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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安置
刚踏入南郊,一股刺鼻的腐臭与酸馊气息便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抬眼望去,这片区域不过百来户人家,却处处透着死寂与绝望,好似被命运彻底遗弃。
村口,几间歪扭的茅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墙体是用泥土随意糊成,此刻已干裂出一道道大口子,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倒塌。屋内,昏暗又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虚弱地躺在用稻草铺就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块千疮百孔的破布,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抓着布角,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屋顶,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
街巷中,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墙角,他们的身体瘦得如同骷髅,肋骨根根分明,肚子却因长期饥饿浮肿得吓人,皮肤粗糙干裂,像皲裂的土地。一个孩子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块发黑的红薯干,那是他最后的食物,尽管早已被啃得没什么滋味,却依旧舍不得咽下,干裂的嘴唇时不时轻轻触碰,试图汲取一丝能量。
村中央的空地上,一口破旧的水缸歪倒在地,缸里干涸见底,周边残留着一圈厚厚的污垢。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围在一旁,目光呆滞又绝望,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干裂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们已经多日没寻到一滴水,嘴唇和喉咙干渴得仿佛能冒出火来。
不远处,一座快要坍塌的土坯房里,传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屋内,一位中年妇女正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身旁年幼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小手拼命摇晃着母亲,可母亲却毫无反应,只能任由孩子无助的哭声在屋内回荡。
再看村尾,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无人收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引得苍蝇蚊虫嗡嗡乱飞。周边的百姓对此却麻木不仁,他们拖着虚弱的身躯,默默地从旁边走过,仿佛死亡已经成为这片土地上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或许也即将步上后尘。
裴文德踏入这片南郊之地,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脏。作为来自21世纪的人,他的生活里尽是繁华与安宁,从未目睹过这般惨状。
望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瘦骨嶙峋的孩子,他们空洞无神的双眼饱含着对生存的渴望;看着老人们形容枯槁,被岁月与饥饿压弯了脊梁,虚弱地蜷缩在角落;还有那些面容憔悴的女人和男人,衣衫褴褛,脚步踉跄,为了一口吃食、一点水源而苦苦挣扎。
裴文德的眼眶瞬间红透,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他的双手微微颤抖,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深知自己此刻的无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转瞬消失不见,而他却浑然不知,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心被揪痛得难以呼吸。
裴文德眼眶泛红,泪意翻涌,强压着怒火,将声音压得极低,仅能让李锦焕和李锦昭听清:“吾等携此钱财,却仅为自身制得一身华服?缘何不将其易作粮米、清水与布帛,施于这些身处绝境之人,解其倒悬之急?今饿殍载道,疫病横行,民生凋敝至此,汝这般铺张靡费,于心何忍?又何以对苍生,无愧于心乎?”
李锦焕面色凝重,目光炯炯,对着裴文德说道:“文德兄,自高宗时起,大唐曾有万邦来朝的辉煌,长安一片昌盛,百姓富足。但安史之乱如灭顶之灾,山河破碎,盛世不再,百姓深陷水火,至今仍未摆脱困苦。”
“当今父皇,登基之后便宵衣旰食,一心只为江山社稷。对内大力整治吏治,罢黜无能之辈,重用贤能之士,使得朝堂风气焕然一新;深切关怀民间疾苦,减轻徭役赋税,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对外更是英勇神武,成功收复河湟失地,重振我大唐赫赫国威,四方蛮夷无不臣服。”
“然而当下乱象尚存,百姓依旧艰难。我决心继承父皇之志,深入民间了解百姓需求,广纳贤才良策。回朝后,定要力谏朝堂,革新弊政,削弱藩镇势力以稳定局势,大力兴修水利、鼓励农桑来充实国力。我愿倾尽所能,为大唐再度辉煌、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懈努力。”
