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我们的初恋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美兰反常地坐在家门口，见他们回来，缓缓站起身。

　　明明昨晚还发了那么多消息，可今日明明瞧见了安垚，却装作没看到似的，对其他两人殷切关心。

　　“静瑶，你在旅馆是不是睡得不习惯啊，看你眼下都青黑的，今晚我给你点个安神的香。”

　　“小添，你爸爸早上跟我说了，要是看到你回来就提醒你给他发个消息，你可别忘了啊。”

　　说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提着水桶就要进院子，安垚眼疾手快接了过来。

　　“妈，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我可是你亲女儿呢。”

　　边说着，边往她身上蹭，却被美兰无情推开“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妈，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呢，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呢。”

　　“这不是没看到嘛，我后来不还是回了你的消息。”

　　昨晚安垚想过了，难得陪在美兰身边，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在僵持沉默中，既然她闲不下来，不如就顺了她的心意。

　　而美兰显然也不是真的生气，指了指院子的一处角落“喏，把水倒盆里，晚上露台吃烤肉。”

　　安垚转头对院外喊道：“今天美兰女士晚上请吃烤肉，都来啊！”

　　许添内心也暗自松了口气，叉腰道：“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安垚小时候家里的钱全被父亲拿去打牌，离婚后美兰一个人带着她，经济更是捉襟见肘，猪肉牛肉在这个小渔村算是奢侈的东西，十天半个月都不吃上一次，偶尔的荤腥也是美兰在菜市场蹲半天捡漏买的刚死的海鲜。

　　安垚知道家里经济拮据，于是愈发努力读书，除此之外，早上五块的饭钱被她缩减成了三块。

　　每天早上都靠一个油饼和一个菜包撑着。

　　省下的两个硬币她都会在睡前偷偷塞进美兰的储钱罐里。

　　可这种拮据似乎成了心病，她不敢出去玩，因为普通的一顿饭就是家里两三天的饭钱，不敢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因为她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

　　随着时间的迁移，安垚逐渐游离到了社交的外围圈，不论上课下课，她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时望着窗外就是半节课。

　　当时在安垚的身上看不出一点十多岁孩子的影子，迷茫的眼神总是无意识地藏在落在小山一样高课本里。

　　许添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笑完后却依旧迷茫的一个人坐着。

　　他心中担忧无比，最终没忍住还是当了一回告状鬼，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美兰。

　　因此，安垚那天刚回家就看到了餐桌上被砸碎的储钱罐和美兰阴郁的神色。

　　“安垚，你过来坐。”

　　安垚很少看见母亲这个表情，上一次还是她告诉自己，决定和父亲离婚的时候。

　　因此，她忐忑地坐到母亲对面，手指在餐桌下不断地来回扣动。

　　“月月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怎么她的生日你没去？”

　　母亲的声音很柔和，但抬眼瞥见母亲手上的皲裂时，她还是忍不住落泪的冲动，即使努力克制，一开口还是带了哭腔“我要写作业，我也不想去。”

　　她也是一直这样骗自己的，只是听着他们讨论那天在院子里烤肉吃的场景，她还是会偷偷咽口水。

　　但美兰说过，不要占别人的便宜，朋友更不可以。

　　空着手去朋友的生日派对，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会被看不起，于是索性称病，好不被别人看出窘迫。

　　但母亲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再问，而是将桌上零零散散的纸币银币分成两半。

　　“你把玩得好的朋友都叫来。”

　　安垚想问却不敢多问，最后照做。

　　当她带着一帮朋友回家的时候，美兰在院子中支起了烤肉架子，整片的烤肉在炭火上被烤得滋滋作响。

　　美兰那天热情地招呼了每一个人。

　　当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安垚和他们似乎又重新热络了起来，甚至比从前更加亲密。

　　而当她接过母亲手中满满一盘烤肉的时候，滚烫的泪珠终于重重砸了下来。

　　美兰心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粗糙的掌心刮过脸颊的时候带来轻微的刺痛，她却无比贪恋掌心的温度。

　　“妈妈努力赚钱就是希望你过得开心，我虽然没能给你最好的，但你值得。”

　　“我不想要那些最好的，我只希望你别那么累，现在我只有你了。”

　　“在你独当一面之前，我会一直撑着这片天。”

　　泪眼朦胧间，安垚看到了她新冒出来的几根白发，便深深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只有彼此了。

