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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私话
“少爷,包裹都收拾好了,还是长顺跟着去吧?我把东西送出去?”流滢抱着个大大的包裹出来,好似没见两人的微妙,一连串问着话。宝儿忙将手抽回去,脸又红了几分。荣轩略有些不悦的转头看流滢,见她一脸茫然,便摇摇头,暗叹可惜。片刻流香和绿珠也各抱一个包裹出来,荣轩见了,道:“怎么弄这许多东西?这回出去只带两个人,也不用马车,东西多了不方便,你们再拾掇下,只捡要紧的物件吧。”
一时众人送荣轩出去,众人看着,他纵然有许多话,也不好说,只用力握握宝儿的手,轻轻说了句等我回来。之后宝儿回房,因觉困顿疲乏,便上床歪着。流香流滢也跟着进来,见她睡着,便带着绿珠等陪嫁丫鬟四处逛逛,熟悉府中环境。
宝儿也不知眯了多久,忽听屋里有些响动,睁开眼便见一张黄脸立在床头,这让她着实吓了一跳。还未发作,便听那妇人道:“奶奶醒了?我是太太房里的李妈妈,太太让我来说一声,让奶奶晚饭时过去。”宝儿忙起身回道:“知道了。李妈妈,是不是该早些过去好先伺候老太太用饭?”李妈妈笑笑,道:“府里出了这些事儿,老太太觉得没劲,才刚吩咐下来,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宝儿道:“妈妈这样的忙人,只吩咐个小丫头来传话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绿珠,绿珠•••”叫了几声,才有个洒扫的小丫头跑进来。是陪嫁来的丫鬟丸儿,宝儿问道:“绿珠和翡翠呢,怎么只你在?”那丫头回道:“流香姐姐领着绿珠姐姐、翡翠姐姐还有芍药去认路,流滢姐姐本来在屋子里,刚刚出去。奶奶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宝儿摇摇头,“无事,你出去吧。”丸儿屈膝离开。宝儿原是想让绿珠拿些赏钱给那妈妈,她不在,只得自己来到梳妆台拉开下面一个小抽屉,只见里面放了数个小荷包,宝儿随手拿了一个递给那人道:“我这倒茶的人也没有了,就不留妈妈了。这里几个钱,妈妈拿去打点儿小酒喝吧。”李妈妈原本见她大上午的睡觉,攒了些话要说,这会儿接了钱偷偷掂了掂,便笑呵呵道了福扭头走了。宝儿吓了一回,也睡不着了,走到窗下美人塌上呆坐着。
绿珠回来时就见宝儿一脸落寞坐在窗下,春寒料峭,她一张粉嫩的小脸被吹的比纸还白,忙走过去关窗,嘴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刚不是在那里睡着么,怎么又来这里吹风?”宝儿拉她坐在自己身边,靠着她道:“姐姐也靠一会儿吧,你昨儿也没睡。”绿珠摸了摸她身上,只觉触手冰凉,忙拿了个斗篷给她裹上,骂道:“我的小姑奶奶,也不知道爱惜着点身子。”宝儿笑笑,“就吹了一小会儿,刚才觉得屋子里闷。”绿珠无奈,只得搂着她靠在美人靠上。
宝儿问道:“翡翠呢,怎么就你一人进来?”绿珠回道:“太太吩咐下来,说是这几日家里事多,走动的人也杂乱,让把厅上放的嫁妆抬回我们厢房,一些用不上的大件让直接收起来。翡翠同流香领人去收拾了。”宝儿点点头,“既这样,你便让她们将东西都收起来吧,外头只留些常用的,另外再备些打赏用的银钱、珠钗放着。对了,刚才太太房里的李妈妈来传话,让晚上过去那里吃饭,我从妆台下的抽屉里取了个荷包给她。”绿珠应道:“是,我一会儿就过去跟她们一起收拾。那里的荷包装的是碎银子,分量都不小,原就是备着给那些体面的妈妈们的,给了她正好。”说着摸摸宝儿身上,觉着不冷了才下了榻,“我去那里看着搬东西的,可别刮了蹭了,或是哪个不长眼的顺了。”宝儿点点头,“近身的东西劳烦你们几个亲自摆弄吧。”绿珠回头笑笑,“我知道的,不会让那些下流东西碰了姑娘的衣裳首饰。”宝儿点点头,道:“去吧。”
宝儿嫁妆多,下人们直忙了三天才收拾完。不过这是后话,这会子宝儿正坐在妆台前梳头,一会儿侍候婆母用饭,这是她嫁过来头一遭,不由有些忐忑。屋子里只有绿珠陪着,流香她们都还在忙着倒腾嫁妆。
