嘈杂的声音逐渐模糊,听不真切。
少年慌乱地望着周围熟悉的事物,但随着眼睫不自觉地颤抖,那些记忆中的面庞似乎正在扭曲狰狞。
朝华强压下心头恐慌,将胃中翻涌的不适隐忍下去,满头花白的宋子陵担忧地扶住了身旁并没有好转起来的少年。
“你……没事……”
宋子陵近在咫尺的嗓音被耳蜗内的嗡鸣切割阻断,朝华稳住心神,将破碎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
他声如蚊讷,“我没事,有些头晕。”
身旁的人似乎围了过来,关心着银发少年的身体情况。
但当朝华再次睁开眼时,那些同伴的身体正在发生改变——
眼前离得最近的女人,她的嘴一张一合缓缓撕裂了那张黝黑的脸庞,数不清的人类恒牙密密麻麻地随着裂缝蔓延。
像是被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硬生生掀开了女人的头颅般,将她黑红的血肉暴露在了日光下,蠕动的肌肉、暴起的青筋在浑黄的牙齿间交错分布。
她的身体被渐渐拉长,原本密密麻麻分布成一排的牙齿变得稀疏,但随着黑红血肉的蠕动填补,女人外表上的裂缝重新生长出了几排尖锐利齿。
缝隙似是没有尽头,消失在了女人的衣服下。
“你……&&%中暑……”
朝华此刻莫名感受不到了恐惧,他裂开嘴角,笑容明媚艳丽,漂亮的苍翠凤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眼前深不见底的血肉裂缝,“我没事,多谢关心。”
他侧头看向唯一还保持着人类形态的宋子陵,迎上对方担忧的目光摇头道,“子陵哥哥,我真的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少年放软自己的嗓音,像是小猫撒娇似地靠在自己肩头,宋子陵心头的保护欲愈发旺盛,更加坚定了将朝华当做自己弟弟保护的念头。
“好,那你就先靠在哥哥身上休息会儿吧,要是还是难受的话,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好吗?”
宋子陵刚想伸出手试试朝华额头的温度,但当自己如枯老衰败的树皮一般的手背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时,倏地停了下来。
但尚未阖上眼的朝华却主动将自己的额头凑了上去,宋子陵感受到了少年对自己的信任,刚刚升起的仓皇在对方的温度下融化消解。
“嗯,没有发热。”
他话音刚落,远处跟云卿纠缠的程锦言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朝华下意识睁眼望去,冷漠平静地看向同样已经完全异变了的程锦言。
与女人不同的是,程锦言身体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参差错落着数不清的眼瞳。
那些多看一眼便让人不自觉颤栗的眼睛,似是没有眼皮,兴奋地抖动着齐齐望向了朝华和宋子陵的方向。
墨色的眼白,猩红的瞳孔飞速转动摇晃着,并无任务规律可言。
乌七八糟的眼瞳让朝华更加头晕,他阖上眼不愿再多看,身旁的宋子陵代替他出声。
但程锦言似乎并不放心同样身体孱弱的宋子陵再多他这个负担,主动从宋子陵的肩头将朝华搀扶了过来。
“&……能走……”
朝华闭着眼睛,克制住自己想要甩开对方的冲动,试图让自己忽视掉对方身体上不断抖动的眼球透过他的衣料和肌肤带给自己的恶心感。
“我能走……”
少年惨白着脸蛋,在程锦言的搀扶下走到了云卿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朝华眼前的云卿是除了宋子陵外唯二外表正常的人。
云卿的嗓音却意外地清晰,一字一句没有遗漏地钻入了朝华的耳朵。
女人目光关切,“小郎君这是怎么了?”
程锦言代替朝华开口,他寻了个气急攻心的由头岔开了对方的注意,“这孩子从小就跟姐姐她们相依为命,如今突然失踪,死生难料,难免身体遭不住。”
云卿神情落寞下去,苦涩道,“是啊,都是些苦命人。”
【好些了吗?】
朝华原本缥缈的灵魂似是被001拽了回去,脑海逐渐清明,他将自己的手臂从程锦言的手里抽出,呼出了一口浊气。
周围的人见摇摇欲坠的少年自己站定,悬着的心缓缓放了回去。
朝华浅笑着安抚众人,“我现在没事了,多谢诸位关心。”
他侧头看向周身依旧布满黑红眼瞳的程锦言,心头像是脱敏了般,习惯了对方如今的新模样。
只不过脸颊上喧宾夺主的眼瞳让朝华一时间找不到对方原本的双眼到底在哪儿。
他大致望着程锦言脸上一处地方,感谢道,“程大哥,我现在可以自己站稳了,谢谢你。”
“你……&@就好……”
他们的声音依旧嘈杂不清,但朝华大致掌握了跟他们沟通交流的方法,淡定地回答着他们的问话。
脚踝上陡然被一条看不见的东西缠住,黏腻湿滑的触感紧贴在少年洁白无瑕的肌肤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朝华试图不着痕迹地甩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但祂却像牛皮糖似地不肯松手。
深海腥臭的味道缓缓散发蔓延开来,朝华被刺激得浑身汗毛竖起,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甩开这个恶心的存在。
【啧。】
001头一次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
下一瞬,朝华的脚踝上那股恶心阴冷的东西似乎消失了。
他不自觉动了动脚踝,在确认那黏腻的东西彻底松开了自己后,朝华有些雀跃。
‘谢谢你,001’
【没事,那些东西真恶心。】
朝华听到这句话,刚想继续跟001沟通,但面前的古朴的大门如他记忆中的那般缓缓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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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来看我的小破文,然后成功被榨干变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