　　虽然生活不富裕，但美兰给她的爱从来没有匮乏。

　　后来也吵过几次架，每次冷战几天，美兰在顶楼的露台上支起烤架，便预示冷战即将终止，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默契。

　　当日暮西垂时，安垚已经备好了肉和菜，同白静瑶一同搬到了露台上，木炭也已经在美兰熟练地操作下烧得通红。

　　“哦，对了！”

　　安垚忽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酒水还没有准备。”

　　白静瑶上下几趟已经累得喘气“许添不是还没上来吗，你让他带几瓶得了。”

　　“很不幸，你想到的太迟了。”

　　许添端着一盘生菜出现在门口，微长的刘海沾了些薄汗，看来是刚从菜地里回来。

　　“新鲜的，刚洗完，拿片尝尝。”

　　他自然地从罗列好的盘里拿了片翠绿的生菜叶递给安垚，她咬了一口，果真是鲜嫩脆爽。

　　“那让许业成送吧。”

　　想喝汽水的渴望和懒得挪动的身体之间，白静瑶选择了第三种方法。

　　“嗯，我觉得可以。”

　　安垚刚说完就被美兰踢了一脚“懒不死你，还想使唤你许伯伯，赶紧自己去买！”

　　“哎呦”她委屈地捂着屁股“买就买，踹我屁股干什么。”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许添急忙跟了上来，安垚回头恨恨磨牙“你早说你会去，我就不用白挨这一脚了。”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我还是不招人烦，回去算咯。”

　　安垚急忙拉住他的手腕，憨憨一笑“随口一说，别走啊。”

　　许添得逞一笑，默默将手插进兜里。

　　落日余晖铺在小道上，独属于村庄的闲暇气息在呼吸间肆意流淌。

　　“说实话，昨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安垚低头看着他的影子“不过这些事情你之前就知道梁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你是觉得我在故意瞒你吗？”

　　不知怎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

　　“也不是，只是单纯有点好奇。”

　　“亲密朋友的背叛，放谁身上都不好受，当初告诉你也只会影响你的心情。”

　　安垚转头看向许添，他和之前比变了许多，下颌线变得更分明了，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散漫的性子也变得沉稳。

　　可纯粹的少年气没有变，依旧不听任何人的评价只做自己。

　　“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有第二次高考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听。

　　“对”

　　他的答案斩钉截铁让安垚心头一沉，更不知该作何表情。

　　“但再来一次我还是要做你的小弟，还是要和你上同一所高中”他笑得有些揶揄，语气里满是轻松“不过第二年的高考我可是创造了我们一中的神话，你都没看见那小老头高兴成啥样了。”

　　“再说了，以我第一年的成绩，可能还进不了北医我想要的专业。”

　　得到他的答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放下，安垚发自内心道：“你很厉害，比我厉害许多。”

　　许添随手从路边薅了根枯黄的狗尾巴草“任何事情要往前看，过去的事情都变成回忆，终日困在里面对你没有好处。”

　　说着，他用毛茸茸的草穗轻轻挠了挠安垚的手背，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安垚毫无防备，浑身一颤，猛地缩回了手。

　　“你幼不幼稚！”

　　“略略，你有本事追上我啊。”

　　少年的身影在夕阳格外醒目，发丝在微风中飘动，他笑得眉眼弯弯，浅浅的酒窝让人不自觉的染上醉意。

　　许添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靠近，烦恼便悄然消散。

　　等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天边只剩下几点闪烁的星光。宁静的夜色里，安垚望见自家露台上的氛围灯已进亮起，烤肉的香味弥漫到了小路上，诱得他们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刺啦——”

　　只见许添一拍瓶底，手掌一挥，还没让人领会其中要领，瓶盖就被轻轻松松弹开，啤酒沫子瞬间从瓶口涌了出来。

　　“再来一个！”

　　在起哄中，桌上瞬间多了五六瓶开封的啤酒，见许添还意犹未尽，安垚连忙叫住“停停停，待会酒都喝饱了，谁来吃肉。”

　　“就是”许伯伯将一盘烤好的肉放到桌子中间“你们先吃，下一盘马上就好了。”

　　安垚分了筷子，白静瑶第一个将肉塞进嘴里，炭火独有的香气和腌的恰到好处的猪五花让每一个味蕾瞬间被激活。

　　即使没有蘸任何烧烤料，都堪称一绝。

　　再配上一口冰啤酒，真的要彻底醉倒在这片无尽的闲暇宁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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