绿珠看四下无人,轻轻对宝儿道:“嫁妆原本是姑娘的体面,这么早让收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宝儿道:“不过早收两日罢了。”绿珠摇头,“一共才三五日,便要早收两日,依我说,是那金夫人故意的。”宝儿忙拦住她的话,道:“作死了小蹄子,这话也说得?”绿珠看看宝儿,道:“就咱们两个我才说的,姑娘不用担心。”宝儿摇摇头,“只怕说惯了以后说漏了。”绿珠点点头,“是,姑娘放心,我再不说这个了。”想了想又道,“经过昨儿的事情,我觉得二少爷倒是个难寻的好人儿,而且在他心里,姑娘份量不轻。”宝儿扭头问道:“怎说?”绿珠道:“姑娘那样对他,他虽恼了,却也没责怪姑娘,后来还主动等着姑娘见婆母长辈,还替姑娘说好话,这样的好性儿,实在是难得。且今儿走的时候,特地叫了这个院子的下人过来一番嘱咐,生怕你年轻压不住,被哪个欺负了,这样的体贴这样的用心,真真是良人了。”宝儿听着,脑子里浮现他拉住自己手儿时的神情,想起他走前那句“等我回来”,这话虽只四个字,却似含了千言万语,想着,脸色便有些羞红。绿珠见了,低头含笑。
宝儿怕她取笑自己,忙转头看别处,忽想起投湖的姜素心和昨儿晚上流滢说的话,不由又收了心思,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人儿,就算对我用心,也不过是出于同情吧。”绿珠问道:“姑娘问问自己的心,真是这样想吗?我却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想着,他心里的人应该是姑娘。反倒是那姜姑娘一厢情愿。”宝儿道:“却不是听一人说的,府里人都这么说,可见他们真是有情的。”绿珠道:“可能下人们只是顺了管家太太的心思说的,姑娘还不知道吗,这大宅门里的人啊,最是会生是非最爱嚼舌根,还会捧高踩低说些不着调的话。那二少爷真正怎么想的,只怕那些下人都不知道。”宝儿道:“他心里若是没有那姜姑娘,会那样体贴她?”绿珠道:“那不过是听流滢说的,可我看那流滢却有些问题。你看昨天夜里,明明是姑娘大喜,她却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阁呢。再听她说的话儿,明着句句好意,其实句句戳姑娘的心窝子。我觉着她不是个好人。姑娘还记着我们韩府里大太太最讨厌怎样的丫鬟吗?正是那种削肩膀水蛇腰,她说这样的女人是天生的狐媚样子。那时候我还不觉得,如今见了这流滢姑娘,还真有几分太太说的意思。”宝儿点点头,“我也觉得那个叫流香的更亲近些,这个也不用出去说,我们只在心里有个数便是了。”绿珠道:“姑娘放心。”
宝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道:“可是他心里的人若是我,昨夜就不会走。”绿珠道:“他心里的人若是那姜姑娘,昨夜也不会回来。”两人互相看看又各自垂了头。绿珠想了想道:“姑娘也不用想那许多,你现在就是他们沈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如果那位姜姑娘非要进沈家的门,那至多是个贵妾,再贵的妾也是正房奶奶的仆人婢女,姑娘今后只等着她来端茶捧帕立规矩便是。这是一说,还有一说,那姜姑娘既然也是当作小姐养大的,那也该是个要脸面的人,谁家好好的姑娘小姐会想着做妾呢?只有那些置办不起嫁妆寻不到好人家的苦命人儿才会一门心思做妾。”说着往宝儿头上插了支镶东珠的掐丝金钗,道:“姑娘放宽心些,反正咱们也不指着他们沈家过活,若是沈家人待姑娘好,那自然好,若是不好,咱也不怕。咱手里有银子有庄子有铺子,便是拿不着沈家一份月钱,也能关起门好好过日子。”宝儿笑笑道:“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家传出去,以后可嫁不出去。”绿珠道:“那便不嫁了,我跟着姑娘过活好过出去呢。”宝儿指指她,“说的什么话,你要留成个老嬷嬷么?”说着笑笑道:“如今也不急着说这个,我现在也离不了你,待过个一年两年,我留心着,若是有好的,你自己也看的上的,我便做主将你许了。当然,你若是想留着做小,我就更高兴了。”绿珠追着宝儿挠痒痒,“好你个姑娘,我全心全意为你想着,你却来取笑我。”
流香进来时正看到主仆两人笑闹,绿珠也瞧见她,便停下来道:“流香姐姐快坐。”流香摇头道,“厨房的人送饭来,少奶奶在哪里用?”宝儿道:“就在外间吧,辛苦姐姐了。”流香忙道:“侍候少奶奶是奴婢的本分,怎来辛苦之说?”宝儿上前亲热的拉了她的手,“从今后咱们在一处,是一家人,姐姐也不要拘谨。”流香点点头道:“只要奶奶不厌弃我们便是我们的福分。”宝儿边拉着她往外间走,边道:“怎么厌弃,我第一眼看见姐姐就觉得好亲近呢。”宝儿本想说待会儿饭后让她带自己也去认认路,又想到沈荣轩临走让她少出院子的话,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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