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屿

　　坐上床没一会儿，宋颂带着顾浅安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
　　“江野行，你没事吧？”“也行哥哥，你没事吧？”两人进门一起出声。
　　“没事。”
　　“我看你跟那妹子火星撞地球一样，嘭的撞上地上雪都炸开了，跟特效一样。”江野行看宋颂还用两手演示了一波，真是块说书的好材料。
　　“那你怎么不来扶我。”
　　“我那么远，哪来得及啊。再说你这魅力四射的，我还是别打扰了。”
　　“？”
　　不是雪花四射吗，还扯上魅力什么事了。
　　“那两女生不是6班的吗，说不定故意撞你呢，肯定找你加微信了吧。”宋颂冲江野行眨眨眼。
　　看那技术故意撞他不至于，但估计是跟着他过去的。
　　“也行哥哥，那你明天还能带我玩吗？”
　　江野行还没回答，程蔚屿就下了逐客令，“不能，李叔还没来接你吗？”
　　“在路上了啦...”
　　宋颂看江野行没什么事，就打道回府了，“妹妹给你送到，我走了。”
　　顾浅安捋着帽子两边长长的兔耳朵，说：“要不我们一起去酒店吧，还能一起回家，是不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与此同时她手机响了，程蔚屿提起她两只兔耳朵往门口去，说：“不接受你的提议，李叔到了，我带你出去。”
　　“哥，说好了又不跟我玩，你怎么能这样！”
　　“没人跟你说好，而且你下午不是玩得很开心？”
　　“你又不在，诶！你慢点走！别提着我帽子！”
　　...
　　听着外面渐远的声音，江野行站起来拿上睡衣打算先冲个澡，方便擦药。

　　程蔚屿把顾浅安塞进车里后，往回走，要去给江野行擦药。
　　“程蔚屿，也行被撞到了，没事吧？”
　　杨期会下午没有去雪场，刚刚从雪林徒步活动回来换了雪服，准备去雪场前碰上了宋颂。
　　宋颂是这么说的：“杨期会，刚刚有两女生为了要江野行微信在滑雪场都把他撞翻了，撞地差点起飞。”
　　从上次宋颂传舌说江野行在课上晕倒但只是发烧的经验来看，杨期会提取了关键词，江野行滑雪被撞到了。他打算自己去看看江野行，这会儿正巧碰到了程蔚屿，就直接问他了。
　　“去过医务室了，没事。”程蔚屿看他穿着滑雪服，又补充了两句：“你不是要去滑雪吗？我回去照顾江野行。”
　　杨期会听他这么说便不打算去了，想来也是没什么大事，“嗯，那麻烦你。”

　　程蔚屿开门带进来一身寒气，江野行抹了一手油正给自己揉腿，龇牙咧嘴的。
　　程蔚屿举起刚刚被冷空气洗礼过的双手，“要不要冰敷一下？”
　　江野行知道他在开玩笑，扯了点别的话头：“刚刚医生看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小腿疼的？”
　　“你坐在地上的时候一直捂着那里。”
　　“当时真老疼了，我还得忍着疼打发她们。”
　　“干嘛拒绝人家？”
　　“应该不是我自恋吧，她想干嘛你看不出来啊。”
　　“那你也会拒绝邹洁吗？”
　　江野行在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收到了一封让他很措手不及的情书，程蔚屿不提这么一下，他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甚至那封信还在那天的那件外套口袋里，没看。
　　“你怎么还记得啊？”
　　“她问过我。”
　　江野行把视线移到他脸上，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手上的油沾了一点在鼻子上，“你两本来就认识吧，说出来有点冒昧啊，我一开始以为你两是一对呢，她那天拉我出去我都吓一跳。”
　　程蔚屿坐到床边帮他拿着药油，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有一次，刚开学吧，反正那会大家都不熟，我和杨期会在外面不是碰到你两了吗。”江野行回忆着说。
　　“碰到了就觉得我们是一对？你要是老师，在你眼里学校都没有不早恋的人。”
　　邹洁是他回了顾家才认识的，两家交好，邹洁和顾浅安也是从小认识，住得也近，他要是从学校回顾家的话，邹洁的妈妈也会让司机把两孩子一起接上。那天邹洁说要去买一些用品，他在车上坐着也不是个事，就跟她一起去了。
　　“杨期会说你们是一对啊，我就默认了嘛，真是sorry啊。”这么一场乌龙，要不是邹洁那一出，估计到高中毕业他都得惊叹这两人地下恋工作做得真好。
　　“江野行，人要有自己的判断。”程蔚屿像老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
　　程老师看着他的腿，说：“看着挺惨的。”
　　江野行倚惨卖惨，“是啊，你能不能行行好给我去打包一份营养餐回来，你看我衣服都换了，不想出去了呢。”
　　“可以。”程蔚屿伸手碰他鼻头，江野行还来不及避开就被狠狠捏了一下。
　　江野行吃痛，喊道：“你干嘛！”
　　“蹭上油了。”程蔚屿捻了捻手指，转身去餐厅。
　　本来今天两人间那种微妙的尴尬，这会儿已经荡然无存了。

　　等程蔚屿回来的间隙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没多久门就开了。江野行按灭手机坐起来，“这么快啊。”
　　程蔚屿把手里的打包盒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回来一起吃。”

