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故城

　　转眼进入七月，GE国际程序设计线下决赛的时间越来越近。

　　刚参加完期末考试，张澜就被老师告知，要提前前往海市进行赛前集训，为期一周，集训后直接参加在海市举办的决赛。

　　想到要进行的比赛，张澜莫名觉得有些兴奋，但一想到要和小乔分开好多天，心里又有些郁郁。

　　集训和比赛都是封闭式的，不能用手机，意味着连和小乔远程聊天的机会也没有了。

　　中午两人约在小乔学校食堂吃饭，张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乔。

　　“总共要去多久？”小乔问。

　　“集训一周，比赛两天，加上路上的时间，最少也要十天。”

　　“说了什么时候出发吗？”

　　“老师临时通知的，明天上午就要走，火车票已经给我们买好了。”

　　他俩相邻坐着，张澜握着小乔的一只手，低着头在她手指上划来划去，神情一脸沮丧。

　　小乔本来也有点舍不得，但看到他这幼稚的样子，又觉得好笑，面上是惯常装的沉稳。

　　“老师说集训不让我们用手机，我想你了怎么办？”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比赛，我等你回来呀。”

　　小乔举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头发。

　　张澜低着头不说话，心里还是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比赛准备了这么久，是必须要去的。

　　“你再说两句安慰我的话，我想听。”

　　“还要配上安抚动作。”

　　现在的张澜提这种要求简直张口即来，好像已经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小乔有些哭笑不得，看看左右无人，在张澜期待的目光下，点起脚仰头在他嘴角贴了贴。

　　“等你回来，暑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啊，你现在乖点啊。”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在小乔的连番安抚下，某人最后总算眉目舒展了些。

　　舞蹈学院的考试周比理工大学晚一些，小乔下午还有考试，吃完饭张澜把她送到教室门口，说了声“我进去了”就转身走了。

　　直到她背影看不见了，张澜才意兴阑珊的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8点的火车，小乔上午还有考试，去车站送他回来来不及，张澜一个人去车站和学长、老师会合后就出发了。

　　张澜走后第五天，小乔专业所有科目的期末考试也都结束了。

　　忙着的时候不觉得，等到闲下来，小乔发现自己对张澜也是不无思念的。

　　她给张澜发了条消息，“我今天考完试了，你怎么样呀？”

　　和预料中一样，封闭集训果然是不能看手机的，发出的消息一直没有回音。

　　小乔考完试当天就回家了。

　　回家两天，上午还是在舞蹈室挥汗如雨，闲暇时间却总是觉得缺了点了什么，有些百无聊赖。

　　江东这两天比较忙，经常晚上过了9点才回来，小乔担心他的胃病，晚饭都是小乔给他从家来带过去的。

　　晚上小乔躺在床上，抱着小狗布偶看手机，看到自己之前给张澜发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不禁有些气闷。

　　张澜之前给她看过比赛介绍，她依着记忆在网上搜了搜，“GE国际中国区程序设计大赛将在海市举办”等新闻字样映入她的眼帘。

　　既然想他了就去看看他好了，左右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小乔打定了主意就开始搜索去海市的车票，海市离故城还是比较远的，坐高铁要6个小时，飞机也要3个多小时，没有直达的机票，中途还要转下机。

　　小乔最后订了后天上午的高铁，当天傍晚到，休息一下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天的决赛现场。

　　隔天小乔收拾行李的时候，想了又想，还是把衣柜里那件白底复古玫瑰图案的吊带连衣裙拿了出来。

　　这条裙子是之前逛街的时候宿舍几人一致同意让她买的，她们都觉得好看，每个人都试了试，除了小乔，其他人不是显的胳膊粗就是胯宽，只有小乔穿上显得曲线玲珑，纤腰窄臂，哪里都刚刚好。