裴文德快步跟上李锦焕,神色郑重,语气中满是肯定:“锦焕兄,此番君之所言所悟,实令在下钦佩不已。君深知当从朝堂根本革新,方能真正救百姓于水火,此乃高瞻远瞩之见。唯有自上而下之变革,才是解决大唐困境的长久之道,在下与君所想一致。”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凄惨景象,接着说道:“不过就当下这南郊的危急情形,吾等也需有即刻可行之策。当务之急是精准统计受灾人数和区域,唯有清楚知晓百姓受灾的具体状况,后续救灾举措方能有的放矢。粮食与清水的分发至关重要,多设分发点,依照受灾轻重和人口数量公平分配,同时安排可靠人手维持秩序,防止哄抢,确保物资切实送到百姓手中。
疫病防控也刻不容缓,必须马上集结医者,组建医疗队伍,全力救治患病百姓,严格隔离重症患者,杜绝疫情蔓延。还得把诸如饮用开水、妥善掩埋尸体这类简单防疫之法传授给百姓,从源头减少病菌滋生。从长远计,帮百姓恢复生产是关键,分发种子、农具,指导农耕,修缮水利设施,使他们能尽快重拾生计,自力更生。”
李锦昭眉头紧蹙,满脸忧色,沉声道:“父王治国多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一心求大唐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本应四海升平、仓廪充实,不应有此饿殍遍野、民生凋敝之惨状。然南郊竟现此景,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他目光沉沉,透着思索与探寻,继续道:“究竟是何缘由致使这般局面,背后隐情怕是错综复杂,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恐怕还需细细彻查,方能厘清真相。”
言罢,他抬眼远眺,眼中满是忧虑与不安,长叹一声:“唉,真不知在我大唐辽阔疆土之内,如南郊这般困苦之地,还有几何?还有多少百姓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李锦焕面色沉郁,神情凝重,长叹一声道:“今之朝堂,乱象丛生。有官吏倚仗权势,肆意妄为。强圈民田,百姓稍有违逆,便遭其暴虐。更甚者,以贱7乃苍生之大不幸,也难怪百姓深陷如此惨境。”
李锦焕满面忧色,眉头紧蹙,沉声道:“皆因父皇龙体欠安,染恙在身,精力有所不逮,才致如今朝堂乱象丛生。那些奸佞之徒,见有机可乘,便肆意妄为,争权夺利,全然不顾百姓死活。若再不加制止,任由其发展,朝堂怕是会愈发混乱,这大唐的江山社稷,恐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百姓也必将遭受更多苦难。”
李锦焕深深看了李锦昭一眼,随后缓缓踱步,面色沉郁道:“如今朝堂之内,支持吾与锦昭的两班人马,各据其理,争执不下。彼此针锋相对,为占得先机无所不用其极,却全然不顾这对朝堂安稳、社稷民生的危害。党同伐异之风愈演愈烈,政令难以推行,长此以往,国家危矣。”
李锦焕顿住身形,目光诚挚,直视李锦昭,朗声道:“锦昭,日后无论登九五之尊位者是汝,还是吾,吾此颗赤心,唯系江山社稷与天下苍生,矢志不渝,天地可鉴。”
李锦焕双手抱拳,恭敬地拱身说道:“皇兄天纵英才,仁善睿智,此位必属皇兄。”
裴文德听闻二人这番对话,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波澜。他暗自思忖,不知是自己受历史势影响,还是别的缘由,只觉心头仿若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满是不安,种种难以言喻的忧虑萦绕心间,久久无法散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行至南郊的中心地带。周遭一片荒芜,目之所及,皆是断壁残垣与衣衫褴褛的百姓。三人甫一停下脚步,便被一股涌动的人潮瞬间围住。
只见那些百姓,身形佝偻,脚步踉跄,蓬头垢面之下,是一双双充满绝望与渴望的眼睛。他们瘦骨嶙峋,皮肤干裂,有的衣不蔽体,只能用破布勉强遮挡身躯。众人蜂拥而上,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拼命地朝他们挥舞,干裂的嘴唇开合,发出微弱又急切的呼喊:“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救救我们,大人,赏口饭吧!”声音交织在一起,似是一曲充满悲戚的哀歌。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抓住李锦焕的衣角,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大人,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有个年幼的孩童,紧紧跟在老者身后,虚弱地拽着他的手臂,饿得连哭都没了力气,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眼神中满是无助。不远处,一个妇女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不停地向他们磕头,婴儿在襁褓中发出有气无力的啼哭声,那声音揪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三人目睹这仿若人间炼狱的惨景,泪水潸然,簌簌滚落,须臾间便布满了面颊。
李锦焕心急如焚,四下环顾,瞧见一处破败不堪的石头高台。他几步跨上,扬起一片尘土,站定后,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父老乡亲们,且静一静!吾乃京兆府衙门督察员,今番特来此地查探实情!诸位莫要慌乱,吃食、饮水与衣物,稍后自会有人妥当安置!”声音在荒芜之地远远传开,百姓们嘈杂的叫嚷逐渐平息,一双双眼睛望向他,眼中隐隐燃起希望。
李锦焕见众人安静下来,神色关切,接着问道:“吾心中存疑,欲向诸位请教。如今大灾当前,此地距长安不远,缘何大家不去长安城中谋求生计,或是前往京兆府衙门求赈济呢?”
