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预言的公主

　　骄阳回宫后找了个空档，将珠链挂起来，暮月喜静，不喜珠帘挂上去叮叮当当的声音，骄阳便拿回自己宫里挂起来替代纱幔。

　　“公主，这个挂在那边比较好看。”小桃仔细瞧了两眼，忙指另一排珠链说道。

　　骄阳看过去，那排每一条都是带色的，有红青紫粉蓝等色，只是颜色不够深也不纯，每一颗珠子都有些发白，而手里这条是纯白的，她打算挂在纯白珠链旁边，她记得这一排纯白色是第二次串的，那一排是上次串的。

　　“明明是这里。”骄阳说着继续绑了上去。

　　骄阳挂好后下来，后退几步欣赏，越看越别扭，同排白色珠链里，新的这一条的大小不一样，色泽也不一样。

　　反倒是和上一回那几条比较搭配，相同的光泽，相同的大小，其他都是泛着白，这条是纯白，确实和上次串的那几条是同一批。

　　小桃在一旁不停地来回看，骄阳清咳两声，说：“别看了，把烛火灭了，我要睡了。”

　　小桃撅了撅嘴，将满宫明亮的烛火一个个压灭，只在各处床、桌、厅等各处留下两支，方便夜间走动。

　　骄阳躺在床上睁着眼，心绪不定，不可预计的事像一团乱麻横冲直撞，冲散了她原本的计划，暂停之后，反倒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她一直想弥补自己对人们的伤害，一开始哭闹纠缠，她那对父母只会笑着哄她，眼见不管用，跟着师父闷着头练武，练成之后亲手处置那些恶人，可这只能算是剜去了腐肉，并没有上药，伤疤也没有愈合。

　　她想彻底解决所有矿场上的以强欺弱，让所有人能安心生活，过的更好，可这该怎么做？她不知道......

　　直到天快亮时，骄阳才浅眠了会儿，又因岩林早早派人来传她而醒。

　　骄阳挑了件轻便的衣服，对小桃说道：“去告诉封衍，我在荷花台等他。”

　　小桃小心的看向门外，恐慌道：“那大王那边......”

　　骄阳想起岩林那地方就有些喘不过气，烦躁道：“等我谈完再去找他，不然今儿生一天的气，什么也别干了。”

　　小桃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

　　“但凡他能听得进去道理，能说得通话，我用的着这样。”骄阳吐了口浊气，气道：“还不快去？”

　　“是。”小桃没办法，只能低着头冲了出去，传信的太监眨了眨眼，不知道小桃走那么快干什么。

　　荷花台既无花草也无水，蓝玉为底作湖水，粉玉雕成万千荷花，翠玉作茎叶，高台白玉铺成阶。

　　封衍一路惊叹，世上还有这等地方，高台之上，骄阳已经等候多时了。

　　骄阳坐在玉制长椅上，依靠着玉栏，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美不胜收。”封衍实话实说，用玉石制成这样一片地方，仙界也不过如此。

　　骄阳同他一起欣赏，确实很美，要是能忘记这些东西是怎么被采出来，又是怎么被运过来，那就更美了。

　　“公主想说什么？”封衍收回目光问道。

　　骄阳静下心仔细打量着封衍，目光澄澈，清贵雅致，就这么不急不躁地看着自己，坐在这高台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四目相对间，封衍呼吸一滞，手指悄悄收紧，面上依旧镇定，面对骄阳纯粹好奇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你不知道吗？”骄阳突然问他。

　　封衍对她的过往大致了解，斟酌片刻后说：“我只想查出昭国那件事的原因，论理，由是镜查案足够了，可未来之事......”

　　说到此处，封衍看向骄阳，换了个说法：“除了公主，谁也说不准，如果需要预测未来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不知道公主能否退让？”

　　骄阳皱眉道：“我发过誓，不会再预言未来。”

　　封衍有些头痛道：“如果所有国家都发生这样的问题，五十年后，这世上可就没人了。”

　　骄阳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五十年后，只有五十岁以上的女人，早就没法生孩子了，年轻的，就剩些男人，可不就是再没人了。

　　骄阳也头疼的想咬手，左思右想想不通，最后问他：“南梧前辈做的预言，就没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封衍说道：“南梧前辈预测过蝗灾、水灾、旱灾、兵祸、疫病，人们提前部署，减轻了灾难，救了无数人的命，能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骄阳紧皱眉头，说道：“那不一样。”

