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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起时
阿落也不知道,从事什么时候开始对晏九离改观的,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心跳加速,有些不自觉的紧张。
她叹,“此男妖媚之术甚是厉害,还是少见为妙。”
这两日她除了去噬蠱阁那里报告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甚少踏进无相殿,不是待在后殿厢房,就是待在忘忧茶肆。
两日过后,晏九离突然来了她的房里,说要和她一起吃饭。
他说,“你名义上是我的侍妾,和我一起吃饭有何不妥吗?”
阿落吓了一跳,“你...你们魔族吃什么?”
他挑眉,“你觉得呢?”
阿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搓着脚向后退了两步,眉毛快皱成一团了,“你不会..吃人吧。能别当着我的面吃吗?”
他轻咳一声,“看你表现。”
候菜的时候,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焦虑着等会要是看见盘子里装着人心或残肢,自己要摆个什么表情。
是惊慌逃跑还是忍着恶心夸他胃口好。
直到饭菜都摆了上来,她才松了口气。
都是些正常的人间食物,清闷虾仁,桂花糖糕,三拌粥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菜。
总之,满桌子都是好吃的。
她目光聚集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白瓷碗上,嫩黄的雪梨煨的清香扑鼻,蜜汁在糖水里泛着星光。
“梨汤?” 她被这股子香味拉远了思绪,喃喃着:“你怎么知道...?”
他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知道什么?”
“没什么。” 阿落捏起汤勺,盛了满满一勺送进嘴里,好甜。
甜的有些发苦,这苦味一直钻进她心里,闷闷的想吐。
不好喝,一点也不好喝。
她把这碗梨汤推开,拿起筷子泄愤似的将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晏九离就坐在她对面,也不吃,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笑。
阿落嚼着嘴里的桂花糕,绵密清甜,很是美味。
她眨眨眼睛,看着不动筷子的晏九离,问道:“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晏九离嗯了一声,他是不用吃这些人间的东西的,每日里只需要吸食一些灵气便够了。
他轻声解释:“我不喜欢吃这些。”
阿落歪头,“那你就吃你喜欢的呗。这张桌子这么大,可以放很多吃的,可以有我喜欢的,也可以有你喜欢的。这样才叫一起吃饭啊。”
晏九离的眼眸亮了亮。
“你愿意...一直和我一起吃饭吗?”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
阿落看了看一桌子的美食,这些都是晏九离从人间带回来的,能天天吃到这么多美味佳肴,还有这种好事!
她笑的眉眼弯弯的,使劲点着头,“愿意啊,每天都有好吃的,我为什么不愿意。”
晏九离说,“两人在一起吃饭,与饭的味道无关,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饭才好吃。”
阿落说,“甜的糖糕好吃,咸的菜窝窝也好吃。之前我吃过包了鸡蛋的菜窝窝,特别好吃。”
晏九离说,“即便是最苦涩的饭,有心仪之人在身边,也是珍馐美味。”
阿落说,“曲麻菜味苦,不好吃。灰灰菜好吃,沸水一烫,煮汤甚是美味。”
晏九离甩甩袖子走了。
阿落面露可惜,这都是她在石田村时的宝贵经验。
第二天,晏九离又来和她一起吃饭了。
这一次他什么一没说,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嚼嚼嚼。
*
今日傍晚,阿落如常去找晏隧,发现各宫各殿都忙活个不停,添置了不少奇珍异宝,打听了一下,原来过几日便是魔尊寿辰。
阿落没多理会,魔尊过寿辰也和她什么没关系。
她到了噬蠱阁,奇怪的是晏隧和断尾都不在,她和侍奉的下人说了声:“劳烦禀告一声大殿下,我明日再来。”
转身出阁之后,她也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的宫内瞎溜达。
一抬眼,看到了那日红发老头走出来的神秘宫殿。
门口的看守竟然只剩下一个,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她悄悄走到花园假山之后,趁着侍卫不注意,疾步跑到侧边的墙壁之下,从侧窗偷偷溜进了房间。
房间内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堵石墙。
阿落蹑手蹑脚的走到石墙前面,血腥味刺鼻,她下意识用手在鼻前扇着风,仔细观察着这堵墙。
墙上有几道裂缝,裂缝的形状似乎是一道暗门。
四处寻了寻,没看到开门的把手在哪。
她想了想,拔下头上的簪子,顺着裂缝用力滑动,毫无变化,并没有暗门开启。
这该不会就是几道裂痕而已吧?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信邪,双手握住簪子使劲撬动裂缝。
门没打开,簪子倒是被别断了,一半卡在缝隙,一半飞了出去。
卡在缝隙的半截断簪在她手背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她吃痛的缩回手,却看见断裂处的血迹顺着缝隙,犹如活物一般,汇集成一道红线,勾勒出了门的形状。
她愣了愣,犹豫着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石墙之上,是空的。
她的手掌竟然穿过了墙壁!