转瞬之间,民众眼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竟化作了惊恐与不安。他们全然没有如李锦焕所预想的那般,将他视作绝境中的救星、能主持公道之人,满怀期待地簇拥而上倾诉讲事情原委一一道来。相反,众人如惊弓之鸟,一个接一个地瑟缩着退到街道两旁破败不堪的屋子中。有的人更是直接躲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们压抑着哭声,低低地抽噎,那压抑的呜咽声仿佛被强行按捺在喉咙深处。在他们听来,李锦焕的话竟如同洪水猛兽逼近,恐惧瞬间笼罩。
这般情景,让李锦焕、李锦昭和裴文德三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实在难以理解。毕竟在他们看来,还有什么能比饱受饥饿折磨,在生死边缘挣扎更可怕的事呢?可眼前民众的反应,却与常理相悖,着实令他们一头雾水。
众人瑟缩着,紧紧挤作一团。除了几声年幼孩童无助的哭喊,大人们皆敛声屏气,神色惊恐。每一位父母都将孩子死死护在怀中,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在破败的屋舍里蜷缩着,如同惊弓之鸟。
他们望向李锦焕三人的眼神,满是畏惧与惊惶,仿佛眼前的不是可能带来生机的官员,而是洪水猛兽。这令李锦焕、李锦昭和裴文德满心困惑,毕竟在他们想来,还有什么能比饥饿更可怖?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众人却宁愿在此地坐以待毙,也不敢前往不远处的长安街道寻求生机,甚至对主动前来的他们避之不及。究竟是什么样恐怖的威胁,能让饥饿都相形见绌,压得这些百姓连求生的勇气都丧失殆尽?三人心中疑云密布,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李锦焕与李锦昭对视一眼,像是同时捕捉到那一丝可怖的真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裴文德满目悲戚,望着眼前惨状,只觉喉咙被死死哽住,难以置信这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是被饥饿折磨到瘦骨嶙峋的孩童,是形容枯槁、双手如柴的母亲,还有那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老人。
“为何?为何在长安咫尺之遥,竟成这人间炼狱?”裴文德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愤懑。他实在想不明白,此地官员怎会对百姓生死不闻不问?这些百姓又为何宁愿困守在此等死,也不奔赴繁华长安讨生活,他们就像被恶毒诅咒的恶鬼,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李锦焕仰头望天,似要将满心的愤怒与不甘诉与苍天;李锦昭则低头不语,死死盯着脚下干裂的土地,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三人就这般僵立着,不知过了多久。
周围的百姓也都静悄悄地看着他们,恐惧与绝望在死寂中蔓延。方才还透着几分嘈杂的人间惨象,此刻更显死寂,仿佛时间都已凝固。若不是偶尔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哭声,这世界仿佛早已静止,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仿若地狱的绝境,万劫不复。
裴文德正沉浸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之中,恍惚间,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他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大队士兵正朝着这边行进。士兵们身扛大锅,背负粮米,腰间佩着唐刀,身着厚重盔甲,队列间还夹杂着许多捆扎好的木材,随着队伍的前行,发出碰撞的声响。
