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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小别重逢的第一晚,榆溪总习惯性跟榆雲一起睡。
窗外夜色明亮,床头水晶台灯的橘黄柔光散落满室。
一室祥和,母女俩面对面躺在床上说体己话。
榆雲枕着手心,看着她:“这两天妈妈有工作要忙,只能晚上回来陪你,你自己玩?”
“嗯,妈妈你忙你的,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小啦。”
榆雲笑了下,细碎的光在她眼眸里照出榆溪的倒映。
是啊,转眼女儿已经18岁了,她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想和妈妈在一起。
短暂的怅然过后,又是对她健康成长的喟叹。
“大学学画画累不累?”
榆溪摇摇头。
“如果觉得累的话不必勉强,换条路走也是可以的,虽然妈妈知道你是想延续妈妈的梦想,但妈妈更希望你能快乐,知道吗?”
“我肯定是继承了妈妈的天赋和意志,”为免气氛沉重,榆溪俏皮回了句,“画画很快乐。”
榆雲轻笑一声,话题就此揭过。
“对了,你要出去玩的话叫司机送你。”
“好。”
她虽然有驾照,但自己几乎没开过车,还是由司机送比较合适。
榆雲抚摸她的头嘱咐道:“出门注意安全。”
“想好去哪里玩了吗?跟阿驰一起?”
榆溪摇头:“没,有个别的朋友约我,明天去阳梁区看摄影展。”
提起这个,榆溪将上次陪阿公去摄影的事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榆雲一针见血:“所以约你的是那个男同学?”
“嗯,他人很不错,”想了想,她补上一句,“长得也帅,跟江驰不相上下,就是风格不太一样。”
听她这番评价,榆雲忽而戏谑:“哦?那我们郁郁可要好好跟他相处啦。”
榆溪懵懵地“嗯?”了一声,像是初生懵懂的小兽,榆雲看得心间一阵柔软。
“妈妈的意思是,如果遇到合适的好的男孩子,你不妨试试。”
“啊?不是的……”
她很想解释,她和孟知许只是单纯的“臭味相投”,喜欢摄影而已,没那么多复杂的关系。
但榆雲接过了她的话头:“不是也没关系,妈妈只是想说,你已经长大了,谈恋爱在我们家是允许的,在这个最美好的年纪,多认识一下不同类型的男孩子,多谈谈恋爱,你才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适合什么样的。”
“这样才能尽可能避免像妈妈一样,谈一次恋爱,就死心眼地认定他就是这辈子的良人,以至于栽了大跟头。”
至于阿驰……
榆雲垂下眼睫。他对郁郁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她如何能不知道?奈何郁郁在情感面前还没开窍。
他是个好的,但无论如何,女儿的幸福才是她的第一顺位,孩子们之间的情感纠葛,就让他们自己去摸索吧。
“妈妈……”榆溪心间像是压了发沉的石块,闷闷的。
“那你真的不和魏叔叔结婚吗?”
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榆雲有些意外,她眼神落在虚空处:“一开始妈妈只是怕……”
上一段众叛亲离的失败婚姻,让她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她好不容易从一个深渊中逃离,又怎会再轻易踏入另一个深渊。
“后来时间长了,又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榆溪蹭过去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脸颊贴在榆雲胸口:“嗯,我尊重妈妈的所有决定。”
榆雲脖颈被她毛茸茸的发梢蹭地发痒,捏着那段发梢别再她耳后,一时啼笑皆非:“你怕不是你阿公派来的说客吧?”
“怎么会!”
榆溪脑袋一抻:“我发誓绝对不是,只是今天有感而发而已。这么多年魏叔叔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对妈妈也是一心一意,从未改变。况且,虽然魏叔叔没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期待和你、和我们组成一个真正的家。”
“我想说的是,如果妈妈考虑好了,决定和魏叔叔结婚的话,我会非常支持的!我知道我小时候有过对魏叔叔的抗拒,认为他会和我抢妈妈,但那都是我不懂事时候的幼稚想法了,你们的决定千万别被我干扰。”
长长的一段话,让榆雲心软得不成样子。
她将榆溪搂紧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发,嗓音轻柔:“妈妈知道……妈妈会好好考虑的。”
她何曾没有在这份不对等的感情中动摇过想法。
“妈妈,”榆溪在她颈窝里动了动,“其实——我也早就在心里将魏叔叔当作爸爸了。”
榆雲笑了下:“嗯,他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
不知想到什么,她笑意落了落,低声说:“宝贝,妈妈常觉亏欠你……”
榆溪从榆雲怀里退出来,让榆雲能完完全全看清她认真的双眸。
“妈妈,我从来都很幸福。”
她不关心也从未想过生物学上的那个人,榆家给她的爱足以让她抵御万难。
“嗯,妈妈也从未后悔生下你。”榆雲眼眶泛起潮意。
感知到她波动的情绪,榆溪像条毛毛虫重新蠕进榆雲怀里。
“睡觉吧妈妈,”榆溪翘了翘嘴角,“好久没抱着你睡了。”
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失笑,榆雲轻嗔:“小粘人精。”
台灯揿灭。
夜深人静,虫豸嘶鸣,银白月光透过花窗洒落满地,一片安宁静好。
-
日薄西山,一阵汽车引擎声划破翠宸府的宁静,白色轿车最终在一栋别墅花园前驶停。
榆溪解开安全带,心情愉悦地冲驾驶位的人说:“谢谢你请我看展,也谢谢你送我回来。”
去程是家里司机送的,但回程孟知许说送她。
孟知许本就漂亮的手轻扣在方向盘上,皮肤白皙,指骨圆润,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和煦感。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生动地调侃:“榆溪小姐,你这样客气,让我难免会想收点车费。”
榆溪“噗嗤”笑出声。
“好啦,不跟你说谢了。”
“而且,”孟知许指尖划过空气,指到后座,“就算要说谢,也应该是我吧?”