这是一道结界。
阿落谨慎的回头看了看门外的看守,没人发现她,随即深吸了口气,抬脚便迈了进去。
血腥味浓郁呛鼻,阿落踩着湿滑的青砖,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里走去。
墙壁渗出血色的雾气,地面上隐约可见散落的人类骸骨。
阿落克制住慌乱的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这里面幽暗不明,即便足够小心,她的鞋底不小心踩碎了地上的一节枯骨。
随着‘咔嚓’一声,这响声在阴森的黑洞内格外刺耳。
顷刻间,无数磷光将四周照亮。
这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祭坛四周有四根数丈高的石柱,缠满了手臂粗的锁链,锁链正中间捆绑着一只庞大的黑蝎。
似乎感受到有人进来,黑蝎抖了抖身子,站起来竟比人还高!
这就是那个魔族圣宠,南珠魔蝎?
阿落身子僵在了原地。
它猩红双眼如灯笼一般紧紧注视着阿落,滴落的口水比棉线还粗。
此时阿落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压抑着恐惧,谨慎的挪着脚,准备逃离此处。
送上门的食物,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魔蝎只是晃动了一下尾巴,就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将阿落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石板上。
阿落忍者后背撕裂般的巨痛,撑起身子就往外跑。
空气中响起低沉的咆哮声,黑蝎飞快地向她爬来,铁链绷紧,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它举起巨大的钳子,将阿落拎了起来,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阿落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断了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胸口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肠胃里遏制不住的难受,口中涌出鲜血,想再起身,四肢已经没了力气。
眼看着这黑蝎凌空而起,张着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秒就要生吞了她。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闭上眼,颤颤着:“救命啊啊啊啊~”
就在此时,她的额间忽然显出一个红色纹路,隐隐发着光。
随后体内升起一股火焰,心口如灼烧。
一只冒着火光的赤鸟从她的体内破蛹而出,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向黑蝎扑去。
巨大的眩晕感向她袭来,她头一沉,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三次梦境,来了。
梦中又看到了那个女孩,那些讨债人将她卖给了妓院,卖了五十两。
老鸨掐着她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
女孩被换上了并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裸露衣服,老鸨将她推给了一个秃头大腹的富商。
富商扯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拽进了进房间。
任凭女孩如何哭喊求饶,他还是一脸□□的将她扔在床上。
她想跑,那富商就解开身上的腰带,像抽打不听话的驴,一下下抽在她身上。
她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下,匍匐爬行到门口。
富商又拎起她,摔在地上。
她捡起地上碎落的花瓶瓷片,捅进他的胸口,随着哀嚎一声,富商倒在地上。
鲜血溢出,富商没了动静。
死…死了?
女孩吓坏了,不敢多留,但门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宾客无处可逃。
她只能从二楼跳下去,脱着满身伤痕的身体,开始了逃亡。
渐渐的,她开始体力不支,浑身颤抖的强撑着身体,在树林里缓慢前行。
站起来,再倒下去。
她就再站起来。
一步一步迈着带血的脚印,挣扎着行走。
直到再次倒在地上,眼前逐渐变得黑暗。
就在女孩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依稀看到身穿一袭粉色罗裙的女子,走到她身前。
那女子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敲在她的手背,恍惚之间她听见那女子说:
“别怕,我会救你的。”
*
阿落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狼藉,石柱倒塌,捆着魔蝎的链条已经断了。
那只黑蝎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红色的赤鸟也不见了踪影。
似是经历一场恶战。
她晃晃脑袋,扶着墙壁起身,身上的痛楚已经轻了很多。
顾不上回忆梦境了,逃命要紧。
她踉跄着往外跑,但是在看到满地的孩童骸骨时,停下了脚步。
细小的骨架裹着血肉,断裂的长命锁被血迹洇透粘在石板上...
这些孩童的尸骨触目惊心,只要魔蝎还活着,晏隧就会源源不断的给它奉献“食物”。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反身走回黑蝎面前。
“抱歉,但你必须得死。”
阿落使出全身力举起一块巨大的碎石,向黑蝎的头上狠狠砸去。
绿色的脑浆崩裂到数长高的石壁上,黑蝎彻底没了呼吸。
她踉跄着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大步跑出暗门。
走时没忘记将断裂的簪子从墙缝中拔下来,捡起另外半截,翻窗离开。
这满身的伤痕血污怕引起注意,她一路上小心躲避着沿途的侍卫。
逃回自己寝房换了身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包好,连着断簪丢进血池。
现在她唯一想起的人,就是晏九离。
但无相殿里没人,他不知道去哪了。
阿落没办法,一刻都不敢多留,慌忙离宫。
无处可去,她只能回了忘忧茶肆。
她杀了魔蝎,杀了魔族的圣宠。
晏隧不会放过自己的,说不定晏九离也不会放过自己。
阿落觉得头痛欲裂,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她不后悔,那魔蝎吃人。
满地的孩童尸骨,让她来不及后悔。
阿落回了无忧茶肆,听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叫嚷声,将自己缩进了里屋的被子里。
手腕开始发抖,她脑中回忆起昏倒之前看到的那只赤鸟。
那究竟是什么,是它将魔蝎伤到奄奄一息的吗?
醒来的时候赤鸟不见了,是走了还是死了...
魔蝎死了,这是异界的圣宠,此事必定不会轻易过去。
她该怎么办?
好多困惑缠在阿落脑子里,她有些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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