　　这条白色连衣裙的肩带是细细的一根，穿上后锁骨和颈部线条能很好的凸显出来，配上上面红色的玫瑰花瓣图案，衬的她整个人娇艳欲滴。

　　虽然在舍友怂恿下买了，但小乔觉得不太好意思穿，放在衣柜里一次也没拿出来过。

　　想到张澜在比赛现场看到她穿着这身连衣裙眼睛发亮的样子，小乔心里觉得欢喜，还是把它塞进了行李箱。

　　到了决赛的最后一天，小乔在门口领了入场券来到观众席坐下。

　　外围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正前方是一面单向的隔绝玻璃屏幕，里面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外面，外面的观众却可以看到里面选手正在电脑前紧张的编写程序。

　　旁边的LED屏幕上会循环展示选手的答题情况，并把排名前10选手的现场影像实时展示出来，配合着主持人的解说，观众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现场的紧张氛围。

　　“观众朋友们，GE中国区程序设计比赛的决赛还剩下3分钟，让我们屏气凝神，看选手们最后的表现如何！”

　　男主持人激动高昂的声音响起，把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现场的选手排名上。

　　“5、4、3、2、1，比赛结束！”

　　从外面观众可以看到所有的选手已经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全体站了起来，并一次从后面走到台前来。

　　主持人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选手排名卡，“下面我从后往前依次介绍前5名选手获奖选手的学校和姓名。”

　　“第五名，人民大学 孙凯......”

　　被念到名字的选手依次站到前面的领奖台，这是在比赛结束前就布置好的。

　　“第二名故城理工大学 张澜。”

　　小乔看到张澜穿着统一印有GE中国的白色t-恤，步伐沉稳的走到第二名获奖选手的位置上。

　　旁边座位还有两个女生在讨论他。

　　“哎，这个，第二名张澜，这个长得帅。”

　　“哇，眼睛好深邃，有点迷人啊。”

　　领奖台上，礼仪小姐端上奖杯，由主办方和业界权威人士为获奖选手颁奖。

　　颁奖后，台上只留下前三名选手，主持人上前询问他们获奖感言。

　　下面的观众看到，当询问到第二名获奖选手时，此选手好像突然在观众席里看到了什么人，草草的回了主持人一句“感谢大家，十分感谢”，把手里的奖杯往主持人怀里一塞，“麻烦帮我拿下”，就从奖台上一跳跃到观众席上，大步走到了一个穿白色玫瑰花吊带裙的女孩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这么好！”

　　“我好想你。”

　　“你今天可真漂亮。”

　　奖台上下的众人，看到刚才在台上惜字如金的某获奖选手，对着观众席上的一个女孩话语连珠，还激动的把女孩子抱了起来。

　　等看清女孩的长相，众人就只剩下羡慕的份了。

　　女孩的头发盘起来在脑后扎了个丸子头，杏眼弯眉、脸上画着淡妆，莹亮的嘴唇上透着桃粉色，皮肤白的发光，一席吊带长裙更趁的她玉体盈姿、娇艳无双。

　　“哎，你，你放我下来。”小乔被张澜高高抱起，双脚悬空，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你也想我了吧？”张澜高兴的不得了，抱着她不松手。

　　“谁想你了，你放我下来。”看到旁边人的视线都在看着他俩，小乔脸羞的红红的，“旁边人都看着呢”，这一句说的很小声。

　　“哈哈，看就看呗，我抱我女朋友还不行了。”说着愈发得寸进尺，对着小乔的嘴就上去嘬了一口。

　　“我去，虐狗啊！”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你讨厌啊！”小乔一只手握拳在张澜肩膀上软绵绵的捶了两下，惹的张澜的笑的更大声了，小乔都能听见他胸腔里因为发笑而产生的震动。

　　这一幕被旁边摄像师用相机照了下来，成了这一届GE程序设计大赛赛后新闻宣传的亮点。

　　====获得第一名的选手：手里的奖杯瞬间不香了......