裴文德满脸惊讶,不可置信地迅速转向李锦焕,原本以为李锦焕之前承诺安排吃喝只是安抚百姓的话语,没想到竟已悄然部署妥当。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为首的将领大步上前,猛地抽出腰间长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喝:“所有人听令!即刻排队列好,严禁抢食,不许踩踏!但凡有违令者,格杀勿论!”其声如洪钟,在这片荒芜之地轰然回响。
士兵们行动有素,迅速行动起来。有的架起大锅,有的生火淘米,不过片刻,熊熊火焰便在锅底燃烧,锅里的粥也开始翻滚,热气腾腾地升腾而起,散发出诱人的米香。
流民们看着这些魁梧凶煞的士兵,虽心怀惧怕,却也不敢造次。在惊恐、意外与惊喜交织的复杂情绪里,他们乖乖排起队,依次接过一碗碗热粥,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滚烫的粥水下肚,温暖了他们冰冷且饥饿的身躯。
裴文德也没闲着,在四周仔细搜寻,采来一些能防疫病的草药。他寻来一口大锅,守在一旁耐心熬制。草药的香气弥漫开来,与米粥的香味混在一起。熬好后,他不顾疲惫,一碗碗端给百姓。看到襁褓中的婴儿,他更是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亲自喂上几口温热的小米汤。
李锦焕和李锦昭穿梭在人群中,帮忙分发食物,安抚着众人情绪。渐渐地,他们能感受到,百姓们眼中的戒备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激。
裴文德被一众形容枯槁的百姓团团围住。他神色凝重,抬手轻轻扶起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先是探身近前,仔细查看老人厚腻的舌苔,随后翻开老人眼皮,见那黯淡且布满血丝的眼底,又伸手贴住老人额头,心中便有了计较。
裴文德转过身,对着周围百姓双手抱拳,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尔等因长久饥馁,身子亏虚得厉害,抵御病邪之力极弱,故而落下这许多病症。当下,需几味草药来调养。其一为车前草,此草叶片基生,状若莲座,边缘呈波状浅齿之形,多生于路旁、田畔。其性寒凉,可清热利尿、渗湿止泻,助尔等排出体内湿气,让肠胃稍得舒缓;其二是马齿苋,其茎色紫,或平卧,或斜倚,叶片扁平似马齿,随处可见。此药能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对诸位虚弱之躯大有裨益;还有那蒲公英,其叶呈倒卵状披针形,边缘有羽状深裂,顶生黄花,漫山遍野皆是。它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对恢复气力颇有益处。烦请诸位年轻后生辛苦走一遭,将这些草药采回,一并熬制成汤药,大伙趁热服下,坚持些时日,身子定能渐渐康复。”
众人闻之,纷纷点头称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应下后,快步朝着野外奔去采药。
裴文德言罢,心中仍觉忧虑难消。他急忙命人取来笔墨、竹简,旋即俯身于地,认真描绘起来。他运笔娴熟,把车前草那如莲座般的叶片、马齿苋紫卧的茎与扁平叶片,还有蒲公英倒卵状带裂的叶子、顶端绽放的黄花,都栩栩如生地勾勒了出来。在旁附上简要文字,细致标注每种草药的特征、生长之处。
画毕,他将这些图鉴逐一递到身旁百姓手中,温声叮嘱:“诸位乡亲,务必要依这图鉴采挖草药,切不可有误。采药之时,多加小心。”接着,又特意拿了几份图鉴,找到带队将军,恭敬拱手道:“将军,恳请您拨几位士卒,按这图鉴寻觅草药。寻回后,多熬几锅汤药,按时分发给乡亲们,助他们调养身体。此乃造福百姓之举,还望将军成全。”将军点头应允,即刻安排人手依令行事。
