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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访
齐泓文谦虚又恭敬地向贺大人作揖:“学生愚钝,幸得闫先生教导有方,实在是愧不敢当。”
齐老太爷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贺知府欣喜地望着齐泓文:“大公子不必谦虚,你的文章本官也有幸拜读过,引经据典,实在是发人深省啊。”
贺知府捋了捋胡须,回想起那篇文章,凭心而论确有几分才气。只是在他看来能做出这样文章的,理应是洞察人间疾苦的寒门学子才对,万万没料到竟是出自齐府大公子之手?
意外,实在是叫人意外!
“大公子出身巨富之家,却能体察民间疾苦,文章里提到的重商赋税、轻农薄赋等举措实在是与朝廷不谋而合。”
齐泓文也没料到贺大人居然会阅读一个学子的文章,急忙心虚地摆摆手:“大人谬赞了!”
贺大人继续道:“今年初户部曾提过改革赋税制度,朝中有人赞同,亦有人反对,不知大公子如何看待?”
齐泓文一愣,后背冷汗直冒。
齐瀚扫了一眼长孙。
自己费尽心思将这几个孙子送入学府,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鱼跃龙门,从而带领整个齐家脱离商贾,走向辉煌!
然而······只是知府大人的随口一问,齐泓文竟满头大汗,如此登不上台面······齐瀚只觉得失望不已,但他还是替长孙打起了圆场:
“贺大人,他年岁尚浅,笔墨文章不过都是纸上谈兵而已,往后若真有造化成为天子门生,还得仰仗您多多提携才是!”
人精一般的贺大人见状也及时终止了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的氛围渐渐松快起来。
贺存清自然是不会再理会齐三了,他转而热情地与齐泓文攀谈起来:
“大公子近日在读什么书?可有书单借在下参考参考?”
齐泓文才应付过贺大人的盘问,慌乱的搁下酒杯看向贺大公子:“在下不才,近日所读不过····寻常书籍,实在不敢叫大公子见笑······”
贺存清眸光一暗,顿时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一旁的齐泓砚兴致缺缺地朝对面水榭瞥了一眼;那边的女眷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他定睛细看,贺夫人身旁坐着三位年轻女眷,一浅红、一鹅黄、一碧蓝······因隔着一段距离,他只能看个大概,三位姑娘都身量纤细,至于容貌····却是看不真切的。
*
游船上传来的琵琶声轻快飞扬。
何存清语气低沉忽然一沉,开口问道:“不知岱泽兄伤势如何了?”
众人微微一愣。
齐四见旁人都不吭声,便接过话头道:“有劳贺公子记挂了,我二哥如今尚在昏迷中。”
齐三心道这何存清真是个煞风景的家伙,好端端的为何要在筵席上提起齐颂那个丧气的家伙?
果然,上首的贺知府闻言也感慨起来:“哎,真是天妒英才呐。”
贺存清神色凝重,突然起身走向齐瀚深深一揖:“老太爷明鉴,晚辈与岱泽年幼相识;如今他久病不愈,晚辈念友心切,不知可否进府一探?”
此言一出,席间热烈的氛围也随之消失。
齐瀚垂下眼眸,很是为难道:“难得大公子有心,只是岱泽昏迷已经数月之久,大夫直言已无转圜之地······”
不等他说完,对面的贺存清却坚持:“若真是如此,晚辈更得见上一见了,恳请老太爷成全。”
话已至此,齐瀚不好拂了贺家父子的颜面,只好点头应了。
*
午后的荷花池畔乐声婉转,青柳黄蕊点映四周,清风拂过,水波荡漾。
贺家二位公子在齐府男丁的陪同下前往畅岚院。
此刻还毫不知情的小芝麻正与巧莲并肩坐在八角花架下研读话本子。
和煦的暖阳透过枝枝蔓蔓,无数斑驳的花影落在她们朝气蓬勃的脸上。
好在四公子吩咐身边的小厮先一步来传话,得知贺家人即将造访,两个丫头顿时慌了手脚。
王巧莲一边收拾瓜子壳一边抱怨:“这些贵客也真是的,不在前头听曲儿,来畅岚院做什么?婚事都作废了,难不成他们还特意来看二公子的笑话?”
正在扫地的小芝麻一愣,脑海中浮现出齐府众人与宾客们欢聚一堂的热闹场面,再想到病床上孤苦伶仃的齐颂,心中忽而窜出一股小小的火苗:
“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总之不能叫人看扁了!”
语落,她抓紧清扫地面的瓜子壳。
“巧莲,你赶紧去灶上烧水备茶,我来收拾这里。”
巧莲看小芝麻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顿时从容了几分。
小芝麻手脚麻利,收拾完院子又快步回到主屋,她依稀记得柜子里有一道水晶珠帘,原本是夏日用来避暑的,此刻正好拿来用用。
翻箱倒柜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床上的齐颂,他不禁疑惑:出了什么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已经能够从小丫头的脚步声中辨别她的情绪。
轻快的、迟疑的、沉重的·······包括眼下这种仓促的。
可小丫头顾不上向他解释缘由。
她快速寻到那席珠帘,奈何自己的个头太矮了,无论如何都挂不到门框上去。
正犯难时,巧莲居然从外头领进来一个人。
“芝麻,芝麻,这是我的铁瓷,小庄!!”