　　比赛上午就结束了，张澜获得了比赛第二名，另一个学长稍差些获得了第八名，但也不错了，带队老师对这次参赛的结果很满意，回去对学校和系里也算是有了交代。

　　告知两人安排了明天的车票回故城，下午两人可以自由活动，又对两人的安全嘱咐了一番就放两人离开了。

　　从比赛现场出来了有一段路，张澜一直拉着小乔的手，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你傻啦，干嘛一直傻笑。”

　　“哈哈，我在想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还偷偷跑来看男朋友比赛。”

　　“你少臭美了，我才不是来看你，我是想小黄鸭了。”小乔摸了下小黄鸭，嘴硬道。

　　小黄鸭是之前小乔买来送给张澜的一个毛绒公仔，一直被张澜挂在书包上。

　　“哈哈，好好，你是来看小黄鸭的。”张澜一副戏谑的语气，弄的小乔脸热热的。

　　“你嘴上还有口红呢。”是刚才他亲小乔时沾上的，小乔拿出纸巾在张澜嘴上擦拭。

　　“别动啊，还没擦干净呢。”

　　“没事，不用擦那么干净，一会我还要吃呢。”说着脑袋就朝小乔凑过来。

　　小乔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往前跑去，边跑还边回头笑他，“你个大色胚，想的美啊你，吃屁去吧你。”

　　小乔摇头晃脑的滑稽样子，逗的张澜在后面哈哈大笑。

　　“你说什么？胆肥了，你给我站住。”说完拔腿就追上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玩闹了一通。

　　张澜是第一次来海市，小乔小时候来过一次，不过那时还小没太多印象了。她觉得来一次挺远的，便想拉着张澜一起逛逛。
　　张澜倒是无可无不可，只要和小乔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在集训时闲聊，培训老师说起过海市一些好玩的地方，附近就有一个叫朱集古镇的地方。

　　张澜问小乔的意见，小乔觉得可以，张澜查了一下，路程不算远，打车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朱集古镇坐落在海市的老城区里，算是闹中取静，古镇中小桥流水，古朴沉静的木屋映衬着水乡的婉约柔美，傍晚时分，亮起数盏昏黄的灯笼，和喜欢的人在这里漫步，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古镇的石板街道上慢慢走着，心里有着宁静的喜悦。

　　“这里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来过类似的地方。”小乔突然出声。

　　“我妈妈很喜欢这些古镇，我爸说他年轻的时候每年再忙也会抽时间带妈妈一起来。”小乔望着前方的石桥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头又转变了方向。

　　“我觉得谈恋爱的感觉挺好的，快乐有人一起分享，烦恼也有人分忧，无论是喜欢别人还是被别人喜欢的感觉都不错。”

　　“你是在暗示我这个男朋友当的不错吗？”张澜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小乔也看着他，似在打量，眼里星光点点，又点头，“嗯，还不错。”

　　“哈哈！”

　　“哈哈！”

　　两人又相视笑了起来。

　　“你爸爸和你妈妈感情很好吧？”张澜又想起了刚才小乔好像没说完的话。

　　“嗯，很好很好，是那种有我没我都一样好的好。”

　　“嗯？”张澜挑眉看她。

　　“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很爱我，但是即使他们不生小孩，也会是那种很恩爱的夫妻，这回你懂了吧。”

　　“嗯。”

　　“妈妈走了快十年了，我觉得爸爸老的好快啊，前两天我回家，发现爸爸头上有好几根白头发。”

　　“以前我觉得妈妈不在了，我只有爸爸了，我是他的女儿，要更多的关心他心疼他，卖惨点说就是我们俩要相依为命。但是后来我谈恋爱了，我发现这并不一样，爸爸遇到烦心事不会和我讲，有很多话也不会跟我说，妈妈走了以后，他话少了很多。”

　　“唉，虽然如果他现在和别人在一起我会替妈妈难过，但我觉得他现在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长辈有他们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张澜安慰她。

　　“你这么个小小的人怎么有那么多担忧。那句话怎么说的，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哼”，小乔瞪了他一眼。

　　不知想起了什么，小乔又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家之前还供奉过佛像呢。”

　　“弥勒佛吗？”张澜觉得小乔爸爸是生意人，供奉一些带来财富和好运的佛像也属正常。

　　“不是，是药师佛，身上披着袈裟，手里托着个药钵的佛像。”