之后,裴文德抬眼望向那些勉强遮风挡雨的破败屋舍,对着百姓们双手抱拳,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这屋舍如今破败不堪,难以抵御风寒霜露。我等需齐心协力,修缮加固。大家先去寻些厚实木板、坚实石块,将破损墙壁补齐;再取茅草,把屋顶重新苫盖严实。如此,方能安稳度过时日,免受风雨之苦。烦请大家各施所能,共渡难关!”百姓们纷纷高声应和。在士兵的组织下,众人有序地开始寻找修缮材料,一场热火朝天的修缮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裴文德绘制草药图鉴完成后,又念及疫病横行,须得设法驱散病气。他稍作思忖,便再次提笔,在竹简上精心描绘起具有杀菌驱虫效用的植物。
笔下的艾叶,叶片羽状深裂,裂片呈椭圆形,被他细致勾勒,连叶面上的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菖蒲修长剑形的叶片,脉络分明,根茎粗壮,跃然简上;苍术的植株形态、卵形的叶片、白色或淡红色的小花,在他笔下栩栩如生;藿香那对生的叶片,边缘有粗齿,轮伞花序,也被精准还原。
绘制完毕,他将这些图鉴分发给在场的兵官与百姓,郑重说道:“诸位,这几味植物,艾叶、菖蒲、苍术、藿香,燃烧之后可驱散病气、抑制病菌、驱赶蚊虫。兵官们,烦请你们组织人手,依照图中所示,寻来这些植物,在营地各处燃起火堆,让烟雾弥漫。乡亲们也莫要懈怠,各自在居所附近点燃,咱们齐心协力,共抗病邪,保这一方安宁。”众人领命,兵官迅速安排士卒行动,百姓们也纷纷响应,不多时,四处便升起袅袅烟雾,带着特殊的植物香气,在这片土地上弥漫开来。
李锦昭和李锦焕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往来奔忙,身影自始至终未曾有半分停歇。
李锦焕立于堆积如山的物资旁,双手劳作不停。他俯身下去,双臂发力稳稳抱起一袋沉甸甸的粮食,臂膀上的肌肉因用力而高高隆起。他稳步前行,将粮食送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跟前,面上带着和煦笑意,和声说道:“老丈,这些粮食您且收好了,往后日子还长,省俭着用,往后总会否极泰来。”老者那满是褶皱的双手颤抖着接过,嘴唇微微颤动,激动得难以成言,唯有不住点头以表感激。
不远处,李锦昭正忙于分发种子。他蹲在盛满种子的箩筐边,手持一个小斗,仔细量取,每份都精准无误。一位年轻后生走上前来,李锦昭起身,伸手轻拍后生肩头,将装有种子的布袋递过去,郑重叮嘱道:“老乡,这可是开春的指望,定要用心栽种,倘若有不解之处,尽管前来问询。”后生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用力攥紧布袋,说道:“多谢大人,俺必定用心侍弄!”
紧接着,李锦焕又移步至摆放衣物之处,他拿起一件厚实的棉衣,抖开细细查看一番,确认完好后,递给一位怀抱幼儿的妇人,关切道:“天寒依旧,给娃儿穿上,莫要着了凉。”妇人眼眶瞬间泛红,接过棉衣,赶忙给孩子裹得严严实实。
而李锦昭分发完种子后,又投身钱帛分发事宜之中。他端坐桌前,将一摞摞钱帛规整地分成小份,递与排队的百姓,同时耐心回应众人的询问。人群中不时传来“多谢大人”的感恩之声,可李锦昭和李锦焕只是微笑颔首作答,旋即又马不停蹄地投身于忙碌工作里,片刻不曾停歇。
未过多时,又有一队官兵整齐有序地赶来,队伍中,有的官兵两两抬着一捆捆厚实的被子,有的则肩扛着成束的稻草,步伐匆匆却不失沉稳。抵达后,官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按照户数开始分发物资。他们抱着被子和稻草,
挨家挨户地送去,每到一户,都耐心叮嘱几句:“:“夜间寒凉,这些被子与稻草,定能让大伙睡得暖些,安稳度过漫漫长夜。”领到物资的百姓们满是感激,不住地道谢,脸上也渐渐有了温暖的神色,原本简陋的居所,因为这些物资,仿佛多了几分家的温馨。
待诸事皆毕,夜幕早已深沉。李锦焕、裴文德与李锦昭三人,在一名军吏的引领下,登上马车。三人皆满脸倦容,身躯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压着道路,发出沉闷声响,在寂静夜里传得很远。他们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身心俱疲,脑海中还不时浮现白日救灾的忙碌场景。月色洒在他们身上,伴着一路辘辘车声,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缓缓归去。