　　封衍不解道：“哪里不同？不都是为了天下安宁吗？”

　　骄阳解释道：“我说了山中有玉 ，结果你也知道，言国是富了，可也只富了那些官商，无数人被害成奴隶，手脚皲裂，在矿场上终日劳作，被打骂不说，还有重伤而死的。”

　　封衍忙说：“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救人。”

　　“不一样？”骄阳抱臂而坐，样子有些抗拒，盯着封衍问道：“救谁？”

　　封衍一愣，快速思索后说：“救南阳的女子，让她们不再被掳掠。”

　　“不对。”骄阳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你知道原因，知道办法，她们就不会被抓走吗？昭国需要的是适婚女子，你能让昭国凭空冒出大量的适婚女子？就算能，那不也是害人，你把她们分给昭国的男人，是什么好事吗？”

　　“话不能这么说。”封衍一时也有些词穷，这样下去是辩不明白的，于是换了一个角度说道：“知道原因和解决方法，虽然不能让好事发生，但是能让坏事不发生，现在战事蠢蠢欲动，日后再蔓延开来，各国打成一团，甚至四分五裂，天下人更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骄阳盯着他问道：“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封衍懵了，跟不上骄阳的思路。

　　骄阳道：“安宁的代价。”

　　“安宁有什么代价？”封衍有些崩溃。

　　骄阳道：“我不知道，我在问你。”

　　封衍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公主难道真想看到尸横遍野吗？”

　　骄阳起身道：“你没有说出我想听的话。”

　　“等等。”封衍一把抓住骄阳的手腕拦下她，骄阳回过头，封衍脑中快速思索着她的意思，将她的生平在脑中又过了一遍，分析她的想法性格，终于想明白了。

　　封衍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是他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她只不过是不想言国的祸事重现而已。

　　骄阳微微皱眉，封衍连忙松开手道：“抱歉。”

　　“我很难保证什么。”封衍也很无奈，以后的事情他说不准，许多事情难以两全，迫不得已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骄阳嗤笑一声，说道：“所以，你只逼迫我，威胁我。”

　　“不。”封衍忙说，心中叹气，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保证未来，于是妥协道：“我优先听你的。”

　　“优先？”骄阳冷笑，这还不如小时候听到的那些哄她的话。

　　封衍苦笑，再次妥协道：“只要不违背北玄的利益，我都听你的。”

　　骄阳想了想，犹疑道：“违背利益？这里面说法可多了。”

　　封衍闭了闭眼，说：“我听你的。”

　　“明天出发，在东边。”骄阳说完，又提醒道：“对了，那十万石粮食，五万给言国，五万给我。”

　　“好。”封衍看着骄阳的背影，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看着精明。

　　姬楠拉着脸，姬离忧也唉声叹气的，苦着脸想和姬楠诉苦，转头看见姬楠脸上阴云密布，小心问道：“王叔，你又怎么了？”

　　“他们谈完了。”姬楠面无表情。

　　姬离忧忙问：“结果怎么样。”

　　姬楠冷着脸：“明天出发。”

　　“这么快！”姬离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怎么也得两三天，怎么明天就出发了？虽然他觉得有些突然，可他这王叔怎么还阴着脸？

　　姬离忧小心问道：“这不是好事吗？”

　　姬楠冷笑一声：“封衍要给骄阳公主五万石粮食。”

　　姬离忧抬头望屋顶，打趣道：“咱们不是给了他们二十万，他可真够抠的，自己留一大半。”

　　姬楠咬牙道：“咱们出这五万。”

　　“咱们要再出五万？不会吧？”姬离忧也震惊于北玄的强硬风格，冷静下来后安慰道：“能解决就好，谁让主动权不在咱们手里。”

　　姬楠闭了闭眼，真是窝囊啊，让人家随便欺负，姬离忧这时凑到姬楠面前问道：“王叔，你说我和言国公主能不能......”

　　“不行。”姬楠懒得理他。

　　姬离忧大声道：“为什么！”

　　姬楠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想女人？你不跟跟仪姿那个丫头打的火热，你想谁给你做小？”

　　“什么打的火热？那都是她在外面乱传，我为了她的颜面没吱声，我可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姬离忧急得跳脚。

　　姬楠这会儿陷入感伤不可自拔，对自己侄儿的辩解不予理会。

　　“南阳送来的二十五万石粮食，五万给言国交接，再调出五万囤在边境等我的吩咐。”封衍嘱咐完后，将信递给手下，说：“立刻送回北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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