来人身量很高,靛蓝色的细布长袍衬得他略显白净,笑起更显礼貌周全。
“我来帮你吧!”小庄很有眼色,说话间就已经从小芝麻手里接过了珠帘。
面对从天而降的好帮手,小芝麻却有几分迟疑。
王巧莲冲她挤挤眼睛:“放心吧,小庄同我一样都是府上的家生奴,他平日在外柜跑腿,今日特意跟着他爹进府来帮忙的。”
这番话顺利打消了小芝麻的顾虑。
那厢的小庄手脚麻利,已经挂好半扇珠帘了。
小芝麻见状只得匆匆道一句感谢:“那就麻烦小庄哥了。”
语落,她抓紧时间去打了一盆温水来,替床上的二公子净脸净手、还细心地取来梳子为他整理鬓发······
满心疑惑的齐颂任由她摆布着。
“四公子方才差人传话,说是有贵客来访。不过您放心,小奴方才都检查过了,您身上的寝衣是干净的、发髻也重新梳过了,气色看着还不错!咱们院里各处也都干净利落······”
说来奇怪,面对病榻上的齐颂,她莫名生出一股浓重的保护欲。
纵然他昏迷不醒,可依然是齐府堂堂正正的二公子;他的尊严与体面理应得到守护。
小庄挂好了珠帘,透过晶莹的帘幕隐约看见屋内忙碌的小芝麻,像个小陀螺一样;与床上的那道安静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庄从前替二公子办过几件小差事,印象里的二公子精明能干,在齐府,除了老太爷就属他的威望最高,思及此,小庄不由得露出惋惜之色。
眼看小芝麻端着木盆出来,他急忙伸手拦住:“要倒水吗?让我来吧。“
小芝麻愣了一下,小庄却已经熟稔地从她手中接过木盆转身离去。
三人就这样进进出出,各自忙碌着,配合竟出奇的默契。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院门口传来一阵说笑声。
小芝麻闻声急忙出屋到院中迎接。
从筵席中抽身的公子哥儿们逐一穿过月洞门出现在畅岚院内,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巧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暗叹:这几一个个华服美裳、气宇轩昂还真是赏心悦目得紧啊。
齐泓文一路走来忍不住粗喘连连,额头也浮起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贺家小公子环顾四周,心中赞叹不愧是齐府,广宅大院就是气派!他与齐二公子并无交情,方才执意跟着哥哥一同来此,探病是假,为姐姐探探虚实才是真······
齐四冲小芝麻眨眨眼。
其余人并不在意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齐泓文更是拿出一副主人的派头,径直引着贺家二位公子就要往主屋里走。
“诸位公子安康,烦请几位移步花厅小坐,待奴婢前去通传一声。”
语落,只见众人的脚步一顿,齐齐转过身来望着她。
小芝麻努力忽视这些探究的目光,规规矩矩地摆出一个恭请的手势。
齐泓文率先面露不悦之色:“岱泽昏迷不醒,你向谁通传去?”
其余几人也露出困惑之态。
只见这瘦瘦小小的丫鬟不卑不亢道:“回大公子的话,我家公子如今虽在病中,但他五感敏锐、意识尚存。诸位既是专程来探望的,小奴自是该按照府上的规矩先行通报,绝不会因主子病着就消极怠慢,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有理有据,令齐大公子哑口无言。
一旁的齐四不禁面露讶色:这丫头怎么像是变了个人,如此有胆色!
这厢的小芝麻神情庄重地躬身又行了一礼:“花厅已经备好了茶水,诸位请吧。”
齐泓文冷哼一声,心里纳闷,哪来这么个装腔作势的丫鬟?齐颂他就是个死人,还端什么公子哥的派头?要不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他才不愿踏足这晦气的畅岚院呢。
毕竟有客人在场,齐家兄弟便笑盈盈地陪着贺家公子们往花厅走。
主屋内。
齐颂隐约听见了几人的对话,他回府已有半年之久,一开始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一连七八个名医都宣布他药石无医后,探望之人便明显变少了。
其实他并不希望被人探视,一个昏迷不醒的“木头人”被人指指点点,接受一轮又一轮的怜悯与惋惜···那种感受既压抑又耻辱。
一身傲骨的他,并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体恤与关怀。
相反,昏迷后的自己更渴望清清静静、无人问津的日子,只要有这个小丫头在身边守着便足够了。
“二公子,来人是贺家的两位公子,那位大公子说他是您的旧友!”
小芝麻弯腰凑在齐颂耳边小声说话,轻柔的热息不可避免的铺洒在他颈间。
齐颂耳尖一红,暗暗嗔怪:说话就说话,靠得这般近作甚?
浑然不知的小芝麻只看见二公子那浓郁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那卷翘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丰盈,连带着那薄薄的眼皮也轻轻颤抖了几下。
小芝麻眸光一亮,强压住心底的喜悦低声喊道:“二公子!您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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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芝麻:二公子你醒了?
齐颂:别理我,我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