　　“哦，这种佛是保佑什么的？”张澜不太懂这些。

　　“保佑身体安康的，我爸爸以前从来不信这些的，但是后来妈妈生病，去了很多地方看病，医生都说治不了，直白点就是让回去等死，我爸就开始信了。”

　　“人要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鬼啊、神啊，什么都能信了。”

　　“嗯，这算是一种寄托吧，人总得有点希望支撑着自己。”张澜附和她。

　　想起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小乔觉得自己又开始难过了，不想让张澜看到，她把脸转到了一边。

　　张澜太了解她了，了解她转头的原因，也了解她此时的难过，他又何尝没经历过失去至亲的苦痛。

　　她十岁上下没了妈妈，他十二岁没了爸爸，虽然她生活富裕，衣食无忧，但终究不能弥补失去至亲的缺憾，或许和从小父母健全的人相比，他们都是可怜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上天才让他们俩遇见、相爱，彼此疼惜对方，去弥补缺失的那份爱。

　　他站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把她脑袋摆正，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和他预料的一样。

　　他低下头，亲吻她一侧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乖，都过去了，要向前看啊。”说完又轻轻亲了亲另一侧。

　　小乔不想哭的，但是听到他说的话，鼻子一酸，原来氤氲在眼里的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

　　“都怪你，把我......我眼睛都亲......亲坏了。”小乔哭的抽抽嗒嗒的，用这种话给自己掩饰。

　　“嗯，都是我的不好。”张澜在边上忙着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啊，哭起来这么好看，再哭我亲你了啊。”

　　“你个色胚。”小乔本来还在哭，现在被他逗的又想笑。

　　张澜又讲了几句俏皮话逗她开心，没过一会小乔情绪平复了。

　　朱集古镇石板路两侧有一些店铺，有卖糖水小吃的，有卖工艺品小玩意的，不一而足，两人走走停停，边吃边看。

　　走到一处叫“时光邮箱”的文创小店，小乔被上面那句“写给未来自己的一封信”的标语吸引，和张澜一起走了进来。

　　店员过来打招呼，告诉他们可以给自己或者别人写信，时间可以选择五年期或者十年期，只要地址准确，他们能够保证到期邮寄。

　　店里有其他三三两两的人在角落安静的写信，张澜和小乔各要了一张信纸，两人都选了十年期邮寄，椅子中间隔了几步距离，埋首各写各的。

　　过了一会儿，小乔正写的专心，张澜跟她说话：“你家地址是什么？告诉我一下。”

　　“啊，你写给我的？”小乔语气有点惊讶。

　　“你没写给我？那你写给谁？”

　　“写给自己啊。”

　　“哦”，张澜假装一副受伤的表情。

　　他其实觉得给自己写信的行为很傻，一想到收到了自己给自己写的信，他就觉得自己身上要起一层鸡皮疙瘩，肉麻的很，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变得娘们唧唧的。

　　这大概就是男女生脑回路的不同，女生总是愿意干一些自己感动自己的傻事。

　　最终两人的邮寄地址都写的是小乔家，一个寄给自己，一个寄给小乔。

　　写完信出来已经九点多了，天色暗了下来，两人准备回去了。

　　古镇里没法打车，两人要绕回到进来的地方才能出去。

　　张澜看小乔走的累了，一步跨到她前面蹲下，要背她走一段。

　　“没事，我能走，你也累了。”小乔有些心疼他。

　　“我不累，跟个小猫崽似的，背你一点不费劲。”

　　“不要。”

　　“上来吧，就当可怜下男朋友，体验下被女朋友依赖的感觉，行吧？”张澜语气可怜巴巴的。

　　小乔被他逗笑，“你现在怎么这么贫啊？以前跟个呆头鹅一样，什么时候开窍的？”

　　“我再不开窍，我女朋友不得把我踹了和别人跑了？”

　　“说什么呢，讨厌。”小乔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夜幕低低垂落，黄色纸皮糊成的灯笼点缀在道路两旁，昏黄的灯光向远处延展，张澜背着小乔一路走到古镇的入口。

　　两人叫了车回去酒店，第二天一早坐上了回故城的火车，就此结束了在海市的短暂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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