那儿,正端立着一副手绘肖像画。
是他的肖像画。
榆溪画的。
就为这幅画,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观展时间,硬生生拖了一下午。
起因是两人看完摄影展偶然发现,隔壁馆竟还有一场画展,他们闲来无事,便临时起意将这场展也看了。
特别就特别在画展的最后一个展厅——自由绘画区。
观展人可在此随性发挥,自由落笔。
展厅内架了三排画架,皆配置单独的颜料和水彩等画具。
画架前只有寥寥几个胡乱涂写的小朋友和有功底的成人,少数人在围观,多数人只是步伐缓慢地张望几眼,并不参与。
榆溪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被孟知许敏锐察觉。
“要不要过去玩玩?”
“啊?嗯,不用……”她摆摆手。
或许是看出了她在此提议下的意动,他顺水推舟:“反正也不赶时间,不是吗?”
也……不是不行。
她随即愉快地加入画画行列。
榆溪在画架前站了足足一分钟,没想好画什么,左顾右盼半天,乌黑的眼珠定在后方围观的孟知许身上。
有了。
对孟知许而言,这场当人体模特的体验漫长难耐又转瞬即逝。
他站离榆溪三步远,碍于不能太大幅度动作的要求,僵住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好在度过最初的不自在后渐渐适应。
时间难捱,他只得将目光放在正前方。
面前认真作画的女孩脊背挺直,微微垂首,葱白的指捏住纤细画笔在画布上游移,她画一会儿便抬起那双水润晶亮的眸端详他几秒,复又继续作画。
很奇怪,孟知许只觉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她的眼眸有节奏地起落,一阵紧过一阵,以至于明明是温度凉爽适宜的室内,他却感觉身上一阵阵冒汗,像是回到了闷热难耐的盛夏,呼吸都滚烫。
漫长的时间里,他胡思乱想了很多,又好像脑子一片迷蒙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
“快来看看。”榆溪放下画笔冲他招手。
这句话唤回了他的神思,孟知许动了动略感僵硬的四肢,胸膛起伏间长舒出一口气,那股窒闷感消散大半。
榆溪身后,围观人群早换了一批又一批。
此时,他们正满面惊奇又赞叹地盯着榆溪的画作。
“画得真好啊!”
“小姑娘好厉害,长得也漂亮。”
“别说,小伙儿也周正得很。”
“两人是一对儿吧?”
“肯定啊……”
讨论的分贝不小,两人都是一愣。
榆溪嘴巴张了张,和孟知许默契地同时选择默不作声,徒劳解释只会让人看起来很傻。
等孟知许站到旁边看画,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她局促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给他腾出位置。
还好,他似乎没受影响,只是表情平静地垂眸看了几秒,开口声线温润:“画得真好,不愧是美院艺考第一名。”
注意力被拉回画上。
时间有限,这张画并非典型的细腻肖像油画,而是更注重形与形的分割,榆溪用色大胆明艳,将他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画上的“他”面带笑意,一双含情眼似要诉说万千情义。
孟知许不懂笔触和技巧,他只知道,她画得极好。
他用目光细细描摹这幅画,落在画中人的肩膀处时,忽然有了发现——
“Sylvie YU。”他轻念出声。
是的,那是她的落款,但那些字迹浅得仿若水上轻拂过的一笔,又藏在颜色相近的色块中,打眼看去几乎瞧不见。
这个人实在是细心又敏锐。
榆溪点头:“嗯,我的英文名。”
在她创作的画作中,都有类似的“防伪标”。
英文名么?
孟知许复又看了看。
此时,车中。
孟知许视线又在那串英文名上转过。
Sylvie YU,真好听。
榆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那幅画,会心一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我走啦,回家注意安全。”
见她的手按上车门开关,孟知许头脑一热,鬼使神差问了句:“明天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懊恼,就听见女孩的拒绝:“啊,明天不行。”
榆溪眉眼弯弯,补充解释:“明天跟江驰约好了。”
江驰?
听她提起他熟稔的语气,孟知许指尖悄悄扣紧方向盘,面带迟疑:“你们……在谈恋爱?”
回想起插花课上打的那个照面,江驰对他,似乎有很大的敌意。
如果真是这样……
然而榆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惊疑道:“怎么会?”
“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她指了指不远处同样浅白的别墅,“喏,邻居。”
孟知许愣了一下,倏而难以言喻地笑开,桃花眼里像是烟花绽开万千华光,耀眼夺目。
饶是个女生,都很难不心跳放空一秒吧?
此时此刻的榆溪,坐在孟知许的副驾想。
……
刚进门,就接到江驰电话。
“去哪儿了?”
“去看了个展,”榆溪瞬间反应过来,透过落地窗看向旁边的别墅,顶楼阳台影影绰绰有个人,“你回来了?”
她能看到他家,他自然也能在家将她这边的情况看个大概。
“嗯,刚到一会儿,”江驰又问,“刚刚谁送你回来的?”
“……滴滴。”
想到江驰对孟知许极度排斥的模样,榆溪犹豫了下,决定隐瞒。
刚刚孟知许没下车,江驰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清车上的人长什么样子。
她不是没打车回家过,江驰没起疑心。
只说:“明天记得过来吃饭。”
说到这个,根本用不着他提醒,榆溪压根忘不了。
因为——
这位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竟然说,要做饭。
给她吃。
惊悚吧?
放在昨天以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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