　　江野行从床上下来想往沙发走，一直走动的时候没感觉多严重，在床上坐久了再下床，脚一沾地就痛得江野行一激灵，两个膝盖都不太听使唤了。
　　一瘸一拐走到了桌子前，说：“明天我八成只能在初级道上溜达了。”
　　程蔚屿说：“江同学，你去不了，医生让你别用力。”
　　江野行忿忿地用筷子把眼前的鸡腿分尸，“那我在不能在门口堆雪人吧。”
　　闷声吃了会儿，他戳着盘子里的食物，脑子里闪回了今天宋颂说的话，眼神亮了亮又随即黯下去。
　　程蔚屿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看起来又兴奋又失望，“在想什么？”
　　“程蔚屿，你今天去雪场了吗？”这话问得不太着调。
　　程蔚屿放下筷子正经地跟他说：“我没去雪场，你自己站起来的，你自己去的医务室，自己回的木屋。”
　　江野行知道自己表达的不清楚，他是想问程蔚屿有没有滑雪，程蔚屿的重点在他是不是也去了雪场。
　　今天光顾着不想和他独处，后来又被宋颂和顾浅安拉着当教练，再后来又自己去滑雪了，也没在意这人有没有去滑，滑得怎么样。
　　“不是，我是想问你会滑雪吗？”
　　“会一点。”
　　“那就是不太会咯。”他刚刚还真认真考虑了宋颂早上说的坐在雪板上让人带着滑。
　　早上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他双手赞成，可惜如意算盘没打成。
　　“琢磨什么呢？鸡腿都快戳成肉沫了。”
　　“我想，算了，我不想。”江野行泄气地想明天要不就真在门口堆雪人吧。

　　江野行一睁眼就感受到了外面的光亮，来这里之后天气最好的一天，阳光极其透亮，没有一点杂质，这样的天气就应该出去驰骋啊！
　　江野行从床上下来，就被腿上的刺痛拉回了现实，还大叫了一声，把正在洗脸的程蔚屿都吓了一跳，走出来看江野行好好地站在床边，两人大眼瞪小眼。
　　江野行撇撇嘴说：“这么好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你语文作文应该是满分吧。”程蔚屿看他低下的头毛茸茸的，想揉一把，确实也这么做了，走过去揉了两把。
　　江野行倒是对此没什么反应，任他呼噜了两把头发，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程蔚屿。
　　程蔚屿把手从他从头上移到眼睛上盖住，问他：“想去哪堆雪人？”
　　江野行叹了一口气，“就大门口吧，给他们整两个迎宾小雪人。”

　　在房里来回走了好久复健，感觉自己走路又是正常的了，江野行才跟程蔚屿说走吧。
　　还没走出房门，程蔚屿已经第五次执着地说他腿不能用力了，江野行把自己的胳膊抬给他，“来，扶着朕。平时也没觉得你跟个唐僧一样啊。”
　　让他扶着走后，身边人如愿地安静了。

　　门口倒是不止他两堆雪人，还有在外面打雪仗的，很多人跑来跑去也很热闹。
　　江野行那点不能滑雪的遗憾倒也没那么深刻，他只想这么大的天然雪场也是难得来一次，真是浪费了。
　　太阳西斜了之后在雪地里做这些没什么运动量的事就会发冷，身边的人差不多都回去了，江野行又望向了雪场的方向，想着以后再来一次，滑个畅快！
　　“回去换衣服吧。”程蔚屿拍拍手上和身上的雪，又伸手拍掉江野行背上的。
　　江野行脑子里飞快地想干点什么打发时间，“这么早就回去啦。”
　　“嗯，我要去滑雪，你看着我滑。”
　　“程蔚屿，你没有心啊。”
　　“那你就回去睡觉。”
　　“别，我喜欢看你滑。”
　　江野行回去也穿上了雪服，只不过里面穿的比较厚。

　　“也行！”杨期会隔老远就跟他挥手，嘚瑟地跟他说：“我现在滑得有点东西了，给你秀一下。”
　　“哇塞，昨天我一个人，今天你们全都秀上了，就我是观众了。”
　　杨期会笑着弯腰去摸他的腿，“还疼吗，不能滑了？”
　　“不能用力。”江野行刚张开嘴，程蔚屿已经帮他回答完了，他只好闭嘴，点了点头。
　　杨期会对着边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请入座评委席。”江野行配合的往边上走去。
　　杨期会他们都去活动之后，程蔚屿牵着江野行往中间走。
　　江野行想着在边上不碍事，就不往中间去了，“你去吧，我就在这坐着。”
　　“一起的话只能在初级这边。”
　　江野行已经坐在地上了，不解地抬起头看他，“啊？”
　　“去中间，坐我板上。”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男人又帅出一个新高度，江野行想自己要是个女生的话肯定被程蔚屿迷得晕头转向了。
　　他分开双腿坐到程蔚屿板上，两腿绕过程蔚屿的一条腿搭在雪板前端，手臂牢牢抱住程蔚屿的大腿，抬头向上故意卖乖，笑说：“程蔚屿，你简直太帅了！”
　　程蔚屿低头看他，少年坐下自己身下，眼神发亮地冲着他笑，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不太健康的思想，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说：“出发了。”
　　风从前面吹来，江野行一点也不觉得冷，比起自己滑雪，这时候倒能更专心地欣赏风景。
　　左侧是靠着雪山的，右侧的天空渐暗，由远到近的渐变蓝，最远处嵌入了粉色，像是一幅油画。
　　在平缓的初级雪道，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两侧是景物都像是开了倍速往后挪，拉出了虚影，只有他们两是这里给了特写镜头的主角。
　　转过一个弯，左边的雪山也隐于身后，在转角露出的光亮，铺洒下来一片橙黄色的光芒，和右边完全不同的天空，像是两个世界。
　　身后是粉蓝色的背景，他们一路飞驰向着日落。
　　江野行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他只是抬头，望向衔接两片天的头顶，不是粉色不是橙色，头顶是蔚蓝色。
　　程蔚屿察觉到他抬头，也低头和他对视，像两只追逐太阳的鸟，相偎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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