裴文德满心疑虑,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侧身向李锦焕问道:“锦焕兄,此次救援物资来得如此及时,一应所需,竟似早有筹备,专门用来解这燃眉之急。不知其中缘由究竟为何?”说罢,他目光紧紧盯着李锦焕,试图从对方神色中寻出一丝线索。
未等李锦焕作答,李锦昭急忙拱手,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亲和:“哥哥,此事哥哥尚不知晓。吾等此前所去之衣肆,实乃皇兄名下产业。他腰间所佩玉牌,便是信物令牌。依我揣测,大抵是我等前去换衣之时,皇兄便已提前周密安排了这一切。”
李锦焕听此,神色疲惫,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微微颔首,未发一言,神色间尽显奔波后的倦怠。
裴文德依旧满心疑窦,不禁皱紧眉头,问道:“此次救灾物资,品类如此周全,抵达又是这般迅疾。即便锦焕兄早有筹谋,却也顺遂得超乎寻常,着实令人费解,还望昭兄为我答疑解惑。”
李锦焕听闻,满脸疑惑,原本倦怠的双目陡然圆睁,目光在李锦昭和裴文德之间来回游移,带着十足的不解脱口而出:“锦昭,汝适才竟称文德兄为‘哥哥’?此乃大不合礼之事,究竟是为何缘故?”
裴文德与李锦昭闻此,面上一热,二人目光交汇,旋即干笑几声以掩尴尬。李锦昭赶忙摆手,赔笑道:“嘿,不过是私下戏谑”
李锦焕闻李锦昭如此言说,心中大石方才落地。此时,李锦昭疲惫不堪,斜倚车壁,神色渐缓,缓缓说道:“此诸般物资,皆是以吾郓王李温之名,于长安城中各店铺、各商号逐一借来。”
“借?”李锦昭与裴文德皆是满脸惊愕,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两人瞪大了双眼,目光紧紧锁住李锦焕,仿佛要从他脸上寻出这话的真假。裴文德微微张开嘴巴,欲言又止,而李锦昭更是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李锦焕蓦地睁开双眸,刹那间变回饮酒时那副放诞不羁之态,嘴角一勾,嬉笑道:“言借,亦可谓还。此诸般物什,本就源自黎庶,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语毕,神色陡然一正,周身散发出王爷的威严庄重,面容沉肃,徐徐而言:“此地灾患,吾久已知之。昔日每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寻由头推诿,自感有负天下苍生之托,实乃愧疚万分。然今时不同往日,既念及百姓水深火热之苦,便当机立断,即刻行事,断无再作迟疑、退缩之理。”
李锦昭与裴文德闻听此语,相互对视一眼,因马车空间有限无法起身,便端坐于车中,双手抱拳,微微俯身,郑重地向李锦焕行了个大礼。
李锦焕目光转至李锦昭处,微微颔首,温言说道:“锦昭,此番归去,恐有诸多事务缠身。观此情形,朝中恐难安宁呐。”
马车晃晃悠悠,发出吱呀声响,李锦焕与李锦昭皆已疲惫不堪,双眼眯起,沉沉睡去。唯有裴文德辗转难眠,身子在车中微微挪动,眉头紧锁。他心中似有万千思绪纠缠,却又难以理清,只觉一股莫名的不安、惶恐与心慌,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自己,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文德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小声嘀咕:“不会又要有什么坏事发生吧?心里慌得不行。难不成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他轻轻闭上眼睛,本想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赶走,可根本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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